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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谷(十四)

    他伏在地上,长久没能起来,两条腿都使不上劲,脚踝处火辣辣地疼,犹如一条垂死的神龙。

    第三日,香已经全部制好备好,有一众白鱼人驾车浩浩荡荡地运去鱼谷中央前庭,那里早已初具雏形。

    前庭被划分成里外五层,最外一层是白鱼人所在的地方,往里一层则是高可通天的庞大木架,上面盘伏着头身尾分离的鱼灯,暗红色在空中蛰伏,眼珠中空。向内第三层则是黑鱼人所在,他们与白鱼人隔鱼灯相对,既能保证全部鱼人都能同享盛事,见到鱼灯飞舞的壮景,又能将两者身份地位隔离出来。

    最后两层则分别是一道水渠,和一座莲花座。水渠用于放漂浮的河灯,河灯点燃取魂灯之意,载着鱼谷人的愿望飘向上界。而莲花座则与凡间常见不同,崔冉假扮道长用过不少莲花台,大的小的,精美简陋的,却从未有过这种,带着邪恶与恶意,远远地瞧一眼都能感到不适扑面而来。

    那莲花瓣间各放着表情怪异扭曲的小娃娃,他们之间又穿梭着小鱼和水波,花瓣与水波均是暗红色,犹如清晰不掉的血迹。可是其他人均视若无睹,仿佛这没什么,反倒是她大惊小怪。

    崔冉就在运香的队伍里,大鱼灯是由小鱼组成,每一个小鱼嘴巴里都要插上一支香,仪式开始后逍遥子作为主持会施法天降大火,将这些香全部点起。

    在放香的时候,崔冉钻进了鱼灯内,就像真的被一条鱼一口吞下,红彤彤的布映照着她的脸,将她照得看上去满脸血痕。她随意的放上香,却不急着离开,在里面打量一番,确认了这只是普通的框架。

    放好了香,正遇上另一队人来引水,水是从神殿带来的,泛着浓郁的蓝光,密不透风地盖住渠底,一下子水渠就活了,蓝丝绸一样舞动着。

    崔冉低着头,不与他们对上视线,她怕被谁认出。但是她却闻到了其他的味道,从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隐隐香气正拧成一股绳往她脑袋里钻。

    是魂香的味道。

    他们既然从神殿来,崔冉低着头思索,也许神殿日夜都在燃这种香用以迷惑神智。

    “那边的,怎么老低着头,想什么呢!”一声大喝传来,如箭簇般直指崔冉。

    崔冉身形一僵,不敢再动,也不知该不该抬头。犹豫的这空档,脚步声渐渐地近了,有人走了过来。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地留在这里,想搞破坏不成?”是个来巡视的,本就因为一些琐事憋了一肚子火,看到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借机抒发。

    “大人,小的想给朋友打些神水。”崔冉很快想到了对策,她装作嗫嚅着,将怀中的小瓷瓶拿出来给他看。

    “啧,神水也是你们能用的?”那人不屑仔细查看,想当然地相信了,“还不快滚。”

    顺便飞起一脚,正中崔冉心窝。

    崔冉咬牙受住了,她咽下一口血,握着瓷瓶转身逃走。那人便洋洋自得地看了她一眼后,俯身从水渠中掬了一把水饮下。

    神水对鱼谷中人的身体有莫大的好处,卑贱的奴隶怎么配拥有?

    崔冉握着瓷瓶遁到远处,闻讯赶来的白鱼人急急忙忙要来搀扶她。她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长出龙角之后,崔冉的身体可谓是刀枪不入,小小一记窝心脚对她来说几乎没有伤害,只不过她为了我避免再生事端咬破了自己的舌头假装吐血,现在早就自己好了。

    白鱼人端详她脸色,见她真的无恙才放心,还忍不住念叨她几句:“那水渠里的不一定有用,我知道你心焦,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冒这种险,若是真成了要了你的命都没人管。”

    白鱼人的命就是这么低贱,崔冉闻言更是难过。她只想忍一忍,等忍到仪式开始,她就要新仇旧恨一起报。

    至于今日,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鱼谷的光很稀缺,所以白天比黑夜要短很多,日头很快就落下,只留窄窄一道余晖。

    而在天色晦暗之际,一道灵活的灰蓝色身影从阴影处潜行而去,绕到神殿外围。

    神殿与书院中四不书房的构造有些相似,屋檐上皆悬挂着四角风铃,风铃里是一只小小的鱼,风吹就发出呜咽低响。

    崔冉靠近的时候,风铃岿然不动,神殿内香气弥漫,她即便屏住呼吸也觉得那香从她的骨头缝里渗了进来。越往里走她越感到眼前五光十色、扑朔迷离,简直犹如进入瑶台仙境。

    脚下是缭绕着白雾的白玉,上面无一处不精细雕琢。身边是丝竹声声,悦耳宜人,烛光影影绰绰,犹如星河展开。每走一步眼前就浮动着水波,像在水中由不真在水中。

    而崔冉却十分清楚这只是香带来的幻觉,她进入的不过是逍遥子为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从年少时的那个山洞,到现在辉煌的神殿,这些都是他的伎俩罢了。

    崔冉继续向前,神殿中还是没有什么响动,倒是她听到了风掠过树梢,吹着树叶发出的哗哗声。而这里明明没有任何草树。

    她也许惊动了逍遥子,逍遥子正从黑暗中窥伺着她,也许又没有,只是她幻觉的一部分。

    崔冉狠狠地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叫自己清醒过来,同时一边轻声默念着清心咒。

    渐渐地丝竹声停了,风声草树摇曳的声音也停了,只有一片空白。她站在神殿中,身边却是光秃秃的一片。

    她还要向前,眼前景象却立刻变换,而她则是倒吸一口凉气,僵在原地。

    她眼前竟然有一口巨大的钟,她可以保证自己再上前一步,别说一条腿一只手,就算是一片衣角沾着这口巨钟,它就会立刻响起并且不会断绝声音,越传越远,直到逍遥子赶来将她捉住。

    这是他放在这里的一口醒钟。

    崔冉轻轻地吐出一口薄气,蹑手蹑脚地绕过醒钟继续向前。

    神殿的构造有些像是前庭,目前他已经走过两层,一层白鱼步履匆匆,操持打理神殿,一层放置一口巨钟,下一层又是偶见人影,只不过肤色黝黑,神色更是凝肃。

    她像一阵风一样飘过人群,这还得益于她在姚府躲避纸人时练就的本事,接着器物布置的盲区和光影的遮掩,她顺利地从黑鱼人中脱身。

    再向内就是水渠,但这里并非是水渠这么简单,她短暂停驻脚步,看着眼前犹如银河倒悬的一幕,丰腴的水波流动着,一波推着一波向前。她则是对岸渺小的一点,渺小到如果涨水就会把她卷入水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可是她却不能停止,幸好水渠上有一道桥,由银子打造,木头支撑,崔冉踮起脚从上面飘过,到达了彼岸。

    在经过的时候她依旧能听到平静的水面下掩藏的涛涛水声,犹如走过了一轮奈何桥,听到下面冤魂不甘地嘶吼。

    只可惜桥的对岸不是转世轮回,也没有熟识的判官等着与她交谈。只有威风凛凛的两条蛟龙,一左一右安静地睡着。

    它们没有醒,甚至还打着鼾。神殿太过于安全,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打扰,于是他们也掉以轻心,渐渐地就怠惰下来。

    崔冉应当停住脚步了,若是在向前她势必绕不开蛟,若是与它们缠斗起来又会惊醒整座神殿。可是崔冉知道,再过了这一层就能见到温升竹。

    若是在话本里,她过五关斩六将是要见美人一眼,然后与他亲昵一番,日后同归乡里的。

    可是她不能。

    崔冉停下,倚着桥思索片刻,把自己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

    看轮廓形状正是当初在姚府杜见春慷慨相赠的那一个。崔冉想了想,变做原身将自己隐匿起来,魂魄离体后钻入小纸人体内。

    纸人是死物,它经过蛟龙就如同一片枯败的叶子飘落,蛟龙也是这么认为的。它感到什么痒痒的爬过它的鼻子,但是转瞬即逝,于是它也没放在心上,甚至都没用爪子扒拉一下,只是喷出一股热气。

    崔冉乘着那股热气飞了出去,正好落在一片暗红边缘。

    这里也有莲花台,但是暗红的却是血海。

    波涛汹涌,血腥气扑面而来,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怪异的香气越发浓郁,包裹着她。

    幸好她也不再具有身体,才能够不受香气侵扰。

    而在这血海包围之中,莲花台之上,正安静地跪坐着一个人影。描金带玉,衣着华贵,长发如瀑,像是有所察觉般盈盈一抬眼,正是温升竹。

    他看了看,却只看到之前不变的景象,没有什么异动。他有些失望,还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境。这几天他几乎颠倒昼夜,做了不知道几场梦,梦见不知道几次崔冉。

    但那终归都是梦,是幻影,醒来只有涛涛血海在嘲笑他的天真。崔冉不能来,他也不想她来,他认定她必然有要做的事情,就像他在此处一样。

    可是在梦回之际他还是想要看到崔冉的脸庞。

    就在这时,他的衣角微动,小纸人扯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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