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互联网处在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如同迎来生命物种大爆发的寒武纪，各类平台不断崛起，社交软件，博客，购物平台，零售渠道，视频，音乐，论坛......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逐渐被网络渗透。

    但程菡发现教育在互联网中还处于空缺的位置，于是她开始思考能不能构建一个教育类型的网站，将知识，教育资源的传播突破学校，地区的界线。

    程菡是个习惯深思熟虑的人，因为从小没什么犯错的成本，想做的事在执行前总会翻来覆去地思考各种可能出现的后果，以及自己接受失败的可能性。而李恩是个善于细心观察的人，在她脑子里装了这件事开始，李恩就察觉到了。

    于是两人就在一次吃饭时聊起了这事，程菡觉得李恩绝对是个沟通高手，可能是他从来不会在谈话中以高高在上的视角去评价或者审视对方，而是永远站在平等的视角去探讨，所以非常容易触及人的真心，当然，包括她的真心。

    她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李恩觉得她的想法很好，但不是盲目的称赞，也给出了一点他能想到的意见，比如这类型的网站之前不是没有人开发过，受众是最根本的问题。

    当时，家庭网络的普及率还没有那么广，大部分集中在城镇，这些家庭一般有经济能力送小孩去线下的补习班，或者是找熟悉的老师帮忙补习，不会选择线上课程，一是家长会考虑到孩子的自控力本身有限，线上学习没办法保证效率，二是网络上充斥的信息五花八门，大家对于隔着网线的信任也是有限的。

    聊到最后，程菡挪到他身边，一头埋进他暖烘烘的怀里，嘀咕着好累，要不直接抢银行吧，有没有什么能抢银行成功的方案？

    李恩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说让自己想想。

    想着想着，怀里的人睡着了。

    她这段时间大概真的累坏了，眼底的“烟熏妆”快堪比大熊猫了。

    就连蒋烨最近都在问“你和女朋友分手了？怎么都不见她来找你了？”

    李恩举起拳头，无声制止了他的好奇。

    餐厅的暖风吹得女孩脸微微发红，李恩结完账，拿起一旁座椅上自己的外套，盖在女孩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好后，他发了两条消息，抱起女孩出门。

    吃饭的餐厅离公寓不远，蒋烨来得很快。

    降下车窗，他眼睛亮了亮，没等他探出头看，李恩已经抱着人坐上后座。

    “回学校吗，还是回公寓？”蒋烨回头问。

    “学校。”

    “不解风情啊。”

    蒋烨知道两人现在已经在交往，俊男美女，情投意合，又正值精力充沛的大好年华，情不自禁干点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还想继续调侃几句，瞥了眼中央后视镜，程菡醒了，她靠着李恩，理了理头发，也抬眸扫了眼后视镜，蒋烨不敢再吊儿郎当地开玩笑，立马发动车子。

    餐厅离学校两条马路的距离，一脚油门的功夫就到了生活区门口，李恩跟着下车把人送到寝室楼下，折回来时，蒋烨还没走，车招摇地停在马路对面的停车位。

    “不是让你先走吗？”李恩快步穿过马路，走到车边问。

    “你就当我大发善心，怕你打不到车回去。”

    “走路也不远。”话这么说，李恩还是上了车。

    蒋烨慢悠悠地将车驶入街道：“其实我蛮好奇的，你俩现在谈到哪个阶段了？”

    “你好奇着吧。”

    “？不是，透露一点也不行吗，”可能因为身边的其他朋友谈个恋爱都是大张旗鼓大肆宣扬的，李恩低调得他不适应，每次旁敲侧击问，又问不出什么来。

    人多少有点八卦心和好奇心。

    “你没觉得你俩这恋爱谈得特别清心寡欲吗，其实你带她回公寓住也没事，反正明天周末，只要早上动静别太大，不会影响到我。”

    “我怕你影响到我们好吗？上厕所都不冲——”

    “哎，等下，我再说一次，不是我，是陈鹏，是陈鹏之前过来住那次，他说马桶坏了。”

    “差不多吧，你俩半斤八两。”

    “？”蒋烨自认为自己从小到大是个非常讲卫生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洁癖，而且从来都是他嫌弃别人，没想到还有被嫌弃的一天，“不行，我今天得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他车也不开了，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

    “首先，我从来没有上厕所不冲，从小到大我不光冲厕所，我还把马桶擦得反光，其次，别把我和陈鹏混为一谈，他一块毛巾从头擦到脚，我洗头，洗脸，洗脚，洗屁股都分开的好嘛，能不能长一点眼睛，你再诬陷我我就和程菡说你拉屎都不擦屁股。”

    李恩被他嚷嚷得头疼，揉了揉眉心：“你说她也不信。”

    “你拉完屎吃饭还不洗手，屎蹭到裤子也不换，下课回来就坐在沙发上抠脚，边抠边流鼻涕，鼻涕还用衣服擦......”

    越说越离谱，李恩懒得搭理，主要自己一搭理他恐怕更来劲，到时候没完没了了，李恩闭上眼让他一个人瞎扯。

    扯了一会儿，他大概也累了，消停下来。

    李恩活动了一下脖子：“问你个事。”

    “说我是我们宿舍最讲卫生的人。”

    “......”

    李恩敷衍地照做。

    蒋烨终于满意了：“问吧，什么事？”

    “你觉得现在做教育平台可行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恩是诚心问，所以也没藏着掖着，简单地把程菡的想法和他聊了聊。

    “她还挺有想法的，我也觉得互联网以后很有前景，但我们都是学法的，我也不懂这方面。”

    “你之前说你有个叔叔在做这方面的投资。”

    “原来在这等着我，”蒋烨也不和他打马虎眼，“我叔叔他们公司这两年是对互联网这块的项目高度关注，也投了几个现在发展势头不错的项目，但我也要和你说，他们手上项目很多的，被打回去最后无人问津的项目也一大堆，而且投什么项目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要经过各方面评估，至少要初具雏形才有被评估的资格，我顶多只能帮你牵个线，更详细的你自己约时间私下和他聊。”

    “不用帮我牵，帮程菡牵就行。”

    蒋烨：“直接让程菡去接触，你能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这是她的构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我指的不是这方面。”蒋烨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不懂，“我不是质疑她的能力，是——嗳，就是通过你得到的资源，你不抓一部分在自己手上，全部让渡给她，虽然说她现在是你女朋友，但万一以后吹了是吧，那就是为别人做嫁衣。”

    蒋烨知道这话不好听，小心观察着他的神情。

    他没有自己预想中的生气，只是笑了笑：“没关系，只要嫁衣是穿在她自己身上就好，而且我觉得从来没有通过谁才成功这种说法，哪怕是借势也是这个人精于算计或者有人格魅力才能借到，得到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自己。”

    “还得是你啊，”蒋烨发现自己还是浅薄了，“我突然觉得我追不到王秋云是有原因的。”

    “什么？”

    “可能在她看来不够真诚。”蒋烨反思说。

    李恩：“我觉得和这个没关系，你真不真诚在她看来都无所谓，人家纯粹不喜欢你。”

    “我靠，要不要这么扎心？”蒋烨夸张地捂了捂心口，“不过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本少爷不帅吗？还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脑子也不笨，说真的，我继续追她是不是还有希望，她之前会不会是故作矜持来着？”

    “你看她像是喜欢玩这种把戏的人吗？”

    李恩不喜欢评价别人的感情，更不会瞎掺和，但作为朋友，他想了想，还是劝道，“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她不会喜欢你的。”

    “言之过早啊，她说不定是因为还没有发现我的人格魅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烈女怕缠郎，当然，我这情商不可能硬缠——”

    “她有喜欢的人。”

    “？”蒋烨怔了怔，“谁，有我高，有我帅，有我有钱吗？”

    李恩怕他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不好说，我猜的，快点开车。”

    “行吧，我再找机会约她试试，我发现她平时很忙，发消息都不怎么回，你帮我问问程菡之前怎么约的她，我参考参考。”

    “......”

    “哦，对了，我突然还想到一件事，”蒋烨挤眉弄眼，笑得有些贱，“我叔叔虽然三十好几了，但没结婚，长得也挺帅的，你真放心让我给他和程菡牵线搭桥？”

    “我看你脑子里垃圾是太多了。”李恩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我说真的，这个年纪的姑娘很容易被老男人迷惑的，也不是说老男人，就那种三四十岁，有一定阅历和成绩，做事从容不迫，说话温文尔雅，身材体态再保持得好点，年轻的姑娘很容易一头扎进去，这时候对方再高举爱情的旗帜，那扎进去的姑娘们就很难脱坑了。我们学校就有，你想知道吗？”

    李恩眯了眯眼：“不想，你想说可以去报警说给警察听。”

    “......”

    _

    或许是这个学期太忙，要做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又或许是美好的时间珍贵易逝，和李恩在一起后，时间就快得如同一道闪电，一不留神就到了暑假。

    程菡这个暑假不回家，培训机构的兼职已经辞了，培训机构五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一位家长闹到机构说孩子的爸爸出轨孩子的补习老师。

    那位老师是教英语的，程菡和她私下不熟，听同事说她是有男朋友的，男朋友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业务，两人年初买房订了婚，本来打算国庆结婚，不至于会出轨一个学生家长，可家长那边拿出了一些暧昧不清的聊天记录，咬死她勾引自己老公。

    老师坚称自己没有发过那些暧昧的消息，也从来没见过那些聊天记录，对方说她是心虚删了，一边骂她不要脸，一边扯着她要出去游街，闹到最后，是非对错似乎已经变成恨意的发泄。

    那位老师顶不住辞了职，但这个“丑闻”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很多家长纷纷要求退课，不退的话就找媒体来曝光。

    程菡走的时候，有好几位老师已经走了。

    机构今年招生情况本来就不乐观，现在更是苟延残喘。

    可能是第一份愿意接纳自己的工作，程菡走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舍，但她也知道，情义没办法填饱肚子，她还是得尽快找一份新兼职。

    在此期间，她继续捣鼓着自己之前创建的教育网站，网站依旧没什么起色，她定期会传一些自己编的课件上去，但由于太枯燥，浏览量非常低，也难怪当初她做的项目方案会被毙掉。

    这确实是一个很难创收的项目。

    不过在六月中，她又收到了蒋邵勋的消息，蒋邵勋，就是毙掉她方案的那个投资人，蒋烨帮她介绍的，听说是他的叔叔，亲的。

    但程菡觉得他们俩从外形到性格一点都不像，蒋烨阳光开朗，幽默健谈，蒋邵勋阴晴不定，傲慢毒舌，程菡有时候怀疑他那张脸做不出嘴角向上的动作。

    这次约她也不是慧眼识珠要回她的方案，是他手底下有个正在开发的项目，问她愿不愿意来实习，程菡想着接下来就是暑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见面详谈一下。

    可能她这句“见面”又侵害到他分分钟赚几百万的宝贵时间，那边冷冷地发过来一句：你很喜欢白日做梦？

    程菡心想那就先要一份项目资料看看吧。

    这次，为了不触及到他敏感脆弱的精英外壳，她特地用了“请”。

    抱歉，没考虑到蒋总您的时间，请您有空发一份项目资料——

    回复的话还没编辑好，那边突然又发过来一个地址，紧随其后是见面时间和一句警告：别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