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试相对初试难了不少，评审也换了一批，看着都有些年纪，要求十分严格，要是出现明显失误，可能才弹奏一小节就会被叫下台，压迫感十足。

    有一百多位选手进入复试，但是通过率不到20%，宣布终面名单时，温颂把心提到嗓子眼，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才稳稳落回肚子里。

    离场时不少人都难掩失落，管澄那几个进入复试的同学也是如此，因为黄莹生出的事端，她们对温颂没什么好印象，听到温颂进了终面，故意在擦身而过时阴阳怪气说了句：“要是管澄知道你踩着她进了终面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声音不小，其他人听到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温颂微微一笑，回道：“总不会像你这么阴阳怪气地挑拨离间！”

    小心思被戳穿，那女生面上挂不住刚想反唇相讥，一直密切关注现场状况的工作人员就过来了，面色不豫问道：“闹什么呢，还不赶紧出去！”

    四目相对，又是熟人，陈老师扫了她们几个一眼，冷冷道：“怎么，茶没喝够？”

    看来上次的事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陈老师嘴角都长了水泡，温颂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上同样的麻烦，她跟陈老师打过招呼就背着琴出去了。

    上次她去找管澄说了起诉的事情，原以为他们顾虑较多会考虑很久，甚至有可能选择和解，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回复，管澄爸爸管匀在电话里和秦殊简单沟通，后来又约了律师会面敲定细节，案件正式立案进入到诉讼流程。

    管澄和温颂打电话的时候，言语中对父亲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她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毕竟社会上就是会有很多不公平无权无势的平民注定要吃亏，但是她运气好，有护短的父亲和一见如故的朋友牟足劲给她出气。复试资格也没被取消，李绪亲自给管澄打电话承诺会保留名额，等她恢复健康随时可以进行复试。

    温颂也知道这个消息，但毕竟是特例不好往外说，所以她刚刚就没解释。

    乐团没有停车场，秦殊便把车停在正门对面商场的停车场里，温颂结束后提前给他发了信息，算算时间应该到门口了，温颂快步朝外走。

    初试时正门在整修，所以只开了侧门，两个门口相距几百米，如果当时开了正门，那温颂和管澄就遇不到，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缘分妙不可言，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定数。

    车子就停在路边，温颂拉了车门没拉开，低头看了看才发现主驾驶上没有人，秦殊提前把车开出来自己却不见了，还没开双闪，完全不怕交警贴条。

    温颂在车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秦殊却看到街角处闪出个穿着反光衣的人影正沿路给违停的车子贴条，按这个速度最多五分钟就要到温颂面前。

    她连钥匙都没有，要是推着车跑，交警会看在她这么卖力的份上不扣分罚款么？

    温颂上手试了试，发现她果然太看得起自己了，有这功夫不如多打几个电话来得实际！

    等待的“嘟”声让人十分焦虑，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温颂语速快到她自己都听不清：“你去哪了没事乱跑什么啊快快快交警来了还有五台四台三台马上就到我们了啊啊啊啊救命啊交警来了！！！！”

    隔着电流都能听到她话里的绝望，像是误入恐怖游戏的普通人在衣柜里数BOSS靠近的脚步声，实际伤害为零精神伤害拉满，秦殊边笑边跑，一出巷子就看到温颂在车前急的团团转，脸上是就义般的决然，见到秦殊后，温颂双手握拳小声给他加油提速，光关注他的脚跑得快不快，其他地方自动忽略了。

    开锁上车启动一气呵成，温颂跟着上车刚系好安全带，秦殊那边的车窗就被敲响了，交警拿着手写单朝他们做了个朝前的手势，秦殊拉下车窗递出根烟，口中说道：“马上走马上走！”

    交警接过烟，说：“开车不要抱着杂物啊，快走，下次不要乱停。”

    温颂这才看到秦殊怀里抱了个小小的盆栽，造型可爱的观赏松包在透明的塑料袋里，比她之前买的那盆小一点，但是从修剪手法上看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知道秦殊是怎么找到那家店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那盆摔在地上的盆栽。

    秦殊把观赏松放到温颂腿上让她抱着，自己打了方向拐上主路，走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副驾有任何动静，他问道：“不喜欢？”

    温颂摇了摇头，说：“今天去的时候，我在传达室看到了上次那盆观赏松，它换了盆，是个缺口的瓦罐，里面的土应该是在花圃里挖的，但是长得很好。”

    匆忙中丢失的盆栽好好生长，书架上的空位会放置新的盆栽。

    温颂心情甚好靠在椅背，捏捏叶子又捏捏枝干，手套箱下的脚尖翘起一点一点，她抬起手背看了眼时间，建议道：“去吃火锅吧？”

    “吃上次那家还是换一家？”

    温颂想了想，说：“换一家吧，吃个辣的！”

    秦殊很快选好，打方向开往旧城区，老旧的巷子里有山城人开的火锅店，食材新鲜，口味地道，是个不错的选择。

    *

    腊月二十八，海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整座城市裹着银装，连早早悬挂的灯笼上也罩了一层白。身着橙色反光服的环卫工人凌晨便出现在大街山，沙沙的扫雪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天刚蒙蒙亮，温颂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朝楼下看了眼，行道树梢仍是雪白一片，树下的街道却已经清扫干净，显露出黑色的沥青路面。

    秦殊推着两个大行李箱从衣帽间出来，肩膀上还夹着电话，温颂见状关上窗，拿上围巾和帽子推着沙发边的小行李箱来到门边换鞋。

    等秦殊放下手机，她才问道：“马三到了？”

    “过个路口就到，现在下楼刚合适。”

    秦殊动作快，穿完鞋又帮温颂戴上帽子和围巾，羊毛织成的红色粗毛线围巾厚重，温颂脸小，一通忙活下来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说话的声音闷着：“他们真的不回去吗？”

    “嗯，表姐肚子大了不方便，他留下值班也好照顾，”秦殊推着行李箱出门，等温颂出来后反手关上门反锁，又接着说，“过完年马叔和婶儿跟咱们一起回来，这一两年应该不回去了。”

    这几年公司业务越做越大，逢年过节自然不像从前那样一歇歇半个月，各地分公司轮流留了人值班，秦殊给钱大方，不仅给三倍工资和相应的过年红包，相应的年夜饭也定好了，年后还补带薪假，所以值班的员工丝毫没有怨言。

    中层以上的领导也要值班，今年马三没中签，但是李玲觉得两个人过年冷清，便让他和人换了，两口子搬到公司宿舍住大半个月，等马家老两口来了再搬回来。

    原本秦殊想自己开车去机场，但是转念一想，公司都是大车不能进海市市区，马三刚买了房子手头紧就没买车，万一有个急事很可能连车都打不到，所以就让马三送他俩去机场，车就留给他用。

    出了小区门就看到马三在车边抽烟，秦殊招呼了一声，马三回头看到他们就把烟灭了，没等他俩到跟前就双手抱拳笑道：“老板老板娘新年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说完手心朝上伸到秦殊面前。

    大清早街道十分安静，他突然的一嗓子把墙脚打盹儿的狼犬吓得够呛，看了他们一眼，见是熟面孔就没叫，伸了个懒腰就回狗窝了，保安从保安室探出头和秦殊温颂打了声招呼。

    这动静果然够大的，秦殊掏出个红包拍在马三掌心，指使道：“还不快帮我把行李放上去，业务一点不熟练！”

    说完又转向温颂，温声道：“你先上车，天气够凉的。”

    态度差异十分明显，马三收了红包，“切”了一声就上主驾驶坐着，别说放行李，他甚至连后备箱都没给秦殊打开。

    等秦殊放完行李，刚拉开车门就看到三四个保温餐盒占了他的位置，饼、包子、水饺都有，车内充满食物的气息，温颂拿了块焦香酥脆的饼小口小口咬着，朝前指了指，示意他坐副驾。

    马三也在吃，他的吃相没那么斯文，三两口就吃了一个，然后擦擦手擦擦嘴一脚油门就吵机场开去。

    “都是表姐做的？”秦殊也拿了块饼吃，刚咬了口，稠密的红糖馅就冒了出来，浸入焦脆的饼皮，又香又甜，难怪温颂吃到说不出话。

    他不爱吃甜的，吃完手里这块就没拿饼，而是拿了个包子吃起来。

    “她最近晚上睡不安稳，倒是白天能睡得多一点，这不，昨天白天睡了一天，今天四点就起来了，忙活一早上弄出来好多吃的，家里还剩不少，待会去公司的时候带上给他们尝尝。”

    路面有点滑，马三开车异常小心，说话的时候头都没动一下，紧紧盯着前方，又补充道：“你俩多吃点，省得我还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