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
难道说,老人家依然在堕狱中。
“有暗门。”
“什么?”顾盼凝重的看着洛灵。
她开始在隔间内四处摸索着,昏暗的灯光再加上漆黑的墙壁,让这一切变得更加的艰难。
烛台。
十年前,这个隔间内并没有烛台。她与母亲依偎在一起的那晚又回荡在她脑海中。她的头隐隐作痛,可她已管不了那么多。
“我们必须要走了。”顾盼一把拉住她。
“这烛台上的蜡烛虽已短至无法燃烧,但并未有厚重蜡油滴落的痕迹,更似是人为剪短,稍作燃烧,摆设在这里的。而且这个烛台,是新加的,十年前我并未见过。这里必有蹊跷。”她用手上下摸索着烛台。
砰的一声闷响,厚重的墙体缓缓分开,一道幽深而狭长的隧道出现在他们眼前。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鼻而来,带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
顺着昏暗的光线望去,在隧道的尽头,隐约可见石质墙壁之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墙面零星洒落着未干的血迹,在烛火的映照下,斑驳成片,仿佛整面墙都被鲜血染红了。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层诡异而压抑的红光,犹如踏入了人间炼狱。
洛灵怔住了。腿上像是灌了铅一般。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又似有石子弹在什么金属之上,然后跌落到地上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子。
这石子,如此圆润。似乎在哪里见过…
顾盼一把拉住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本就昏暗的烛光下,顾盼阴沉着脸,低沉着双眼看着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是愤怒?但又夹杂着些许平静。是平静?但是却又有一丝让她毛骨悚然,他空洞的瞳孔像这堕狱的墙壁一般,如此漆黑,又深不见底。
顾盼没有多说一句,只是沉着脸,一把拉住她的手,几乎是带着她飞奔向狱门。
洛灵轻轻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鲜血,是老人家的吗?老人家会在那里吗?老人家的事情,要和顾盼说吗?
他们从堕狱中出来,重新躲入了草丛。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能看得到远处的狱卒奔来。
顾盼紧紧地攥着她,凝望着堕狱的方向。兜帽下的他,看不清任何表情。
“顾盼哥哥,对不起。是我的错,害我们差点…”
还没等她说完,顾盼回过头来,眼神热烈,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中似有泪光不断闪烁,他神情的凝望着洛灵,忽然凑近,滚烫的双唇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对不起灵儿,我再也不会,也不允许再让你陷入这么大的危险之中了。我不允许你死。”
洛灵只觉脸颊发烫,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快了几分。
她低下头,眼神闪躲着,不知该如何打破此刻凝滞的气氛。
“我,我不会死的。毕竟,只是闯了堕狱,罪不至死吧...”
“走吧。” 顾盼垂了垂眼,站起身来。
他们出来以后,银辉接应了他们,带走了他们的兜帽。
他们缓缓走在回寝殿的路上。
洛灵望向王城西门处,火势已然控制住了,只有淼淼余烟徐徐上升着,嘈杂声也逐渐和缓,王城内巡逻的将士们又开始步履整齐的巡逻了。
“顾盼哥哥,你知道秋城是谁吗?” 洛灵打破了沉默。
“秋城?为何,忽然提起他?”顾盼问道。
“哦,几个小侍女谈话时无意听到的。”她解释道。
“当初,我的君父顾麾,顾千,秋商,秋城,驻言五人,被称为人族五子,他们五个人亲如手足,各个骁勇善战,为人族开拓疆土。
顾千是我叔父,本是五子中最受人爱戴之人,可是,我也同你讲过,死于眼疾。”顾盼顿了顿。
“而秋城是秋商的哥哥,在顾千死后,是整个义军中最受敬重的人。他潜伏在仙灵族王的身边数十载,在无上之战时,他用浸着凄魂花汁液的匕首划伤了仙灵族的王,让仙灵族王法力全失,但仙灵族王却凭着体术,拼尽了全力,杀死了秋城。
君父赶到之后,又与他战了几个回合,便刺穿了她的心脏,赢下了这场战役。”顾盼淡然地说。
“如果当时秋城没有死。可能人族的天下,便是要姓秋了罢。”
“所以传闻,竟是真的。”洛灵惊讶道。
“君父本就战功赫赫。第一个率领箭骑冲入王城内部。传闻,都是人族坊间的八卦罢了。历史必有因果。”
洛灵点点头。
“而如今,五人只剩下了三人,驻言不喜朝堂之争,大部分时间都在边外镇守驻扎,亦或平异族之乱。朝中便只有秋商,他们五人本就情同手足,君父又惋惜秋城之死,所以对秋商多有器重。”
“原来如此。”洛灵沉思道,所以顾麾才会纵容秋家,明知秋瞳跋扈,却错的总是她,她冷笑一声。
“顾盼哥哥,我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你说。”
“那秋城既是亲信,必也是被预言过的人,仙灵族的王预言千万人族,又怎会无法预言到,自己会有被亲信背叛之日。”
“预言本就是不准的。”顾盼回头看着她。
“可是这也有点太不准了吧。”洛灵小声道。
“依我而言,预言只是他们控制人族的噱头罢了。预言的结果如何,预言到底有多准,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若他们的预言绝对准确,那么又怎会有十年前的无上之战,手握至高法力,却还输给了只擅武力的人族。”
“嗯…顾盼哥哥,没想到你对这些如此熟悉。堕狱也罢,军部也罢,仙灵族也罢,我顶多只是一知半解罢了。” 洛灵苦笑道。
“身为人族少君,怎么也得有所了解吧。” 顾盼笑了笑。
“我也是人族公主,却每天只顾玩乐,对这些全然不知。”洛灵叹了口气。
顾盼宠溺地看着洛灵,摸了摸她的头,“你知道这些也没用,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对了,这是你的吗?”洛灵从怀里掏出前些时日在湖边捡到的那颗石子。
顾盼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洛灵疑惑道,“在堕狱中好像又….”
刹那间,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洛灵惊了一下。
“谁。”顾盼看向了黑影消失的地方。
“灵儿妹妹,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说罢,顾盼便追了上去。
洛灵向前跑了几步,刹那间顾盼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夜已深,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先回去吧。只身在外也不好解释,再加上今日走水,大家必定忧心忡忡,还是不要被抓到把柄的好。她想道,随即加快了脚步。
“给我开门!”秋瞳砸着门,在洛灵寝殿外叫嚷着。
“都说了,公主睡了。秋瞳少主明日再来吧!”明月用力顶着寝殿的大门。“你们几个加把劲,一定要顶住!”她对着其余几个殿内侍卫小声说。
“既睡了,便把她给我叫起来!王城内有刺客,我也是担忧她的安全。给我把门打开!”秋瞳带着一行人用力的撞着门。
“你们几个,给我过来帮忙!”秋瞳大声的对着几个路过的侍卫大声嚷嚷。
“啊?”侍卫尴尬的挠挠头。
“快来!不然的话,把你们的脑袋都摘掉!”
砰——门开了。明月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秋瞳白了一眼蹲坐在地上的明月,端起了架子,在屋中走了一圈。
“不是说睡了吗?”秋瞳冷笑着说,“人呢?”秋瞳挥了一下手,身上的金银首饰锒铛作响,“给我跪下!!”
几个侍卫按住明月,将她硬生生跪在地上。
“我问你,人呢?!”
秋瞳俯下身来,眼睛瞪得滚圆,声音尖利。她一把掐住明月肉嘟嘟的脸颊,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深深陷入柔软的肌肤中,疼得明月直缩脖子,小脸瞬间涨红。
“我不知道!”明月嘟着嘴说。
秋瞳脸色一沉,手上一用力,猛地将明月的头甩向一边。
“深更半夜,王城内大乱,而你家主子,却迟迟不归家!还留你这刁奴在这里满口谎言。”秋瞳伸出手,翡翠立马上前,将一只长鞭递给了她,“今日你一刻不说出洛灵去了哪儿,我便打你一刻!”
说罢,秋瞳挥起手中的长鞭,狠狠抽在了明月身上。
只听“啪” 的一声脆响,一道鲜红的血痕瞬间绽开在明月洁白的衣裙上。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明月咬紧牙关,大声喊道。她皱着眉头,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汗水顺着脸上还未消退的红色指印滑落。
啪——又是一鞭。
“不知道!”
啪——啪——
鞭声回荡在整个庭院中。
“我…不知道…” 明月声音发颤,几乎要咬碎了牙关。
她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身上的血痕早已染红了洁白的衣裙,血色在破碎的布料间慢慢渗开,触目惊心。
“少主。”翡翠低下头,嘴角微微上扬,上前给了秋瞳一个眼神示意。
秋瞳立马会意,扬起嘴角,“你这刁奴,满嘴谎言,留你在身边,怕不是会教坏了公主!”
她一脸嫌弃的看了一眼明月,“来人,给她换个衣服,扔到顾濂那个疯子那里去吧。”
“顾濂…二殿下?那是犯了重罪的侍女才会被打发去的地方!我是公主的人,你怎么敢!”明月沙哑地喊道。
秋瞳翻了一个白眼,示意手下的人把她带走,冷笑一声,“接下来,咱们可要去好好找找我们的好姐妹了。”
前路走来一队人马,手提烛灯。洛灵下意识地躲到了旁边的树丛中。
“谁?” 那队人马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些许脚步声和明晃晃的烛灯徘徊在树丛旁边的路上。
听声音,怎么感觉像是秋瞳,她怎么会在这里?洛灵向树丛深处退了退。
听声音,洛灵心中一震。那语气…竟像是秋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灵警觉地向树丛深处退去,动作尽量放轻。但就在这时,她脚下一绊,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连忙伸手扶住身旁的树干,粗糙的树皮刮过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里面好像有人!”秋瞳大喊, “给我进去搜!”
洛灵顿感不妙。
几个提着烛灯的侍卫很快找到了她,把她押在了秋瞳面前。
“洛灵,果然是你!” 秋瞳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给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