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完厕所回来,马玲玲趴在座位上似乎睡着了,姜有鱼走过去坐好,看着女孩露出的半边脸,嘴角不自觉勾起,伸手摸了摸女孩的发顶。
没摸两下,马玲玲睁开双眼,酒精上了脸,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浑浊迷离,费了老大劲儿才撑起脑袋。
姜有鱼见她胡乱摸索着小酒杯,无奈地轻叹一声,倒了杯清水递给她。
“肯来见我了?”其他人都在舞池,剩下她们两个人,姜有鱼憋了一天的话终于说出口。
马玲玲抿了抿水杯,憨笑一声,似乎没听懂她的话,搁下水杯去倒酒。
姜有鱼拦住她,“为什么和我疏远了?给我一个理由,如果我的存在真的让你难过,以后我们…”
“你误会了,我没有疏远你的意思。”马玲玲灌了一杯酒入喉,呼吸微乱,无厘头地回忆起往事,“还记得沈煜吗?”
姜有鱼一愣,“怎么提起他了?”
马玲玲托着下巴,醉醺醺地笑一声,眯起眼望着在舞池中央蹦迪的赵芸,嘟囔道,“当年追沈煜的女孩可多了,他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家世好学习好长得又顶顶的好看,你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姜有鱼心下一沉,忽然间明白了马玲玲这些天为什么对她避而不见的原因了。
“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很难过!”马玲玲的眼睛渐渐变红,话音里多了抑制不住的哽咽,“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时长得跟头猪似的,没有几个人喜欢我,就算我暗恋他又如何?”
马玲玲又倒了一杯酒往嘴里灌,这次被姜有鱼挡下了,她转头,泪眼朦胧地说,“鱼鱼,我真的没有嫉妒你,可是我喜欢的人,他们都喜欢你,我很难过,我一见到你就难过,怎么办?”
“我以为只要我和顾明泽相处的时间多,努力减肥瘦下来,努力变得漂亮,努力对他好,他就会喜欢我,可他竟然也喜欢你。”
马玲玲借着醉酒,将心中的不甘与委屈悉数爆发出来,“我喜欢顾明泽啊,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他,鱼鱼,我这里真的好憋闷好痛苦。”
姜有鱼任由马玲玲攥着她的手捂到心口,十分心疼地看着她最亲密的朋友泪流满面地倾诉她这些年来的委屈,原来在很早以前马玲玲就和她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只是出于友情,马玲玲选择了让步。
顾明泽的出现弥补了马玲玲心里的空缺,对马玲玲来说,他不是沈煜的代餐,马玲玲为了追顾明泽,放弃了曾经喜爱的美食,咬了牙坚持锻炼,学业上也更加刻苦努力,可见她这次是动了真心。
姜有鱼抽了纸巾擦去马玲玲脸上的泪痕,把人搂进怀里安抚,柔声说,“傻丫头,顾明泽喜欢的一直是你,不然那天也不会不顾一切先救你了。”
马玲玲靠在她温暖的怀抱,眼睛舒服的眯着,意识昏昏沉沉的,嘴唇嗫嚅,“真的吗?”
“真的。”姜有鱼理顺她的乱发。
马玲玲不知听没听清,断断续续低呢喃了一句,“没关系,鱼鱼,我还是更爱你,我可以让…让…”
真是傻丫头。
姜有鱼垂眸,无奈地摇头叹息。
大家在外面玩得很晚,姜有鱼联系了赵芸和马玲玲的舍友,说明情况后带着四个醉鬼回家。
一路上车内全被惊天地泣鬼神的歌声和喊声占满,吵得姜有鱼好几回想把人丢下车。
转过几个路口后,姜有鱼看到了有些眼熟的车型,趁着红灯时间仔细看了车牌,能够确定这辆车和早上那辆是同一辆,或许是跟她住得比较近的车主,对方没有对她表现出明显恶意,她应该稳住阵脚,先留意一段时间再说,不可庸人自扰。
停车场里小院有一段距离,好在赵芸她们并没有喝得半身不遂,还能自己走路,不然姜有鱼一个人可搬不动四个活祖宗。
走出停车场,两簇车灯从她面门闪过,闪得她眼睛不舒服,眯起来看向那辆车,因为路灯昏暗的缘故,她看不清车牌号,但借着车型和模糊的数字依稀能辨别出是那辆疑似跟踪她的车子。
姜有鱼心下一沉,抿紧唇瓣,压住心头的疑虑和不安,带着朋友们回了小院。
之后的几天,她上学都没开车,徒步赶公交地铁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后面尾随她,等她停步下来四处观望时,身后早已没了人影。
心里的疑影越来越重,无形间也加重了她的压力,坐在图书馆自习时,她却望着楼外飘出的雪花出了神,眉毛紧紧蹙着,脑子里都是那些可疑的身影。
直到手机响了一下,她才收起发散的思绪,看到顾明泽的回信,她收拾了背包前往约好的奶茶店。
半个多月不见,顾明泽没有什么变化,清瘦的身影在奶茶店门口来回辗转,穿着羽绒服和牛仔裤,皮肤很白,还和初见时一样斯文干净。
看到姜有鱼走过来,顾明泽犹豫少许,踱步前来迎接她,一开口打招呼还有点晦涩,“姜…姜学姐。”
姜有鱼微微颔首,暗自拨通一个人的电话,不动声色地引着人进了奶茶店。
到前台点了两杯可可,回到位置,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扣在桌面上,她踟蹰片刻才进入正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今天约你谈话的目的。”
“我…”
顾明泽抿抿唇,“那天你坠湖,我是想跳下去救你的,可我找不到,只能先找…”
姜有鱼蹙眉,抬手打断他的后话,“你一直在逃避自己的真心,危急关头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是本性,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控制,你的身体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难道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顾明泽脸色涨红,姜有鱼说的每个字都如重锤锤打在他心头,正中要害,他无可辩驳。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姜有鱼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遵从内心应该是每个人都能自主的。
顾明泽低下了头,不断摩挲狡紧的十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煎熬与不安,他和马玲玲朝夕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不可能看不出马玲玲对他的心意,在马玲玲没捅破那层纱时,他一直装作感情迟钝的笨蛋一样毫无知觉。
他清楚地明白这种行为很卑劣,尤其是那天听到马玲玲掉进湖里,他生出了从未有过的紧张慌乱,赶往湖边的路上他有很多时间思考,他知道马玲玲会游泳,姜有鱼不会游泳,他应该先去搜寻完全不会水的姜有鱼,但实际上被恐惧和不安充斥的大脑做出了本能的选择,驱使他找到马玲玲,听不见马玲玲的呼喊,自动忽略了周围人的尖叫,固执地把马玲玲抱到岸上。
直到确认马玲玲平安无事后,他大脑的思考能力才慢慢恢复,终于意识到他完全忽视了姜有鱼的死活。
所幸的是周誉生把人救回来了,那天跪在草地上,看着劫后余生的姜有鱼,自责、懊悔的情绪一点点把他淹没,他不断地谩骂自己,觉得自己虚伪至极。
他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身影,伤害了喜欢自己的真心。
这样虚伪卑劣的他,贫穷自私的他,真的值得一份毫无保守的爱吗?
“对不起。”
顾明泽望着窗外的雪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或许是新生入学那天,你给了我面对镜头的勇气,或许是我第一次与父亲分开的那晚,你递给我的那杯热可可,不论什么,我对你感激万分。是我太迟钝了,以为感激就是喜欢,我想追寻你的步伐,可你站得太高了,一次次的仰望让我愈发自卑,渐渐的就成了一种执念。”
顾明泽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哽咽,他举手抵住唇鼻,缓了缓情绪。
“其实,我和周同学早在记者团纳新面试那天就认识了,他发现我一直关注你的行踪,在楼梯口碰见时,他同我说了许多你的爱好,后来我卑鄙地投你所好,企图让你发觉我对你的心意,连马玲玲都在帮我创造机会。”
“我明明知道她对我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可我就是在自欺欺人。”
“坠湖的事,我对不起你。感情上的事…”
顾明泽没能忍住哭腔,艰难地吐出那句日夜折磨他的话,“我对不起玲玲。”
姜有鱼扯了张纸递给他,静静等他平复情绪。
他情绪过度激烈,没能控制住音量,周围的客人有意无意投来探究八卦的目光,原本闹哄哄的奶茶店安静不少,大多都竖起耳朵随时关注她们这边的情况。
姜有鱼拿起手机递给顾明泽看了一眼,掩面哭泣的少年整个人立时僵住了,眼角挂着泪珠,惊讶得暂时忘记了痛苦,霞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上少年白皙的脸颊和耳根。
简直像沸腾的热水壶。
姜有鱼偷笑,轻咳两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你都听到了,他喜欢你,还不快进来?”
奶茶店的门很快被人推开,有人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跑进店内,衣服上、发梢上沾了雪沫,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圆圆的杏眼里洒满了星星闪耀般的亮光。
顾明泽迟钝地扭头,再抬头,撞进了女孩明媚灿烂的眼中,手指不由得攥紧了纸巾。
“顾学弟,我要跟你交往!”
马玲玲掷地有声,嗓音洪亮得店内所有人都能听见,短暂的寂静后,掌声接连响起,随之而来的起哄声、欢呼声堆满了空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顾明泽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直直地盯着女孩,没有反应。
姜有鱼见目的已经达成,不再留下来当电灯泡,默默起身离场。
没走两步,身后爆发出一阵惊呼,回头看去,马玲玲直接抱住顾明泽啃了上去,情窦初开的少年哪里经得起这来势汹汹的攻势,吓得眼睛都瞪成了铜铃,被摁住强吻了好久才堪堪把人抱进怀里。
此情此景,姜有鱼只想竖起大拇指,这才是她认识的马玲玲,只要有一点点苗头,她是真的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