莫名

    他长得好看,息偌一直都清楚。

    因为好看,所以在说某些好听话的时候,配上一道含情脉脉的悠悠目光,就显得格外动人。再硬心肠的女子看见这般情形,心里都得软上三分。

    所以息偌在发现自己这几日时常会莫名其妙地砰砰心跳的时候,一概归结于是他长了一张会骗人的面孔。

    他是她的丈夫了,她总是要慢慢习惯这件事的。

    她嗤他道:“油嘴滑舌,我还能管你用几个侍女吗?”

    霍恂但笑,余光里见到茯苓进来了,便让她替息偌按一按。息偌正好借着这个关口避开他,转到里间去脱了外衣躺在床榻上。

    她是浑身都痛,茯苓问她时,她就一手指头一手指脚,然后又合到了一处去。

    茯苓不免被她逗笑了,拿了个软枕给她,让她趴了下来,然后替她自双肩开始,依次揉了精油按摩起来。

    房间里本就温暖,小盼又特地燃了安神解乏的熏香,再加上厚重的床帐一拢,光线也变得昏昏暗暗。息偌觉得舒服,渐渐就睡了过去。

    茯苓换了个合适的力度,替她将浑身按完,不好趁她睡着时穿衣,便将被子拉过来替她盖好,然后退了出来。

    她出来时,霍恂就和衣躺在外头的那张小榻上,只虚虚盖了一个薄毯,抬着手放在额头上,用袖口遮着脸小憩休息。

    听到轻微的帘幕声响,他放下手臂,眨一眨眼便褪去了初醒的迷蒙,悄声问道:“她睡着了?”

    茯苓走近回道:“睡着了。我替娘子都按过了,但她大约还要不适两天,我去问问关大夫,要个舒缓的药方,晚上再替她准备沐浴?”

    霍恂点头,道:“你去准备罢。”

    茯苓应了,又问道:“我去给侯爷再准备个炭盆吗?”

    霍恂觉得温度尚好,说了不用,让她先撤出去了。

    茯苓见他没起身,走过去将窗户上的帘子拉了起来,然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霍恂身体不适,眼下刚换了药,正是想要休息缓痛的时候,便直接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觉无梦无醒,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然过了许久。

    他起身,看床榻那边的帐幕里身影朦胧,息偌分明还在熟睡,便披衣去了外间,问守在外头的侍女们道:“什么时候了?”

    三个侍女都在外头坐着说小话,见他醒了,声音却低,便也放轻了声音道:“刚过申初。”

    那就是睡了半个时辰,难得竟这样安稳。

    霍恂点点头,复又走进去,立在屏风一侧犹豫了片刻,便走了进去,将床帐拉开一边,然后侧身坐在了榻边。

    息偌整个人都拢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张脸在外头。霍恂垂眼看了许久,这才伸出手,对着这一团隆起的被子拍了拍,轻声唤她道:“曼曼,该醒了。”

    她在被子里动了动,又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一些。

    霍恂知道她醒了,便继续道:“中午别睡太久,晚上该睡不着了。”

    息偌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囔囔道:“我不想起来,我全身都好疼,我不要骑马了。”

    霍恂闻言笑了,应声道:“成,不骑马了,但是要起来。想不想吃红豆冰?我让她们给你端一份来。”

    冬末春初吃冰,好罕见的一句话。

    但是息偌整个人缩在温暖的被子里,一想到那种清清凉凉的感觉,瞬间就心动了。

    她睁开眼睛,露出脸看着霍恂,问道:“现在?红豆冰?”

    霍恂点头确认道:“现在,红豆冰。”

    息偌来劲了,立刻点头道:“要。”

    她当即就要撑着床榻起身,起了一半,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冷风,下意识抬手就去拉被子。结果这么一低头,她突然看见自己的手臂露在外头。

    她突然想起来,为了让茯苓按摩方便,她里头就只穿了一件小衣,此刻坐起来,被子滑下去……

    她立刻重新躺下了。

    “你先出去!”

    霍恂也没想到这一出意外,面上微微一怔,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轻咳两声,站起身道:“我让侍女进来。”言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息偌不会因为这件事责备茯苓什么,毕竟茯苓是来为她按摩的,她先睡过去也是事实,她不是什么苛待下人的人。

    可是这件事到底尴尬得很,因为这个插曲,她下午一整日都没出过里间。

    她原本是打算下午再去马场练上一会儿,可惜身上实在不舒服,再加上不想看见霍恂,干脆就在床榻上靠着,无所事事地歇过了一个下午。

    但是晚上也是要吃饭的。

    她这几日都是和霍恂一起吃饭的,仆从摆饭自然是将二位主人的放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让分开来摆,所以晚饭还是在同一张桌子上。

    息偌自己挣扎了一下,又不想跟自己过不去,所以还是走出去坐到了桌前。

    霍恂就坐在她对面。

    其实今日下午他们谁都没有出房间,息偌坐在里间和几个侍女一起玩儿,霍恂就坐在外头安安静静地看书。息偌初时还在想他怎么留在这里没有离开,后来见他安静待在外面没有入内,也就没有理会他。

    直到此刻,息偌对面而坐,微觉尴尬。但霍恂倒是神色自如,仍旧和往常一样,替她盛汤摆盘,细心周到。

    息偌将头都快埋到盘子里,没有和对面进行一回交谈,中间只霍恂给她递汤碗时同她说过一句,她也没有多作言语上的回应,只是伸手接过而已。

    他是敏锐之人,察觉到她的回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

    饭后,仆从们撤了盘子,息偌立刻走到一旁去擦嘴喝茶。再回过头时,霍恂已经叫人将他的外袍拿来,说着要出去散散步,然后就迈出了房门。

    他走了,息偌心里立刻轻松了一下,但也只有片刻而已。她看着外头渐暗的天色,想,霍恂那伤都没好,今天上午还那么辛苦,这会儿出去散什么步?

    再过上一会儿,他不还要换药的吗?

    息偌心里如此想着,但嘴上却没说什么,在房间里安静踱了会儿步,茯苓进来问她,说准备了药浴,可以帮她缓解酸痛,要不要现在就去试试?

    她是不知道息偌与霍恂下午那回事的,息偌也没有与她说过什么,此刻见到茯苓,她心里虽有些尴尬,但好的是只有她一个纠结而已。

    息偌点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我这会儿去浴室,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恐怕有不便。”

    茯苓便道:“侯爷方才让我们将旁边那间暖阁收拾出来,说是他等会儿回来换药浴洗方便,娘子勿虑。”

    息偌微微一怔,往那边瞧了一眼,想今日自己避人,还没去看过这房间的布局,便先迈步过去瞧了一眼。

    说是个小暖阁,其实也是个套间,只是比正经的住处要小了些,有个小净室可供他浴洗,外间还置了桌椅小榻。只是那小榻的确不大,还没下午霍恂在住处外间躺着的那张小榻大。

    息偌进去看了一眼,瞧见豆蔻正在里头铺床,展了个新褥子放在里头。只是眼下里头都还没收拾出来,可见这个“方才”,当真是吃完饭出去后霍恂才给的吩咐。

    她没说什么,转身回去,让小盼和茯苓替她准备沐浴的东西,往浴室去了。

    息偌这次泡澡的时间长了些,直到霍恂从外头回来,她都没有出来的打算。

    霍恂进门时,她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但是她也没有起来和过问的动作。等外头彻底安静了,自己也终于解乏了,她才从浴桶出来,换了新的寝衣回到卧室。

    外间静悄悄的,灯都比里间暗些。息偌透过屏风向外瞥了一眼,问道:“他在暖阁歇了?”

    茯苓微微顿了下,反应过来她是在问霍恂,便道:“是,侯爷也是怕娘子不自在,所以才让我们将隔壁收拾出来的。”

    他们一直分房睡的事,别人虽不知道,她们几个近身的侍女却是知道的。所以息偌一问起来,茯苓立刻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息偌听见她的回答,轻轻嗤了一声。

    来的时候,他才说过这边不比侯府里,没有另外安置住处,好在这个房间足够大,外头那张榻也不算太小。息偌当时还想过,好歹他受了伤,身量又高,恐怕挤着小榻也不舒服,她倒是愿意将床榻给他,自己去小榻上凑合一下。

    他这下倒好,直接到旁边小暖阁里去了。那么小的榻怎么睡?

    她都没撵人,他倒是会安排。

    茯苓将话说得很好听,也显得很体面,可是息偌心里却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儿。

    若是霍恂一早决定了要过去睡,那白日那么久的时间,早都能让她们去准备。白日一直没动静,他也老老实实躺在外间那张榻上,摆明了就是打算要这么住的。

    眼下匆匆忙忙,一看就是临时起意。

    息偌心里闷闷地想,她不就是下午没理他吗,他就跟她这样发脾气?那她一个姑娘家,难道就不能害羞吗?

    她气鼓鼓地翻身向里躺下了,没说话。

    茯苓在旁边伺候,心里大概明白是发生了什么,来的时候还都好好的,眼下就一句话都不说了,但她也没想到发生了什么,只能试探着道:“这边不比府上,许久不住人,也不知道漏不漏风。眼下晚上还冷呢,娘子晚上是再添个小暖炉,还是再压个小被子?”

    其实这话是在暗示,隔壁某个人未必能受冷。

    但息偌故意没接话,将眼睛闭上睡觉了。

新书推荐: 我也不想这样啊 重生废土,我娶了帝国之花 破碎的伽拉忒亚 四季承光 小师妹的救世日常 江天映雪 恶毒女和白月光都是我 苦夏 这座岛上有花火 青梅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