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内的欢呼还在继续，姜有鱼回头看了眼好事已成的两位朋友，欣慰地笑了笑，推开门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周誉生。

    他一身灰褐色风衣，内里套着黑白色调的高领衬衫和长裤，站在复古式的路灯旁边，没有撑伞，任由雪落在身上，连长长的睫毛都沾上了雪沫。

    难得遇见，也难得他身边没有别人，姜有鱼心底泛起莫名的激动，小步跑向他，然而笑容还未扬起，男人面上浮现的嘲弄泼了她一头冷水，让她平下了嘴角。

    “你倒是乐于助人。”

    周誉生双手揣着风衣口袋，声音冷而薄凉。

    他越过姜有鱼看向奶茶店内相拥的身影，眼睛里凝着化不开的墨，眼角下压着，嘴角崩得平直，没有一点为好朋友告白成功高兴的成分，有点像是嫉恨和不甘。

    姜有鱼皱起眉头，“阿誉，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男人不明冷笑一声，“你总是为别人着想，从未认真看过你自己。”

    “我怎么了？你什么意思？”

    这些天周誉生故意冷落她，她都没发脾气，好不容易遇见，他又搁这儿阴阳怪气，而且原因还是她帮助顾明泽追回马玲玲，简直不可理喻。

    姜有鱼越想越不是滋味，没什么好脸色。

    “宋珍珍的事，你没想过如何处理？”周誉生眼神嘲弄，“还是说一味不管，任由事情发酵，实在受不了，就像高三那年一样，拍拍屁股走人？”

    “周誉生，你确定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不然呢？你带着别的男人住进小院里，穿着我的睡衣，吃我做的早饭，我还要怎么对你？”

    周誉生终于不加掩饰地爆发出了他那天早晨积压的怨气，眼睛慢慢变得猩红，语气咄咄逼人。

    姜有鱼正在气头上，顶着周誉生的怒火，毫不示弱地反击，“原来你还真介意我留温盛过夜的事，我留他怎么了？那是我花钱租的院子，我爱给谁住就让谁住，干你什么事？你要真有脾气，那天大可以对我发脾气，憋了这么久才翻旧账，你他妈是乌龟啊，这么能憋！”

    这些天的冷落大概就是周誉生在用冷暴力报复她的行径，一想到她为了周誉生的感情生活，腆着脸去找郑茜替他说好话，她就后悔。

    明明就不是小情侣闹矛盾，是周誉生在跟她耍小孩子脾气，他心里有气不直说，害她憋屈了这么长时间。

    “姜有鱼，你别跟我甩脏话！”周誉生抽出手指着紧紧相逼的女人，气得手都抖了。

    姜有鱼冷笑，“你是第一天认识我？我骂你还骂少了吗？”

    周誉生握住拳头，咬住牙关，忍着火气把手揣回口袋里，精致漂亮的五官都被气得仿佛变了形，显得有些狰狞，“我劝你最好不要跟温盛走到一起，你们不会有好结果。”

    “我的事不用你管。”姜有鱼横眉冷对，“再说了，关温盛什么事，别动不动扯他！”

    周誉生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冷静下来了，“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我明天要去一趟美国，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回来再谈。”

    “你去美国干嘛？”姜有鱼神情微变。

    周誉生敛眉，“我的事同样也不要你管。”

    姜有鱼拉住他，“你最近很不对劲，墨言说你在吃药，你发病了。”

    “我没病！”

    周誉生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瞬间炸毛，凶狠锋利的眼神如刀般扫过来，镇得她心口一窒。

    “你和你舍友…”姜有鱼看他阴鸷的面孔，抿了抿唇，失口问出声。

    周誉生甩开她的手，沉下嗓音，“他要发疯，我会让他疯个够。”

    望着男人快步离开的背影，姜有鱼心中不安，追上去，“要不你别住宿了。”

    “不住宿？住你家？”周誉生讥诮反问。

    不等姜有鱼开口，他冷着脸说，“还是别了，省得哪天带个男人回来睡我屋里，我膈应。”

    姜有鱼仍抓着他不放。

    “你放心，我不会对墨言做什么的。”

    姜有鱼这才松懈下来，她太害怕周誉生真的旧疾复发，毕竟她是见过周誉生发疯的。

    她想说她不会不经过他的同意私自将他的房间给外人住，只可惜人走得果决干脆，根本就不想留时间跟她好好谈。

    她们相处的方式好像陷入了怪圈，朝着她愈发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明明是世界上最简单纯粹的姐弟关系，突然闹得这么僵，下次见面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

    而且周誉生的生活轨迹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先是去港城，然后是美国，一个大一的学生真正待在学校里的天数还不比在校外的多，真不知他每次外出都在干什么。

    还有，他知道周远帆变成疯子的事吗？

    周叔叔就周远帆一个儿子，周远帆疯了，周氏的顺位继承人就只剩下周誉生，周氏上层必定有一场争斗，只是他似乎毫无资本嗅觉。

    ——

    周誉生离校去美国的事只是口头上跟她交代了一下，登机那天都没跟她说，还是她在学校食堂偶然遇到姚尚景他们，通过闲聊才得到的消息。

    “这么巧，我哥最近在谈一个大项目，跟一个叫做丹尼尔的美国人交流挺频繁的。”

    赵芸含着筷子，“好像还挺棘手，赵锦之都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了，黑眼圈都有了，超级辛苦。”

    姜有鱼挑了挑眉，敏锐地觉察到一丝端倪，“什么项目？”

    “不太清楚，我就知道我哥前不久在港城拍下了一块地，想把那块地建设成外贸中心，目前正在融资阶段，那个丹尼尔手底下就有一个信托机构。”

    “和外国人融资？”姜有鱼微微蹙眉。

    丹尼尔，听着有点耳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赵芸说，“我觉得风险挺大的，不过赵锦之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听爷爷说，只要我哥能拿下这个项目，绝对能继任下一任董事长。”

    “我靠…”一旁听了许久的姚尚景忍不住发出惊呼，“你哥多大啊？”

    赵芸骄傲地撅起嘴，“快奔三了，不过他将会是赵家最年轻的一任董事长。”

    姚尚景佩服，竖起大拇指说，“祝你哥成功，以后大学毕业，靠你走后门了姐。”

    “没实力走后门也没用。”赵芸拍拍姚尚景肩膀，“小伙子还是多努努力吧。”

    颜孺开玩笑道，“人家是做外贸和地产的，我们美术生进去干嘛？还不如抓紧万花筒比赛冠军的身份，早点通过温氏的选拔，进温氏当大画家！”

    姜有鱼鬼使神差地问，“温氏？你们宿舍四个都想进温氏？”

    颜孺说，“那当然了，温氏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文化产业，旗下拥有最广阔自由的艺术平台，大佬云集，好多美术毕业生都想进去。温氏给这次万花筒比赛的前三甲都发了预录取通知书，只要通过最终面试，就能和温氏签约。我跟颜孺最想去温氏旗下的零点艺术，这个平台刚搞了不到一年，里面全都是新人画家，零点特别注重新人培养，我俩初出茅庐的，去零点最合适。”

    “约的这周六去零点面试，叫墨言一起，他理都不理。”姚尚景随意提了一嘴，“他的油彩技术极好，特别是色彩渐变，做得非常自然。”

    姜有鱼立时来了精神，“你们宿舍四个相处得还融洽吗？”

    姚尚景和颜孺互相看了一眼，不过很快了然，周誉生是姜学姐弟弟，作为姐姐关心弟弟的宿舍生活是挺正常的。

    “阿誉他人很好啊。”颜孺说。

    姚尚景饭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墨言有点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话也少。”

    姜有鱼似不经意地一问，“阿誉和墨言相处得如何？”

    姚尚景叹气，“别说阿誉了，墨言和我们，包括跟同班同学都相处得不大好，不爱跟人打交道。不过学霸话少正常，毕竟人都沉浸在学业里，外界的浮云早就与他无关了。这次期中考他考了全系第二，挺厉害的。”

    赵芸笑着补了一句，“第一是不是阿誉？”

    “还真是！”颜孺眉飞色舞，骄傲得像是他拿了第一，“我们宿舍把系里前二都占了，厉害吧！我俩也不错哦，系里前二十呢！”

    赵芸赶紧比大拇指赞扬。

    姚尚景端起餐盘，“学姐，我俩吃得差不多了，先走了。”

    姜有鱼点点头，目送两个男生说说笑笑着走远。

    看起来阿誉跟两个舍友的感情还不错，反倒是那个墨言不正常。

    她想多了，以为阿誉在宿舍又被孤立了。

    “哎呦喂，这温氏可是文化界的龙头企业，可牛了～”

    赵芸故意拉长了腔调调戏姜有鱼。

    姜有鱼没搭腔。

    肩膀被赵芸撞了下，“怎么样？温盛小少爷最近不缠着你了？”

    “我和他只是朋友。”

    姜有鱼随口回了一句，不想接茬。

    赵芸悻悻笑了下，另起话题，“对了，那天的vlog反响怎么样？”

    “还不错，看弹幕感觉大家还挺喜欢的，以后都往vlog方向发展了。”姜有鱼往嘴里塞了一粒豆子，“我觉得可以设置主题系列，根据主题来设计vlog的内容，比如外院学生的学习日常。”

    赵芸接话，“这种形式的视频还挺多的，美食、旅游、美妆、戏剧等，题材多，UP主也多，竞争力比摄影区大多了。”

    姜有鱼弯了弯唇，“学那么多摄影技术不就是为了记录身边美好的时刻吗？我想突破我自己，一直待在舒适圈会被时代淘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