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日子十分惬意,温颂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和小姐妹们约着逛街聚餐,早出晚归看着十分忙碌,只有晚上才能和秦殊见上面,造成这个局面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秦殊也很忙,除了过年那几天,其他时候要么到村委商量秦贵家的拆除问题,要么和秦林外出考察选址,他们看中家乡的发展,打算在东平和周边城市设立分公司,建立辐射西南三省的物流线路。
东平县这几年发展不错,居民消费水平上涨,商场酒店舞厅各类消费场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城内道路扩建,主干道两旁的居民楼统一规划翻新,城市面貌上了好几个档次,而这一切变化的背后都有东坪煤矿的影子。
东坪煤矿的前身都是之前的东平煤矿,七年前,因为牵扯进□□和运毒案子煤矿被勒令停业整顿,矿老板三天两头被请进去配合调查,折腾得够呛,那些年开矿挣的钱也砸进去不少。
后来调查告一段落,矿老板收拾收拾准备重新采煤,谁知上头三天两头下来检查,一来就要停工,为了赚钱矿老板忍了,可谁知地下矿脉枯竭,运煤车十台九空,矿上还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逐渐入不敷出。眼看要连老本都赔进去,矿老板干脆断尾求生,付了一笔违约金以后回老家去了,煤矿也就彻底黄了。
直到三年前,何春生不知中了什么邪,赌上全副身家也要把煤矿承包下来,每天跟着机器下地探矿脉,人也变得又老又黑。为此秦彩玉差点把眼睛哭瞎了,天天跟何春生闹,甚至还到海市找到李沛雄哭诉,让帮着回去劝劝,秦殊回去一趟,再回来时态度截然不同,只说大姑丈要发了。
原本那条枯竭的矿脉后边还有一条矿脉,储量丰富,至少能挖十年!
何春生赚得盆满钵满也不忘回馈民众,修桥铺路没少出力,不计回报的事办的多了,话语权也高,在各处都能说得上话。
反观秦贵,被利益蒙蔽双眼选择背刺亲友,入狱时还是壮年,出来后已经苍老得认不出了,他和秦二婶不敢回村里,在县城住了一段时间就被秦媛媛接走了,也不知道在哪安家。
去年,温颂在宁市机场见过秦媛媛一面,当时她拎着行李箱从温颂面前匆匆走过,一头靓丽的卷发披散在身后和从前大不相同,能看出日子过得还不错。
虽然不在意过去的事,但实在想象不出两人寒暄的样子,所以温颂也没和她打招呼,就这么没交集也挺好。
秦二家的房子日渐败落,院里杂草丛生,有些甚至比围墙还高,楼体开裂,从远处看整栋楼微微倾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万一塌了,周边好几户人家都要遭殃,因此村委便商量着要把房子拆了。
拆房子自然要经过主人允许,可秦禄打了好几回电话都联系不上秦媛媛,不是出差就是闭关会议,也不知那时回来。
本想说等联系上再商量下一步,可秦家人过完年都得回宁市,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放置不管,回头砸伤人麻烦就大了,村委就只能找到秦殊和秦禄商量,他们几家房子离得近又是亲戚,利益息息相关。
动工那天是正月初十,天气晴,宜造房。
温颂捧着半篮子脆枣趴在楼顶栏杆朝下看,秦贵家的房子比他们家矮半层,从上往下看能俯瞰全貌,院里杂草丛生,看着和村委那些荒废的杂屋没两样,墙体的裂缝像毛细血管般蜿蜒而上和天台的裂痕汇聚在一起,眼下光线好连裂开的缝隙都看得清清楚楚。
估计屋里都泡烂了,温颂心想。
拆房危险,要是离得太近万一从哪飞出块砖砸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看热闹的人不敢离太近,周边几家的人都和温颂一样在天台围观,楼下只有秦家几人和村长马得亮,施工队正整理工具准备开工。
苏月带着孩子上来就看得到温颂抱着篮子嘴里咬的嘎吱嘎吱响,看着十分惬意,秦卓也想吃,但是又懒得下去拿,就趴在栏杆上叫“大伯娘大伯娘”,手从栏杆缝隙中伸出老长。
“懒得你!自己下楼拿去!”苏月见不得他这副馋样,骂了一句。
幸好两家房子离得不算远,温颂抛了几颗过去都被稳稳接住了,便笑道:“看来给小卓报篮球班报对了,接东西真准!”
贪吃还被夸,秦卓顿时得意起来,朝苏月做了个鬼脸后跑走了,生怕晚一步巴掌就落头上。
苏月懒得管他,朝楼下努力努嘴,小声问到道:“你说那边会不会来?”
那边指的是秦二婶娘家,她嫁的近,娘家和婆家就隔了两个村子,拆房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她娘家人若是有心怎么都会来问问,当然,要是心眼子多了说不定也会有其他想法。
温颂摇摇头,她连秦家本家的亲戚都不熟,更别说外家的,那能说的出来。
日头越盛,鞭炮声忽然响起,燃尽后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硝烟味,李沛雄手里端着杯澄黄的菊花茶从楼梯口出来,看到温颂手里的篮子快空了,忍不住碎碎念:“又吃那么多干的,多上火哟,明天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她直接把温颂手里的篮子拿走了,温颂和苏月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接过菊花茶抿了一口,清淡的菊花香气在嘴里散开,舌尖甜滋滋的,应该放了不少糖,温颂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另一边秦卓吃完手上的脆枣又往温颂这边挪,看到李沛雄拿着篮子手伸得比刚才还长,“大奶奶,我想吃脆枣!”
秦家孙辈就他一个,老一辈都疼他,平日里要什么给什么,所以胆子也大,在外人面前会收敛,但对自家人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
李沛雄一看到他脸上都要笑出花了,拿着篮子朝他招呼:“想吃枣子啊?来,过来这边玩,你你小叔那有好多好吃的,过来就都给你吃!”
秦卓听了欢呼一声就往楼下跑去,苏月见状快步走到楼梯口让他慢点,再回来就故作埋怨对李沛雄说:“哎呀,伯娘别总是给他吃零食,那一嘴牙都烂了!”
李沛雄摆摆手:“小孩子嘴馋一点没什么,等过完节就不让他吃了!”
苏月也不是真的埋怨,只是怕他们太宠秦卓以后不好管教,看到李沛雄说完就快步溜下楼,她没忍住笑了:“大伯娘也真是,说两句怎么还跑了?!”
温颂不语,只是默默给她竖起大拇指。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不约而同往朝下望就看到十几辆摩托车前后顺着村道朝她们这开来。
苏月眼尖,一眼就看到带头的秦二婶兄弟三人,她朝温颂努努嘴:“真来了!”
“你说他们是来送钱还是来找事的?”温颂问道。
苏月不屑地笑了笑:“那还用说!二叔二婶出来的那会儿他们没一个去接的,要不是老爸给二叔二婶租了个房子住,他们能不能等到媛媛还不好说!”
想来也是,温颂摇了摇头,亲戚亲戚,三分血缘三分利,剩下四分看运气。
摩托车到了近前,三个面容相仿的中年男人跨下摩托车,秦禄秦林和秦殊三人迎了上去,又是让烟又是寒暄,即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表面功夫仍然得做足了,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农村人嗓门都不小,那三人说话的声音周边几户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几人互相打着太极牵扯一番,说的方言,温颂听得一知半解没一会儿就没兴趣了,不像苏月听得津津有味。
温颂叹口气,隔着一段距离又不好让苏月给她翻译,便想下楼到苏月家去,只是刚转身就看到不远处又开来辆摩托车,车上的两个女孩子看着年纪不大,驾驶技术也不咋地,这么平坦的路都开得歪歪扭扭。
两个女孩子和之前的人不是一块儿的,停车的时候特意隔开一段距离,她们下了车没上前凑热闹,而是朝施工队走去。
十几个工人或坐或站等主家发话,她俩过去以后,人堆里站起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三人拉扯着走远了点。不知说了什么,两个女孩子又急又气忍不住上手往少年身上招呼几下,少年躲都不躲梗着脖子半点不退让,三个人脸红脖子粗地互瞪着。
不大的地方搭了两处戏台,一处虚与委蛇,一处苦口婆心,大多人都关注虚与委蛇那处,这边的家庭纠纷只有温颂觉得有趣,看到入迷忘了刚刚想做什么,趴在栏杆上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苦口婆心那处先有结果,两个女孩子被气哭了,一边抹泪一边朝摩托车走,少年跟工头说了几句,然后快步上前抢过车钥匙先一步坐上车。
摩托车“哒哒哒”开出村,少年的车技比他两个姐妹好得多,开得又平又稳,温颂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那三人刘翠长得像脾气也像,说不沾她的光就是不沾,连到她家做活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