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卫景达被出卖,天养七子知道了他卧底警察的身份。
一枪而已,天养义没有让卫景达受苦。
“他那个女朋友,也知道我们的事。”天养生对天养义说,“做事干净点。”
“大哥……”天养义央求。
“这事没商量。”
手枪在大衣口袋,人在屋外。应该敲门,鬼使神差看一眼地垫旁的花盆,想起她的小习惯,有种这是他们的家的错觉。天养义从花盆底下摸出备用钥匙,打开门。
听到响动,文子怡以为是卫景达回来,起身迎接。
“阿义?”文子怡先是吃惊,随后露出笑容,“你来了。”
天养义的目光落在文子怡隆起的小腹。
像是母亲的本能,文子怡抬手护住小腹。她依旧微笑,只是笑得局促尴尬了些,“景达告诉你?”
天养义没回答,他走近几步,也抬手;但手抬到一半就僵住,动作不能。
文子怡见了,拉住天养义的手,“小心他踢你呀。”使他的手贴在她小腹。
“是……”
“是景达。”
“我知道。”小腹已隆起很高了,“我知道。”知道得苦涩。
小孩子,在母亲的子宫里,所有小孩子,包括他,都是这样来的,多神奇的一件事。一个小孩子,在文子怡的子宫里,天养义却觉得那是他。两条生命融合一体,仿佛新生,仿佛覆水难收。
“阿义?”文子怡察觉天养义神色古怪,“景达呢?”
卫景达死了,是他杀的,应该怎么告诉她?天养义心如刀绞。他杀过许多人,其中不乏有人是父亲或母亲,他从没不在乎——在触到文子怡的肚子前,他从不在乎。
“你在这里不安全。”天养义只说,“有什么东西要带?我去收拾。”
“阿义!”文子怡拉住天养义的胳膊,她猜到什么,但不相信,“景达呢?”
“子怡。”天养义强忍悲痛,劝慰,“你有小孩了,为他考虑。”
才明白什么是泪如雨落。文子怡咬紧牙关,仍止不住颤抖。
“子怡。”天养义抱住她,“有我在,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
需要他照顾保护的时候,他把她推给别人。现在又算什么?文子怡极想同样推开天养义,但她哭得大累了——她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她久久没动作,近乎于默许。
文子怡的东西,全部要带走,如果有遗漏,等差佬发现卫景达的尸体,也会发现她。既然拉她进这场战争,要保护她彻底,发丝与指纹,天养义将屋子清理干净。
“我们走吧。”
“去哪儿?”
“我……带你去见几个人。”天养义说,“我的家人。”
知道天养生会对他拳脚相加,一进门,天养义先拜托天养恩带文子怡去房间。天养恩看了眼天养生,没见他点头也没见他摇头,又看看文子怡隆起的肚子,选择听天养义的话。
先是脸上一拳,“你怎么把人带回来了?”再是肚子上的一拳,“你还嫌她知道的不够多?你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大?”
“她不会说出去的,大哥。”天养义踉跄几步,站稳,不躲避,只等天养生继续打,“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天养生语气嘲讽,“是你的孩子吗?”
“你就当那是我的小孩好不好?”一开始天养义的声音很低,“你就当那是我的小孩好不好。”然后他的声音逐渐高起来,“你就当那是我的小孩好不好!”最终是喊和吼叫。
“你让我说你什么?”天养生恨铁不成钢,“为了一个孩子。”
“我爱她。”
不是因为孩子,是因为她。虽然别的小孩也会令他动摇,他的动摇总不至于这么深刻。他爱她。孩子从不是他爱上她的理由。
“大哥。”天养义流了泪,“我不能让她的小孩像我一样。我做不到。”
“你怎么这么天真。”天养生痛心疾首,“你给我听清楚,所有人,只要是和我们有关系,就逃不开我们的命。”
“她不会,她和她的小孩不会。”天养义笃定,“因为我会照顾他们。”
天养生知道他劝不动天养义,更打不屈,“她不能住在这儿。”他松了口,“找个安全的地方,赶紧把她送走。”
揉了揉脸上的伤,天养义道谢,进屋去看文子怡。
墙很薄,文子怡当然听见争吵声,她启齿,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天养义说:“要委屈你再搬家。”
看天养义的可怜样子,文子怡摇头,“不是我委屈。”
文子怡坐在床上,天养义走到她身边,蹲低身。
“他们很喜欢你的,只是,现在有事要做。”天养义说,“他们会接受你的。”
“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走。”天养义又说,“那时我有钱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们一起把小孩养大,好不好?”天养义询问如倾诉,“我是孤儿,没有爸爸妈妈,我不会让他像我一样。”
“子怡。”天养义语真意切,“让我做他的爸爸。”
文子怡摸了摸天养义的头发,神情怜爱。他自己都像是个孩子呢,怎么做爸爸?无非是他说一句她听一句,此时他认真,她答应,明日他反悔了,她不追究。
“阿义。”文子怡说,“谢谢你。”
“今晚你住这里。”以为她答应,天养义露出笑容,“我陪你。”
天养义在报纸上找到一间大澳村的小屋,他私下去看了,回来后放心让文子怡拨电话。
天养义对文子怡嘱咐:“不要提我们的事。”
“我知道的。”
不能差遣搬家公司,不能由天养义去送,文子怡只带了几件衣服。天养义给文子怡钱,有什么缺的让她新买——托人买。
“不会太久。”天养义说,“等事情结束,我去接你。”
“嗯。”
看到电视里的大澳码头警匪追击,又过了一个月,小杰出生了。
文子怡认出被警方击毙的三个匪徒,她见过,但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而天养义,他大概逃出生天。
他们分离,好像命中注定。
不应该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