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佩 (一)

    晨曦第一缕光从天边斜斜洒在紫色花田上,随着阵阵微风,紫色的花朵也跟着左右微微摇摆,你推我搡,发出沙沙的声音。

    模糊中,洛灵与一个男孩在一这花田中,嬉戏大闹,开怀大笑。他摘下一只花,轻轻簪在了她的发髻上。他们两个都开心的笑着。

    她聚了聚神,这个男孩,好像是顾盼。乌黑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还记得我吗?”男孩问。“嗯,我记得。”她答到。“哎。你不记得了。”男孩低垂下眼睛。

    他的脸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消失在花田中。

    洛灵惊醒。大口喘着气。眼角不自觉淌下几滴泪水。好奇怪的梦。

    “不好了,公主!君王有请。”明月着急的推开洛灵的房门。

    “放肆!!” 顾麾把手拍在桌子上,回声在大殿中缓缓不能消散,“月湖边的侍卫,集市的老板都都在这儿了!洛灵你可知错?”

    洛灵跪在大殿前,一言不发。

    秋瞳跪在她身旁,手捂着过分包扎的伤口,微微的啜泣着。

    与十年前稚气未脱的少年不同,如今的顾麾,已然多了一份君临天下的沉稳与威严。宽大的王袍熨帖而挺括,衣袍之上,精细的金线绣着几只黑龙,盘旋而上。

    曾经散乱而卷曲的发丝,此刻也一丝不苟地束于脑后,高冠之上,嵌着一枚灵王权杖的碎片——那是象征他权力的信物,也是整个人族寄托的希望。

    唯一未变的,是那双犀利如鹰的眼眸。依旧深沉,依旧锋利,仿佛能看穿人心、摄人魂魄。

    洛灵侧头看向一旁的侍卫与集市上的摊主。那几人眼神一触及她的目光,便立马低下了头,神情慌乱,眼神闪躲。更有甚者,还暗自将手缩进袖中,仿佛在摸索些什么。

    她轻轻一笑,眸光微凉——想来,那位某人,早就将这些人悄悄打点妥当了吧。

    “王上息怒,都是瞳儿的错。”秋瞳见势,一边啜泣,一边跪着爬了几步。

    “瞳儿今日与翡翠一同落水,实属是我们自己没站稳,想必灵儿妹妹也只是想搀扶我们一把吧,并没有要推我们的意思。但瞳儿万万没想到的是,儿时不慎打破的水晶镜,竟会引出近日祸端。

    都怪瞳儿迟迟没有给灵儿妹妹补上,让灵儿妹妹挂怀许久。只是...”

    秋瞳边说边大哭了起来,“灵儿妹妹也不该气急败坏,说瞳儿不知廉耻,败坏家门门风,说秋家的脸都被我丢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灵儿妹妹,你怎么能仗着自己是君王的义女,人族的公主,就这样辱骂我,辱骂秋家啊。呜呜呜。”

    “王上!事实不是这样的!”明月跪在一旁大声地说。

    “王上,求您为瞳儿做主。”一旁的秋商站了出来。高大的身躯矗立在一旁,平整的长袍如水般坠在他身上。他双手作揖,弓着身子,看着顾麾。

    大殿上开始议论纷纷。

    “你才是不知廉耻!”顾麾大怒,伸手打翻了殿前的笔墨纸砚。

    “这十年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又可曾信过我的辩解。” 洛灵小声道。

    站在大殿上的这个人,他与她有恩,拯救她于濒死之间,她曾唤他一声义父,唤他一声父王,搏得众臣一笑,让众臣觉得他是爱民如子的好君王。

    但,也就仅此而已罢了。

    顾麾走到她面前,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感到脸颊一阵麻木的刺痛,耳中传来嗡嗡的声音,内心却无半点起伏。

    “放肆!人证物证皆在,知错不改,还在这里说一些忤逆之词!来人,给我把她压下去,禁足一个月,好好给我闭门思过去!”

    “王上,都是瞳儿的错!灵儿妹妹向来喜自由,喜好与明月一起玩!一月不能出门,岂不对她是偌大的折磨!求王上开恩啊!”秋瞳拉住顾麾,哭着说。

    “她这么对你,你还在为她说话?她就是太自由了,才会这么散漫,随心所欲,大逆不道!”顾麾说道,“一个月太少了。给我禁足三个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望。还有那个明月,主子犯错,还一味纵容,也给我关起来。拉下去。”

    顾麾一个眼神,几个侍卫走到洛灵和明月面前,将她们押走。

    “谢王上。”秋商说道。

    【十日后】

    一阵嘈杂声把洛灵从睡梦中惊醒。透过窗户,似乎能够看到窗外人流攒动。

    “洛灵公主,今日抓到了一个仙灵族余孽,君王大赦,任何人族都可以去观礼。”侍卫单手捂在胸前,微微鞠躬,便离开了,留下了敞开的大门。

    君王大赦,是抓到仙灵族的传统,若非判死刑者,皆可前去观礼。

    “顾盼哥哥。”定是他。洛灵似乎能想到他这几日为了抓到一个仙灵族人而拼死搏杀的样子。

    她心中一阵内疚。

    “这次抓到的可是一个女子呢。” 旁边走过去的侍卫小声议论着。

    “据说长相十分俊美。”另一位侍卫附和道。

    “可惜了,是仙灵族余孽,不然肯定有无数男子想要与她提亲。”

    “仙灵族不论男女本就长相俊美,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吧!”

    “快走吧,一会儿要迟了。”

    洛灵推开别院的柴房们,明月正灰头土脸的依在墙边,憨憨地睡着。

    洛灵将明月抱起,放到自己的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

    “委屈你了,今日你好好休息吧。”

    说罢,她梳洗打扮了一番,披上了长袍,朝处刑台走去。

    【处刑台】

    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大,雨滴落在鼓面上,泛起阵阵水花。随着鼓声,洛灵的心也随着一震一震。

    “杀!杀!杀!杀…” 人们随着鼓点大声的喊叫着。

    与洛灵一样,每一个人都身着黑色长袍,只是他们各个面带煞气,似乎恨透了处刑台上的人。

    迎面,一位身着白色裙子的女人被压到处刑台上。

    她白色的衣服已是破旧不堪,被雨水打湿的秀发奄奄一息的散落在她精致的脸庞上。

    透过脚踝上的泥泞,依稀能够看到那蓝色的仙灵族标志——十年前它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荣耀,但现在已然成为了死神的烙印。

    她面无表情,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放弃了生的希望。

    “昨日,我们抓到了这个仙灵族余孽,今日,就是她为我们数百年来被奴役、杀死的人们献祭的日子!”

    顾麾走到处刑台上,腰间别着那把曾刺穿仙灵族的王的心脏的玄铁剑,在炎炎夏日,却看上去那样冰冷。

    “好!!!” 台下的人响应着君王的号召,大声嘶吼着,“杀!杀!杀!”

    鼓声越来越重,压得洛灵喘不过气来。

    刀起刀落,雨水变成了红色,洒满了整个处刑台。

    顾盼看着处刑台上的人,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洛灵挤出人群,走到一旁,鲜血的味道令她作呕。她似乎又想起了娘亲被夺走性命的那一天,无上之战那一天,一样的血腥味,一样的嘈杂声,她又想起来了那被浓烟裹住的王宫。

    头痛又阵阵袭来。

    “灵儿妹妹,你还好么?” 顾盼把雨伞撑起来,将她紧紧裹在他的长袍之下。

    “下雨呢,别着凉“

    “没事,只是回想起十年前的事情,还是会有点头痛。”

    “没事的。都过去了。有我在。”透过长袍,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

    洛灵笑了一下,却察觉到他胳膊上还未愈合的伤痕,她轻抚着那伤痕,“疼吗。”

    “这点小伤算什么,男子汉身上哪能没点疤。” 顾盼笑着拍了拍胸口,语气虽轻,却透着几分骄傲。

    洛灵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谢谢你。顾盼哥哥。”

    顾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笑了一下。

    洛灵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可余光扫过人群嘈杂的刑场,那一刻,那个女人的面孔猝然浮现在脑海,鲜血的腥气仿佛穿透了时空,再次扑面而来。

    她的笑意瞬间褪去,面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来时都听说了。逮捕她的时候,村民们都很惊讶,并不知道她是仙灵族人,村民们说,她和普通百姓一样,自己耕种,自己织衣。邻居有难,她也会立即伸出援手。

    当年的洪灾,她也会奋不顾身的日夜照顾无家可归的孩子们,视他们如己出。向她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只是都被她拒绝了。

    这些年她也并没有什么朋友。本来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她只是性格孤僻,没想到她竟是仙灵族人。”

    洛灵缓缓说道,“她也许本可以像普通人一般死去。王上,为何非杀她不可。”

    “灵儿,你自小生于仙灵族,自然难以想象,在我们重获自由之前,人族曾被压迫得多么深重。

    在那段岁月里,人族的孩子一出生,便要接受仙灵族的‘预言仪式’。一旦被判定为红色命格——不论他们是否尚未睁眼、是否还来不及哭泣——都要被强行带走,被送往遥远的他乡,受尽奴役之苦。更有甚者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会被直接秘密处死。

    怀胎十月,对每一个母亲来说都是痛苦而艰难的过程。但她们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她们却并非喜悦,而是惶恐——惶恐那句冷冰冰的预言,会将她们的孩子从身边夺走。她们没有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然后守着空荡荡的襁褓过完余生。即便这些孩子十八年后归来,又还有几人认得出彼此?血缘斩不断,可记忆早已陌路。

    而所谓‘预言’,从来没有人知道真假。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是否只是仙灵族精心编织的一个谎言?一个用来控制、奴役人族的手段罢了。”

    顾盼凝重的看向处刑台,用手紧紧的搂着洛灵。

    “无上之战之后,便并没有人知道【光】的下落了。仙灵族人死的死,逃窜的逃窜。

    如果让他们找到了【光】,恢复了全部法力,那么人族这些年来的辛苦经营,便将全部付之一炬了。人族,又将继续过上那水深火热的日子。”

    “是啊,一个没有人知道是否准确的预言。”

    头痛再一次袭来,洛灵攥了攥拳,忍了下来,不想让顾盼再次为她担忧。

    她又望向了处刑台。台下的人们狂热的,亢奋的,大声叫着好,挥动着双手呼应着顾麾。

    女人的衣角还在随着风翻动着,血迹被雨水不断冲刷着,将白色的裙子染成了粉色。

    红色的血水顺着裙角滴落在她的脚踝处,滴落在那暗淡的,蓝色的标志上。

    “我们走吧。” 她把目光从处刑台上移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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