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袅只是这样被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说话了。
她头一次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了动物般的神情,好像他的身体里真的住着一只猛兽。
急了眼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大只狼走到温袅面前,她害怕地往床上缩了缩,却见他突然单膝跪去了地上。
因为他的身形异常高大,跪着的时候都比坐在床上的温袅要高出许多。
他抬起头,颇为郑重地对她说道:“主人不要我了,以后,我就跟着你。”
温袅根本不想接受这个保镖。
这算什么呢?明明她和陆修慈也是毫无关系。
“我其实和他不太熟……如果你很需要跟随一个和他有关的人的话,不如回到陆家重新找。”毕竟,那里面都是他的亲戚。
温袅不想接受任何与陆修慈有关的东西,包括他曾用过的保镖。
她甚至不想再记起他。
大只狼扶着床认真道:“你对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保护你是我后半生的任务。”
温袅欲哭无泪:“真的不用。我平时不会去危险的地方,也用不到什么保镖。”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胳膊上:“今天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就是你了。”
大只狼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温袅也觉得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我入侵了医院的监控。”
温袅震惊得说不出话,不再追问其中的细节。
不过,她还是无法留他在身边。
“保镖先生,我没有佣金可以给你,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她现在穷得连家人医药费都要问人借。
哪有钱请什么保镖?
大只狼仍跪在原地不动,沉声说道:“这些年跟着主人,我攒下了一些积蓄,各地的保镖公司都有我的股份。我不需要任何费用,只是为了让主人走得安心。”
温袅心想,本来陆修慈出事,就已经让她够愧疚的了。
现在如果每天面对他的保镖的话,那她根本没办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他。
大只狼口中的陆修慈或许可以安心,可她却是永远都不得安宁。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留你。我为什么要因为你对另一个人的忠心,而接受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保镖?”
温袅被逼无奈,只能放狠话。
大只狼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感觉周身气压很低的样子。
她害怕地抱住自己的头。
真的不想再被打了,不要再打她了。
温袅用余光不小心看到,大只狼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根铁棍。
铁棍被他握在手中,手臂上的青筋狞起。
就在她以为他会打向自己的时候,忽然见他转身走向了门口,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什么动静。
难道是大只狼遇到了什么仇家吗?
温袅从床上下来,抱着枕头当防身工具。
打不过,她就给对方磕一个。
大只狼躲在门后,那扇门居然从外面被人打开。
温袅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进来的第一个人,被大只狼敲了一闷棍。
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很多人,只是没有一个能进来,都被大只狼在门口,甚至是外面的走廊解决。
温袅不禁感叹,确实是有实力啊。怪不得,陆汤经常跟她夸这个保镖,是他见过的最能打的人。
经常别人突突地冒血,他这里什么事儿都没有。
唯一能伤到他的人,就是陆修慈。
大只狼打完外面的那些人后,紧急带着温袅转移。
或者说,是她被迫被他带走。
夜雾浓重,车前什么都看不到,有种诡异而神秘的恐慌感。
温袅坐在车的后座,握着手机一直在犹豫。
她不知道要不要跟家人报信,告诉他们,自己几乎处于被劫持的状态。
温袅并不了解大只狼这个人,只知道他是陆修慈的保镖。
她不愿意承担过于复杂的人生,更不可能跟着他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
相较于刺激,她更习惯安稳。
大只狼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光。
如果她真的跟家人说了他的行踪,他也不会怪罪于她。
对于主人看上的人,大只狼向来很包容。
只是,他仍觉得自己有必要将来龙去脉同她讲清楚。
“我现在被通缉了,没有办法住正规的酒店。不过,我已经找好路子了,等那边联系好了,你我就一同出国。”
原来是这样,所以才会带她住刚刚那个,不需要登记的偏僻小旅馆。
温袅担心地问他:“你为什么会被通缉?”
难不成是陆修慈的事和他有关?
可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大只狼一副对陆修慈很忠心的样子。
大只狼握紧了方向盘:“因为,今天打残的那两个人。”
温袅虽然知道那两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但在她的认知里,诸如保镖这样的人,应该处理此类的事情得心应手。
可能会赔偿些钱。
怎么会闹到通缉的地步?
大只狼看出了她的疑问,固执地说道:“我不会赔偿的,他们有错,就该打。”
温袅弱弱地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打了人,好像应该是要给钱的。你以前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主人从不许我们对敌人妥协,他自会派律师团队打官司。”
温袅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陆修慈的有些手下,会对他那么忠心了。
陆修慈对待下属非常尊重他们的个人特性。
这些下属一旦离开他,去了别的雇主那里,未必能忍气吞声。
因为陆修慈就从没让他们忍过。
能打的就打到极致,不必理会后果。
可是,温袅并不是陆修慈。
她更加无法替大只狼摆平打人的后续,只能一味地劝他妥协。
“可是,被通缉会很麻烦的,你的人生不该因为参与这些事,染上无法抹去的污点。要不,还是赔点儿吧。”
“他们不配。”
温袅觉得这完全是意气之争。
大只狼大概是觉得,一旦赔了钱,好像就是自己做错了一样。
当时,她也是有些上头,才冲进去教训人,现在想来非常后悔。
因为以她现有的经济能力,似乎无法承担丝毫的赔偿。
可是,她也不能就这样跟着大只狼逃……
温袅正犹豫的时候,大只狼猛地踩了脚刹车。
她被安全带勒得差点背过气去。
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发现在他们周围,每个方向都停了一辆车。
大只狼丢给她一句,不要下车,就拎着铁棍下去了。
只是,这次来的人似乎更多。
温袅很担心大只狼,就算他是真正的狼,也未必能经得住这么多人。
而且,她看这些人手里都拿着长刀。
大只狼很快被围殴,后背中了几刀,血点都溅落到了窗户上,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仍旧在人群中打得异常凶猛。
直到她这边的车门被忽然打开,温袅才意识到,这些对大只狼喊打喊杀的是什么人。
她在路上的时候,以为是杜渐联合方敏派来的。
可当她看到,来接她的宋清时,才知道原来是他找来的人。
她从来没有给他或者家人报信,就是不想大只狼被抓到。
可,他们还是被找到了。
宋清对温袅伸出手,准备扶着她下车,她惶恐地搭上了他的手,始终微低着头。
可是她的脚刚落到地面上,就被宋清抱了个趔趄。
她差点向后倒去。
感觉宋清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
温袅点了点头。
可是宋清根本不信。
他刚刚在给她开车门时,明明看到了她手里的手机。
那个保镖并没有对她联系外界做出限制。
但她却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宋清明明内心气得要死,可是不得不紧紧抱着她,按捺住心中的怒火。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个度量,薄唇轻蹭到她耳畔,对她阴恻恻地问道:“你为什么,都不联系我?”
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还是因为,陆修慈保镖一来接你,你就改变了心意。
温袅被问得不知所措,她无法对他告知实情。
大概是被他这么一吓,在他怀中感受到了他的用力,她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宋清忽地松了些力气,立即对她道歉:“对不起,袅袅。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不要怪我问你这些。”
她心虚地答:“不会。”
温袅几乎可以想象今后跟宋清的生活。
他追究她,她就挨打,他不追究,她就这么骗过去。
并非是她的骗术有多高明,只是宋清想放过她与否,她的一切都仰仗于他的仁慈。
宋清抱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袅袅,我们明天就见家长,谈订婚的事情吧。”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免得夜长梦多。
这对她来说有些快,可是妈妈的病不能等。
她难过得说不出来任何话,只好很慢地点了点头。
温袅对宋清祈求道:“那个人并没有伤害我,可不可以放了他?”
宋清那股小气劲儿又冒出来,他捧着她的脸问她:“他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温袅编不出别的谎,只能如实答道:“他是被陆修慈辞退的保镖,这次来找我有些事。我与他并不相熟,但他不是个坏人,也从没有伤害过我。”
这与宋清所掌握的消息差不多,他的心稍稍好受了些。
至少她没有再骗他。
宋清突然将温袅抱了起来,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可也只能默默忍耐。
相较于陆修慈的坦荡而强势,宋清给她一种觊觎的小偷感。
可明明,宋清不是这样的人。温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他的声音郑重之余,带了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袅袅,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