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樊祎芝好不容易才循着人声回到宴席,落座。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她顿感后怕,抚了抚胸口长吁了口气。

    平章郡主瞥了她一眼,问道:“怎去了这般久?”

    “找不到路,许是国公府今日繁忙,引路的丫头半途不知跑哪儿去了。”她故作镇定,把方才之事瞒下不提,又怕婆母真的有意张霖那厮,于是试探道,“幸好遇到了张大人,才能跟着回来。”

    “哪位张大人?”平章郡主甚少听她提起男子,好奇问道。

    樊祎芝眼角余光瞥见张霖也已回来,答道:“张霖张大人,婆母可有听说过?”

    平章郡主摇了摇头:“未曾听过,不如近日我便让人去打探一番?”

    樊祎芝看婆母一副陌生神情,甚至都没往张霖坐席方向看一眼,这才明白,张霖那番话纯粹是在诓骗自己。

    平章郡主根本未曾见过他!

    她放下心来:“不用,此人不值一提。”

    然那边已有人在问张霖:“张大人离席不过一刻时间,这面颊怎么肿起来了?”

    “不会是趁着酒胆,调戏了哪个丫鬟,不成反被打了?”众人哄笑。

    只见张霖仰头望了望天,神色淡然:“你们呐,都说反了!是有位小姐向我诉了衷肠,我断然拒绝她,她便恼羞成怒打了我一巴掌……”

    “谁啊!哪家的?怎么还敢动手?”

    “你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以后攀亲事可要擦亮眼睛,断不能娶了这样的女子做夫人!”

    “此事该禀报二皇子,让二皇子为你做主!”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出起了主意。

    这番骚乱瞬间引来了上席目光,看二皇子已关注到此事,萧玉容的心也提了起来。

    二皇子妃在一旁,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笑着向夫君进言:“那边好像有趣事,我们也凑凑热闹?”

    张霖既投靠了自己,也是自家门客,二皇子遂问道:“张大人,是谁打了你,大可放心大胆说出来,自有本皇子为你做主!”

    张霖一味不语,只频频往平章郡主那儿看去。

    待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到平章郡主身边那个高大身影,皆露出一副了然表情。

    平章郡主拿起酒杯小酌一口,用宽大袖子挡了嘴,悄声问樊祎芝道:“这位便是你说的张大人?”

    樊祎芝目显凶色:“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打了他?”

    “是又如何?他心术不正,欲行不轨!”

    樊祎芝嗓门大了些,这声音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张霖立即作出一副哑然模样,愣愣道:“分明是你——是小姐缠着在下,令在下无法脱身,这、这怎又恶人先告状了?”

    “你说谁恶人先告状!”樊祎芝狠狠拍了下桌案,“噌”地站起身来,“你想攀高枝,还骗我说已拜访过郡主,这些话我的贴身丫鬟皆可作证!”

    众人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分辨着话中真假。

    “张大人之前娶妻便是扬州富商之女,这厢和离完了,就要再找个权势岳家做靠山,不愧是状元,倒比一般人精明得多!”

    “那也不一定,这樊娘子也嫁过人了,二嫁能找个状元,也值了!”

    “说不定就是樊娘子倾慕张大人才华,毕竟她相貌也不算出众……”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张霖不慌不忙起身,拱手道:“您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做不得证的,倒是我这儿有一物证,不过……樊娘子若是能向在下道个歉,在下便不再追究此事。”

    若真拿出物证,到底是有损舞阳侯和平章郡主脸面。

    “想让我道歉?”樊祎芝气得拍桌子瞪眼,“我又没错,为何道歉!今儿我算开眼了,张大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大!”

    平章郡主忙拉了下她衣角:“他手中有何物证?”

    樊祎芝摇头,一脸茫然。

    平章郡主立刻吩咐几个丫鬟,搜寻身上有无贴身之物落下了。

    这一番搜寻下来,并未发现落下什么物件。

    “你先坐下,稍安勿躁。”平章郡主稍稍放下心来,让樊祎芝坐下。

    樊祎芝一喜,知她这个婆母是个有手段的,便大大咧咧回位,抓起面前盘中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塞,仿佛把嘴塞满了,才能平息怒气。

    平章郡主不慌不忙道:“既然张大人说有物证,不妨拿出来看看。”

    张霖有一瞬间的犹豫,又抬头遥望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颔首:“郡主吩咐,你照做便是。”

    得了二皇子首肯,张霖也不再拖,手向腰间一摸,便摸出一块绢帕。

    “便是此物。”

    众人伸长脖子看去,只见那帕子是用上好缎布做料,上头丝线泛着光,确是这些小姐夫人才能用得起的材质。

    平章郡主笑道:“这东西不是我家的,金丝银线,可不是我等能用得起的。”

    虽说他们府上过得也算奢靡,然手帕是常用之物,若用这等料子岂不浪费。

    再者那帕子上绣的鸳鸯图,分明是某些人拿来装饰,或作定情信物。

    平章郡主又仔细想了想,这全府上下该出嫁的出嫁,该娶亲的娶亲,早已没有待婚之人,所以这帕子更是不可能出自她们府上了。

    见郡主语气如此肯定,张霖一慌,忙又抽出另一方手帕:“拿错了,是这一块!”

    这回倒是一块普通绢帕。

    “这帕子是樊娘子方才擦拭眼泪所用,不小心掉在地上,被我捡来。”张霖鼻孔朝天,得意道,“我本要归还,幸好、幸好还未来得及。”

    “来啊,把你们身上的帕子全都交出来!”

    平章郡主一声令下,身后所有丫鬟齐刷刷从腰间抽出手帕,呈在众人面前。

    就连樊祎芝,也把一方帕子扔在面前席案上。

    “这回你怎么说?”樊祎芝嗤笑道,“大家可要看好了,我们所有人皆未丢帕子!”

    众人探头数了数,嘲讽道:“看来张大人的物证……做不得数啊!”

    张霖怔了片刻,又慌忙狡辩:“说不准……是、是樊娘子随身带了两方手帕!”

    “我带两方?我痴傻脑疾?”樊祎芝一生气,口不择言。

    平章郡主不紧不慢道:“张大人说话可要小心些,你仔细看这些帕子,皆有我府上标记。”

    大家仔细一瞧,果真在每张手帕一角寻到了同一片浅绿色纹样。

    再看张霖那两张,只有那上好的一张,四角绣了回方字纹。

    “张大人为了攀上门好亲事,竟不惜诬陷女子清白!”席间立刻有人替舞阳侯和平章郡主说话。

    “往后谁家嫁女可要擦亮眼睛了!”

    众人皆摇头,看向张霖的目光变得不善。

    二皇子妃面色变了变,双眸微眯,悄声对身旁夫君道:“我看这东西,怎越看越觉得熟悉?”

    二皇子眸光沉了下来。

    他当然认识此物,特别是那四角回方字纹……

    只有他的那位宠姬,才会在每张手帕上,皆绣上这种纹路。

    回想张霖日日出入王府,他不得不怀疑,张霖觊觎他的女人。

    若不是今日因此事他拿错了帕子,被自己撞见……怕是二人勾搭上了也未可知。

    二皇子眼中充满杀意。

    “好了!”他大喝一声,“在国公府弄出此等闹剧,张大人,还不快收起你那物证!”

    张霖浑身一哆嗦,立刻将两方帕子揉在一起,胡乱塞进袖袋。

    此计未成,看来舞阳侯府是与他无缘了。

    二皇子面带歉意,对国公和国公夫人道:“还请国公勿怪,今日多有叨扰,先行告辞。”

    张霖是他带来的,发生这等不愉快之事,是该带人一走了之。

    何况接下来回了府,必不会轻饶他。

    萧玉容见二哥面色愈发黑沉,知张霖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接连得罪了太子和二皇子两座靠山,名声又烂臭,往后前程可想而知。

    况且二皇子妃此回回府,怕是要坐实了这二人奸情,张霖的命能不能保得住还要另说。

    如此,他便再不能带领群臣倒戈,对萧氏口诛笔伐了。

    张霖还不知自己已大祸临头,见二皇子起身告辞,他不慌不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才向身边几位同僚告辞。

    然而此行他的目的并未达成。

    想到自己失了宅子,又寻不到杨慎华和青莲,只留老父老母和婉娘在一所小院里挤着,若就此回去,又要受父母埋怨。

    不行!他越想越不甘心!

    于是还未出国公府大门,他便向二皇子告假:“殿下,许是方才吃了太多酒,我这……腹痛难忍,殿下先行离去,我去去就回!”

    二皇子眉间窜上一股厌恶:“快滚!”

    张霖如蒙大赦。

    待二皇子走远,他又折返回宴席,藏在不远处花草后悄悄看着,只等萧玉容离开。

    恰逢颜青回来,若无其事列一排侍女中间,低声对前方萧玉容道:“公主,奴婢回来了。”

    “如何?”

    “回殿下……不可在此细说。”

    听颜青如此道,萧玉容心中七上八下,半晌无法安宁。

    颜青却是满目轻蔑:“那两人,果然背后有猫腻!”

    她探听到宋渊和元九璃的对话,原想一五一十告诉萧玉容,可到了嘴边,她忽又想起自己真正的主人是颜将军,竟鬼使神差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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