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袅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吓得蜷缩在了一起。
谁突然闯进了她的家里?
楼下是店铺,有防盗报警器,如果有陌生人闯入的话,会立即有警示声音的。
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卧室门被踹开的声音。
心堵到了嗓子眼儿。
她没有办法呼吸,躲在被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哪怕是何喝止对方,都做不到。
下一瞬,温袅就被人在黑暗中揪出被子,狠狠摔砸在地上。
身上接连传来一下又一下地剧痛,感觉她的前胸和后背,被打得粘连在了一起。
她连呼吸的时间都没有,疼痛蔓延到全身。
像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看不清对方的脸,更看不清对方拿什么打的她。
只觉得很疼,很疼……
温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被打,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要打她,还闯进她家里来打她?
她像只熟透的虾子一样,双手交叉在胸前,弓着身子紧贴在地面上。
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力,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直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不是要毁了这个家!”
房间里仍旧没有开灯,可她已然清楚,打她的人是谁。
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也是,自从妈妈生病之后,他总是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事。
在巨大的经济压力之下,看着妻子日渐严重的病情,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逼大女儿嫁人转移经济压力,打不听话逃学的小女儿,现在更是突然回家对她施暴。
温知不再是原来那个,儒雅随和的小茶叶商人,更不再是从来不对她们发火的爸爸。
他变得让所有人都不认识。
好像是疯了。
粗重的铁棍落地,滚到了角落里。
温袅从地上试着起身,却因为剧痛支撑不住,再次趴在地上。
温知在黑暗中蹲了下来,扶起她的肩膀,气愤至极地吼道:“你怎么能跟别人开房呢?”
开房?
温袅小声地说道:“我没有,我不是在家里吗?”
“在家里,你现在应该在家里吗?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什么情况!说好我守白天,你守晚上的,你现在本来该在医院,怎么回来了?”
温袅突然间想起在病房里的妈妈。
是的,她本来该在医院,如果不是被陆修慈带走,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今晚是不会逃回家的。
原来爸爸一直在家里睡觉。
“你大半夜回来的时候,我听见动静了,我以为你是照顾妈妈累了,想回来休息,所以就没出来管你。”
温知的情绪越说越激动。
“可,可谁想到,你竟然把你妈妈丢在医院,跑去跟别的陌生男人开房,还让未婚夫给逮住了!”
温袅忍不住痛哭出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爸爸误会她出去跟别人开房。
“我没有和人开房。”
“你还在狡辩,我都听人说了!宋清去酒店逮你了,是不是?”
温袅难过得无以复加,宋清当时在酒店里,并没有对她怎么样。
原以为只是想给她留下好印象,可转头就告诉了爸爸,让爸爸来狠狠地教训她。
无论怎么样,她总归是逃不过这顿打的。
这顿打,比原时间线,早来了太多。
温袅是那种性子看着温温柔柔,实则骨子里隐隐有股狠劲儿的小姑娘。
不会因为挨打,就屈从于暴力,永远不会。
她冷声说道:“就算我去跟别人开房,他也不是我的未婚夫,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怎么能这样讲?我和你妈妈老实本分了半辈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住院,宋清家里帮了多少?如果没有他,现在连医院都进不去。人家是平白无故帮忙的吗?还不是为了你!”
“你从小到大,我们要求你为家里做过什么没有?就只是给你找了个好归宿,让你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你怎么就是这么不懂事?”
温知攥紧了拳头,却感觉到手心里微微湿润,是女儿脸上的泪。
大概是刚才扇她巴掌的时候留下来的。
可他并不会心软,因为这是原则性的问题!
“你少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你自己做错了事,哭有什么用?幸好人家宋清大度,明天早上他接你去医院,你好好跟人家说说。”
温袅低着头不吭声。
温知急切地说道:“袅袅,你不要任性,到时害得你妈妈出事!宋清真的是很好的人,他家里也是在咱们这里比较有名望的。这女孩子啊,到了年纪,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你不要再犟下去了!”
她突然冷笑一声。
以前她从来不敢跟人甩脸色,尤其是像这样冷笑,总觉得是很不礼貌的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陆修慈传染了,竟然也开始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了出来。
人也变得刻薄了不少。
她冷声对温知反驳道:“结了婚就会好吗?像妈妈为这个家操持了大半辈子,除了落下一身病,又得到了什么呢?”
温知的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像被人甩了一巴掌。
“宋清家里有钱有地位,不会让你像妈妈这样。他,他也比爸爸有本事,你跟着他不会受苦的。”
温知自认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女儿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她只要嫁过去,生活会比原来好很多的。
温袅被这些难听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
“我没有犟,为什么不结婚就是犟?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的人该做的事!结婚很正常,拒绝结婚也很正常,只有一直逼着人结婚的人,才最不正常!”
温知气到了极点。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妈妈现在病成这样,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怎么让你结个婚,就跟逼你去死一样?你妈妈生病,如果不是我在,她身边根本没人照顾。你想过你的未来吗?如果将来你生病了,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温袅并非决心跟爸爸吵架,可她不得不跟他说清楚。
“结了婚就有人照顾我了吗?说不定我生病的时候,对方跟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呢。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况且,我现在还没病。而妈妈生病,说不定就是因为嫁给了你,过着无能为力的人生,硬生生被气病的。”
女儿的话语中,不乏对他的轻视。
温知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拿着铁棍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回过头说道:“你说得对,爸爸是没有本事。但爸爸,是真心希望你能过好的。不想你的未来,嫁一个像爸爸一样没有本事的人,老婆生了病,钱拿不出来,院也住不了,给不了她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袅袅,爸爸还是想你考虑一下宋清。”
温知颓唐地走了出去,还不忘帮她把门关上。
一边对女儿很照顾,一边又在她忤逆他时,重棍打压。
温袅觉得浑身无力,明明床就在她旁边,可是她却爬不上去,最后只是绝望地蜷缩回地板上。
眼泪从左眼角,滑落到右眼尾,又滴落不知道什么地方。
耳边响起爸爸那句话……
“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她的眼泪,让他感到厌烦,因为他自觉亏心。
他明知自己在逼迫女儿,却还是不肯悔改,反而指责她在委屈至极时的哭声。
那是对他恶劣行径的见证。
爸爸厌恶她的眼泪,因为每一滴泪珠,都将他丑陋的嘴脸,映照得格外清晰。
他将她像一件廉价的商品一样卖掉,生怕砸在了自己手里。
当这件商品,有了自己的主见,拒绝这样的龌龊交易时,就会看到这个世界上,最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可恶行径。
温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没有足够的钱,给家人做手术。
不过高昂的费用倒还是其次,她更在乎的是做完手术后,是否真的会完全恢复,还是,那场手术只是医院捞钱的手段?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温袅闭上了眼睛,因为五点的时候,她就要从家里出发,在医院附近的早点摊前排队,给妈妈买熬得黏稠的小米粥。
医院的电梯总是要等好久,希望粥送到妈妈手里时,还是热的。
她也想,妈妈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她。
宋清一大早,就出现在她家的小茶叶店门前。
温袅看到他后,竟再也挪不动步子。
她扶着自家的门,努力地平复着心情,而后才转过身,将卷闸门拉下。
爸爸还在上面休息,今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做成生意。
清晨的空气带着微凉的寒气,让人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许多。
宋清走到她面前,将一袋早点递给她:“吃点东西吧。”
她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接他给的东西。
内心只觉得一股难以抑制的疼痛。
宋清继续开口道:“昨晚我很担心你,回到家怎么也不给我回个消息?”
“这就是你告诉爸爸,我和别人开房的理由吗?”
他的神情微怔,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我怎么会和温叔叔讲这种事?”
宋清是想今后跟温袅好好过日子的。
关于她的所有丑闻,他只会烂在自己肚子里。
根本不可能泄露出去,更不要说让她的家人知道了。
况且,他并不想让温袅的爸妈,知道陆修慈的存在。
一旦产生好奇,就会做出比较。
宋清怕自己被温知和徐容筛选掉,像他们这样小门小户的生意人,心思最是八面玲珑。
难说会不会突然舍弃他,转而向更有地位的人投靠。
温袅对她爸妈而言,像是精心培育了许久,待价而沽的商品。
给不到想要的价格,是不肯轻易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