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山下三千客，洛晚一枝花
幻行玉佩灵光一闪，我那倾城之姿瞬间被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取代，说是隔壁村的张翠花都比我好看多了。
塌陷的鼻梁，细小的眼眸，略微外翻的嘴唇，蜡黄的脸色，额头上还贴着一张不知名的敛息镇魂符箓，若非少了颗醒目的大痘，简直能以假乱真。
我对着随身携带的灵玉镜照了照，镜中之人一脸天道不公，以丑为刍狗的怨念。
“唉。”我轻叹一声，艰难地在嘴角牵扯出一丝笑容，“再美，也不能吓着凡俗百姓嘛。”
自我安慰完毕，我一边撩起兜帽，一边将一块糖葫芦的糖衣塞入口中。
刚尝到甜味，耳后便传来熟悉的清脆嗓音：“洛姐姐，快些啦！你走得忒慢了。我们快要错过剑宗考核了。明明两三日的路程，硬生生被你拖成了十天！”
钟灵娇小的身影从后方飞奔而至，圆嘟嘟的脸颊因剧烈奔跑而涨得通红，像一颗熟透了的蜜桃。
我悠然地看着她逐渐靠近的身影，慢条斯理地继续往前走，步履轻盈，还不忘撕下一块糖葫芦的糖衣丢进嘴里。
我神情淡然，语气平静如风：“灵灵，我乃踏云乘风之辈，何须如此急迫？”
“什么意思？”钟灵气喘吁吁地问。
“便是懒得走路罢了。”我坦然答道。
“你简直能懒出新境界了！”钟灵朝我翻了个白眼，自己却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前方不远处，钟默足下生出淡淡的云纹，步伐稳健而迅速，时不时回头望向我们，眉头微蹙，眼中满是对我这异类修士的不满。
我眯眼打量着他，凑到钟灵耳边低语：“你兄长是不是一直在偷偷地不待见我？”
钟灵满脸正经地回道：“他不是偷偷，他是明目张胆地不待见你。”
我撇撇嘴：“我待你们可不薄啊？这一路上，我难道没拿出些你们从未见过的稀奇法器和符咒？你们可不能如此没良心。”
“你……你那些法器符咒，没一个派得上用场，尽是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再说我们是赶着去参加剑宗考核的！”钟灵满脸无奈。
“你忘了，我本就不是来参加考核的。”我晃了晃身上的披风，衣角缀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我是来寻我的未婚夫的。”
“未婚夫，未婚夫……你连他的名字都忘了，万一人家早已结为道侣了呢？”
我舔了一口糖葫芦，深沉一笑：“那我便去挑拨离间，让他们解除道侣契约。”
“……”
我们一边斗嘴一边继续前行，剑宗巍峨的山门已遥遥在望，隐约可见七柄巨大的石剑倒悬于天际，组成一道森严的护宗剑阵。
每柄剑身上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灵光，最中央那柄青玉巨剑的剑穗竟是一条活泼的小型风蛟，正慵懒地绕着剑身游动。
我站在山脚下，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一脸郑重地对钟默道：“钟默，你说，如果我现在进去，说我是掌门道侣……会被砍吗？”
钟默终于忍无可忍，低吼道：“你疯了吧！”
我摊手叹气：“唉，这世道，连裙带关系都攀不上剑宗的门槛，做人真是太难。”
钟灵捂着脸，笑得直不起腰。
我塞给钟灵一张未婚夫画像。
其实是昨晚用酱料随手涂抹的抽象画。“灵灵，记得特征就行。”我自信地指点着，画上潦草的剑纹实为干涸的酱油渍，腰间那一坨……
“洛姐姐，这是玉佩还是鸡腿？”钟灵迟疑地问道。
“当然是……咦？”我凑近一看，“糟糕，画的时候确实在啃鸡腿……”
“万一认错了怎么办？”钟灵忧心忡忡地问。
“要是认错……”我咬了一口桃花糕，“就说是他前世道侣转世。灵灵，你不用怕。我这儿还有一块三生石碎片，可以作为转世证据。”说着，从袖中抖出一块荧光石递给钟灵。
钟灵无语看着我，“......”
远远地，剑宗山门外的灵宿区已是人头攒动，各路修士、散修、凡人，甚至几个背着剑匣的垂髫稚子都扎堆在那里，有人在摆摊算卦，有人在切磋比试灵气，有人坐在地上磕着灵核……啊不，是灵果的内核。
“人还真不少。”我眯起眼睛。
“洛姐姐，那你快点认真点啊，不然就见不到你未婚夫啦。”钟灵一脸为你好的神情。
我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比试灵气的小孩，忍不住吐槽道：“现在连三岁稚儿都来抢夺入宗名额了？”
“喂，人家可是有火灵根天赋的。”钟灵小声嘀咕，“去年就炸了他家三次，被迫搬家三次。”
“你认识？”我疑惑看向她。
“不认识。”她咬牙切齿。
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不认识还能知道人家炸了自己家几次。
一位佝偻的老者忽然出现在我们身侧，拄着拐杖，气息内敛却绵长。“年轻人，莫看我老迈，我年轻时可是剑宗首席弟子……”
他斜眼瞥了我一下，似乎还想炫耀一番。
我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前辈今年高寿？”
他咧嘴一笑，露出三颗泛黄的牙齿：“二百八。”
我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那您慢走。”
我回头看向钟灵，语气有些发虚：“灵灵，那我还能寻到我的未婚夫吗？这么多人，很难混进去啊！”
钟灵戳了戳我的胳膊：“洛姐姐，你现在就开始慌了吗？”
“……你可以靠你容貌找你的未婚夫。”一直沉默的钟默突然冒出一句，特别重字在容貌，像是吐槽我奇怪的装扮。
我抬手，摸了摸幻行玉佩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我现在靠容貌进宗都难如登天，实力……更是不堪一提。”
灵宿区虽然混乱，却也自有其秩序，各类临时居所五花八门。
有的修士直接用灵竹搭了个简陋的小棚子，上面插着一根写着“只租一天”的旗子；
有的干脆在大树底下铺块破布，写着“灵气浓郁，仅租一晚五枚下品灵石”。
“这地方不行，灵气太过躁动。”我踢开一块写着随缘租地的木牌，嫌弃地撇了撇嘴，“睡在这里容易做噩梦。”
钟灵疑惑地问道：“洛姐姐，你怎么知道？”
我指了指地上几株蔫巴巴的灵草：“它们的叶子都卷曲了，说明地下有火脉，半夜会烤屁股。”
钟默冷笑一声：“洛姑娘，你一个连聚灵阵都画不好的人，倒是会看风水？”
“错。”我掏出一块星斗定灵盘，指针疯狂地转动着，“这是我花费五百枚下品灵石购入的最佳午睡定位仪。”
钟灵见状，立刻用我的星斗定灵盘抢了个靠近灵泉的小角落。
因为罗盘显示这里躺平舒适度满分，还附带午睡不被鸟屎砸的功能。
钟灵迅速搭起了她的小帐篷，帐篷顶上还贴了一张钟家出品，风雨不侵的防风符。
“还不快来帮忙？”她一边忙碌一边吆喝着。
我刚想回嘴，忽然看到一个少年修士手中拎着一壶灵茶，头顶还盘着一只蓝羽灵鸟，笑眯眯地向我招手。
“这位姑娘，要不要尝尝这灵心花露？只需一枚下品灵石，保你清气贯脑，考核顺利。”
我斜眼睨了他一下，冷笑一声：“再靠近一步，我一道碎心掌气透你奇经八脉！直接把你打得不能起身。”
少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一抖，差点将灵茶洒了出来，头顶的蓝羽灵鸟也哆嗦了一下。
“前辈说笑了！说笑了！”少年修士连忙后退三步，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小的只是想挣点灵石糊口，绝无恶意！”
我淡淡一笑，将糖葫芦往嘴里送去，含糊不清地说道：“骗灵石就算了，还敢骗到姑奶□□上……你可看见我额头上贴的符箓了么？”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是……敛息镇魂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不，那是见我绕道三丈避灾符。”
少年顿时满头大汗，连连鞠躬：“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我这就滚！这就滚！”说完，便扛着灵茶壶灰溜溜地跑了，蓝羽灵鸟在他头顶一边骂一边啄他的脑袋。
“嚯。”钟灵从帐篷里探出头来，“你现在这张脸都能把人吓成这样？”
我摊了摊手：“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在修真界，漂亮的皮囊之下也可能藏着夺命连环掌。”
“你，别再闹了。”钟默在一旁无奈地说道。
我正了正姿态，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这人，一向遵纪守法，明德惟馨。”
“除了你那张未婚夫画像上涂了辣椒酱。”钟默毫不留情地拆穿我。
“……那是为了让人印象深刻。”我强词夺理。
钟默终于走回来，一脸疲惫：“你们是来闯剑宗考核的，还是来胡闹的？”
“我已经说过了。”我再次掀起披风，铃铛发出轻响，“我是来——寻未婚夫的。”
“你就不能稍微低调一点吗？”钟默揉了揉眉心。
我沉吟片刻，忽然高声道：“未婚夫！你在哪里？你的未婚妻来寻你啦。”
“闭嘴！！！”钟默和钟灵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捂住了我的嘴。
灵宿区里一群修士纷纷侧目，有人露出好奇的神情，有人露出古怪的笑意，还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哪个宗门的疯女弟子跑出来了？”
我挣开钟灵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这是施展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秘术，万一有缘人就在附近呢？”
钟灵：“我现在只想让你松手。”
钟默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低声道：“算了，我去报到。你们两个，别再惹事。”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顿时一脸正气凛然：“钟灵，我们也得出发了。”
“洛姐姐。”钟灵凑过来，小声说道，“其实……你不是想偷偷混进剑宗吗？”
我默了默，看向远方山门那道闪烁着金光的剑阵，低声说道：“但现在不打算了。”
“为啥？”钟灵不解地问。
我抬手一指远处的巨石。
只见一个灰袍散修正语重心长地对一群新人说道：“……你们可听好了，这剑宗山门外设有上古禁制，非宗门令牌不能入。强闯者，神魂俱灭。老夫上次就亲眼看见有个人，刚碰到门边儿，嗖地一下——没了。”
“嗖？”钟灵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那种嗖。”老者脸色凝重，“整个人像被天劫劈了一般，灰都没剩下半点。”
我默默低头，摸了摸腰间“借来”的小木牌，脑海中浮现出被劈得灰飞烟灭的画面，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我要堂堂正正地在考核现场偶遇我的未婚夫。”看来必须老老实实靠实力混进去，才能顺利见到我那位神秘的未婚夫。
夜幕降临，灵宿区火光点点。有人修炼，有人闲聊，有人围炉煮药，还有几个少年围坐在一起，讲述着各大宗门的八卦与传说。
我撑着下巴，盯着远处山门那道金光闪闪的剑阵，忽然转过头，凑到钟默耳边低声道：“钟默，你说，如果我在考核中制造点……小混乱，是不是可以趁乱溜进去？如何？”
钟默警惕地皱起眉头，“你是想……走捷径？”
“不，是叫战术。”我纠正道，“战略性战术。”
钟灵兴奋地说道：“我支持！我可以假装晕倒，然后你趁乱溜进去！”
“灵灵，你晕倒有什么用？人家试炼长老会来救你吗？”我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除非你能用震灵珠破了剑阵的枢纽。”
钟灵认真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我有一颗震灵爆珠。”
我和钟默同时向后跳了三步。
“你从哪儿弄来的？！”钟默脸色发青。
“地上捡的。”钟灵眨了眨眼，“但上面写着试用装，危险勿动。”
钟灵突然发出颤抖声，“哥，我动了。”
“灵灵，你在做什么？你...”钟默已经气到要跳脚了。
话音未落，那爆珠“嗞”地冒出一缕青烟，钟灵的马尾辫瞬间炸成了蓬松的蒲公英。
“这下完蛋，肯定要炸了！”钟默一把拽过妹妹。
我叹了口气，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豪华隔音毯，往头上一盖：“趴下就行，这毯子能防雷劫。上次天雷劈歪的时候试过。”
“轰！”
烟尘散尽，我们三个灰头土脸，但毫发无伤。
钟灵崇拜地看着我：“洛姐姐，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
我拍了拍身上的毯子：“修真界生存法则第一条，就是保命的道具，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钟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你们两个明天最好给我收敛一点。”
我和钟灵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可能。”
半夜时分，我被钟灵的尖叫声惊醒。
“洛姐姐！你的糖葫芦！！！”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三串糖葫芦悬浮在头顶，竟然排列成北斗七星的阵势，每一颗山楂都包裹着金灿灿的灵光。
更可怕的是，我的乾坤袋自动打开，里面的所有灵石都飘了出来，在半空中拼成了“快跑”两个大字。
“别慌……”我打了个哈欠，“这是天机阁出品的危机感应阵，我可是花了足足两千枚中品灵石才装上的。当初买这糖葫芦时，那摊主吹嘘用星轨秘法腌制, 没想到真能引动星辰之力，可真值得啊！”
钟灵颤抖着手指着我的眉心：“可你的脸……在流血……”
“哦，那是汗。”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明天记得提醒我戴上个玄冰心佩来防汗啊。没事，没事，别来吵我。我要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