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装

    前一刻还在激烈讨论“我必须做大”和“我跟寒玉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的白水阁少阁主和千九门少门主,像两只被叼起后颈的猫崽般,被千九门掌门无情地拎起衣领,双双丢进了小黑屋里。

    “风少阁主,跟我一起关禁闭滋味如何?”

    许晚安懒懒斜倚在禁室角落处,笑盈盈地望向她对面盘腿而坐的风玄序。

    这货乃是原主将阵法天赋点了个满级的“青梅竹马”,与原主自幼一同长大。类似偷鸡摸狗烧山放火的混账事,两人凑在一起几乎都干了个遍。

    风玄序闻言“唰”一声将手里扇子抖开,一样笑眯眯地回道:“千九门的戒堂修缮得还是很不错的,比我们白水阁的丹房还讲究。”

    一个无窗的禁闭室的天花板居然还镶嵌有金耀水晶照明,柔光倾洒,将整个室内照得透亮如白昼,精致得全然不像是个戒堂该有的模样,倒像个闭关修炼的清净之地。

    许晚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根草叼在嘴里,嫌弃道:“所以你想干吗?方才就算是演戏也不照你这个浮夸法演的。”

    “这不是听闻你要结亲了嘛,恰好撞见你求救,来凑个热闹。”风玄序轻轻摇着手中墨扇,语气里满是感慨,“千九门少门主竟然要嫁人啦……真是世风日下……世道变啦。”

    “啧。”许晚安嚼吧嚼吧嘴里的草,撑腮无奈道:“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抽什么风乱点鸳鸯谱。”她靠着石壁的背挺直起来,“我说,涂山墨守不是跟轩辕氏的那位有婚约吗,怎么突然就跟我扯上关系了?”

    “你问我?”风玄序嘴角一抽,拿着扇子指指点点的,颇有些委屈地控诉:“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突然让你们千九门的弟子传话,喊我过来破掉千师伯的困龙阵。我好不容易破了阵,你呢?你自个却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把我一个人丢在你寝殿门口,像个傻子似的不知所措。还好你家二长老没瞧见我,不然我非得被扒一层皮不可。”

    许晚安又“啧”一声:“别扯开话题,涂山墨守到底怎么回事?”

    “我丢,我真不知道啊。”风玄序感觉莫名其妙的,“我爹跟涂山氏关系好,又不代表我跟涂山墨守关系好啊。你怎么不去问问你们家五长老,他不号称‘典籍全书’通晓天下万事吗?”

    许晚安轻笑:“五师叔云游凡世已三年有余。”

    “……”风玄序语塞,干笑两声,将扇子一收,“哈哈,少门主大人,您先慢慢待在这禁闭吧,我先回白水阁了。”

    “等下,”许晚安吐掉嘴里的草,干脆利落地抬起一只脚,直接踩在玄衣青年的外袍下摆上,强行打断对方要从地上起身的动作,“把我也带出去。”

    “祖宗哎!”风玄序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方才帮你破阵已经是‘大不韪’了,再把你从戒堂里带出去,千师伯当真要打我七寸了。”他压低音量好言相劝道,“我说真的,你就不要再惦记江无善了,得亏是千师伯帮你将消息压着,要不然说出去千九门首席将魔神藏在自家山头,一众小仙门就要联合上书,提议讨伐你们千九门来了。”

    许晚安微微蹙眉:“谁说我要去找那只魔神幼崽了?我要去一十三千。”

    风玄序愣了许久,不可置信道:“……你疯了?”

    “谢谢,本姑娘目前精神状态良好,身体倍棒,刚刚从一十三千回来。”

    “……”

    风玄序闻言,茫然盯着身前女子许久,恍然大悟,拿扇子敲了敲手心,喃喃着:“原来你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变态的境界……怪不得,怪不得!原来你就是注定斩杀魔神之人呐!能随意进出一十三千而毫发无伤,你竟然还没造反,夺了你家师尊掌门之位?”

    许晚安默然,“……你就这么期盼我行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事?”

    风玄序模样显得十分认真:“有你这般境界,都可以自创宗门做个老祖了,又何必屈尊于一介首席之位?”

    许晚安将人踹了一脚,“少扯废话,你就说带不带我出去?”

    风玄序慷慨激昂道:“不带!”

    许晚安用手撑着后颈,缓缓活动了一下脑袋和肩膀,肩颈骨节咔咔作响。

    风玄序见状,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戒堂里斗殴,你就算宗门首席也是难逃……”

    “什么斗殴?”许晚安神色十分讶异,“俩宗门少主之间的切磋,算斗殴吗?这叫师门之间功法的友好交流。只是吧,宗门首席之间的切磋,难免会毁坏一些器物什么的……”她笑容甜婉,目色和善,“当然,要真打坏了什么东西,你也一样难辞其咎。”

    风玄序看见女子眼眸之中隐隐掠过火芒,顿时失声尖叫:“你一个体修跟我一个阵修赤手空拳对打是不是不太厚道?!”

    许晚安直接抡起了拳头作势便要打:“你不有你那破扇子吗,这也能叫赤手空拳?!”

    “你他妈——”

    感受到狠厉拳风扫过,白水阁少阁主紧紧阖上眼又打开扇子挡在自己脸前,终是屈服于了黑恶势力,忙苦不迭求饶道:“姐,祖宗!我带你出去好吧!您要去哪都行!”

    “一十三千!”

    “成!”

    话音甫落,那柄墨金白玉扇扇面上的山水画便似活了一般,水墨流淌变幻,氤氲雾气朦胧。入画,一笔白,漾起千重墨澜;一点黑,晕染半卷素宣。

    许晚安一恍惚,恍觉自己为画中人,变作山涧柳荫间休憩老叟旁的戏水稚童,闻得笛声悠扬,清风荡,鸟雀鸣。

    忽而又墨色淌,月华浸,天地倒悬。

    再一定神,她只见自己悬于万丈高空,脚下亦是深渊万丈。比夜更为浓稠的黑,犹如狰狞的鬼魅;腥风卷着哀鸣尖啸掠过耳际,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化作层层瘴雾将四周围叠。

    目光余色中闪过白水阁道服那玄色外袍衣袂一角,许晚安眉梢微动,是风玄序横跨半步站在了她的身前。只见青年反手将扇柄叩在虚空,幽蓝色阵法临空乍现,化作卦爻阵纹环绕二人将戾气隔绝。

    风玄序隔着阵法,垂首望向身下远处那座煞冢,面色陡然凝重不少,喉间却溢出一声轻笑:“如今连一个小小生水壁阵都竟要耗我近七成灵力…………一十三千,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回头看去,女子负手而立,道袍猎猎翻飞,发间金铃轻振,神情平淡无波。

    “哈,本少都有点害怕了,你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我此时倒信了几分你可于这座煞冢中七进七出……”

    女子微微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他,神情略有不解。

    风玄序:“……?”

    许晚安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鼻、口、胸间,再比了个叉,最后双指一并,点了点眉心。

    意思是这地方太邪了,方便起见她五感封了四感,要交流请元神传音给她。

    “……”

    风玄序缓缓对许晚安竖了个大拇指:你真牛掰。

    许晚安回以浅浅微笑:谬赞。

    「那祖宗你现在可以给我表演一下无伤进出一十三千吗?」风玄序扶额,老老实实地用起元神传音进行交流。

    许晚安摸着下巴细细端详了那煞冢许久,摇摇脑袋,「不太行,会大残。」

    风玄序眉头一拧:「那你来这干啥?」

    许晚安无声地“唔”了一声:「为了验明一个小小的猜测。」

    「……」风玄序哑口,颇为无奈:「那现在,验完了吗?」

    「验了一半。」许晚安摸向自己道袍内侧腰间挂着的储物袋,打开翻了翻,摸出一把长刀来。

    风玄序再度沉默,「……七品碧玉刀,不是,你不修体术吗?还要耍刀?」

    「你不阵修么,莫非不会使剑?」许晚安用双指拂过碧玉刀,又颇为嫌弃地将刀扔回储物袋里。

    风玄序选择元神闭嘴,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女子又从乾坤储物袋里摸出来一把九品灵剑,他牙齿一酸,「千朔……当真是舍得给你整好东西啊。」

    许晚安听得风玄序竟然直呼千朔名讳,瞅了他一眼,有些莫名,「谢谢,你现在可以将我是千朔私生女的传闻放出去了。」

    「……不用谣传,天下仙门皆猜测千九门门主曾为上任人仙之首诞下一女。」

    「哈哈。」

    重新将乾坤袋戴在腰间,许晚安拿指节弹了弹灵剑剑脊,剑身震荡铮然如凤唳,这才令她眼中露出还算尚可的满意。随即她朝着风玄序道:「兄弟,来,给我身上叠个御灵阵,要能在这破冢里撑过三十息的那种。」

    风玄序闻言一哽,脸色猝然青了一半:「三十息?!能撑过三息的阵法我都给你套不了!」

    许晚安严肃地点点头:「哦,那就是勉强能撑三息,够了,来,整一个。」

    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的风玄序:……

    一声长长叹息之后,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凌空布阵,七宿环绕,幽蓝星芒碎成萤火纷飞,呼吸间明灭四散。他将双指轻点在女子眉间,似红颜上妆一尾惑人绛色。

    他硬将视线定焦在自己指尖,可视线却还是不免下移——

    女子双眸微弯,月般明朗皎皎,明澈似琉璃。

    心绪陡然复杂,风玄序盯着那双眼看了许久,微微张了口,又合上。

    「……最多撑五息。」

    「这次算欠你一个大人情,改天请你吃饭。」

    血作第三眼,阵眼定,阵法成。

    被女子反持于手的灵剑剑身瞬时腾起火焰,天穹之上隐隐有雷声闷响。

    许晚安拍了拍风玄序的肩,给了他一个颇为坚定的眼神,随即提着剑跳下幽渊。

    直至金纹道袍最后一点素色消失在幽渊血瘴里,风玄序才移开有些木然的眼,看向不远处那一抹金光闪闪的虚影。

    默了许久,他还是俯身拱手道:“……白水阁六代首席,拜见……首座。”

    那抹虚影,也就是千朔的投影分身,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风玄序直起腰来,扯出一个不尴不尬的笑:“千师伯不去救一下阿央吗?晚辈不觉得她能在里面撑过十息……”

    话语蓦然被打断:“本座要见白水阁阁主。”

    “……我爹不就在白水阁里么?”

    “本座要见白水阁阁主。”千朔淡然道,“不是你家的云螣氏族长。”

    风玄序又用扇子敲了敲手心,面容上虽也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大叫不好。

    “并非晚辈无礼,只是阁主近日来确然不便抛头露面,还望首座见谅。”

    虚影盯着他的眸色凉凉,忽地嗤笑一声:“不便抛头露面?”

    “……”

    妈的,师徒俩一个赛一个的恼人。

    “……那晚辈这就前去幽都请阁主出关。”风玄序咬着牙,再度拱手道。

    “不必,鬼符给我,本座自己去。”千朔顿了一顿,“三刻后,如果江无善醒了,他必然会来这里,若他没来,你先进冢捞一下夜央。”

    风玄序闻言呆滞,他指了指自己,“……谁?我?”

    千朔这次连笑都懒得笑了:“你再装?”

    风玄序低首,用扇子敲了敲额心,苦笑道:“首座大人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呀……”

    千朔冷然抱了臂:“本座之前还在思虑,其实夜央的夫婿人选没必要定那么死……”

    风玄序倏地睁眼肃然了口吻:“哎!师伯,您这话就见外了!”他即刻从袖中摸出一枚玄色令牌,飞到虚影身前,躬身用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就算晚辈不在您择选之人里,就算落得个尸骨无存灰飞烟灭的下场,也定是要护得阿央周全的!”

    千朔拿起令牌,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虚影化为流云般消散。

    斑驳碎影中留下传音一句:

    “……若非夜央害怕你的本体,本座还当真会考虑你作为她夫婿的第一人选。”

    “……”

    风玄序无言抬首看天,阴云密布间电光游动更甚,雷声愈发清晰。他将墨扇一挥,电光黯然,天空重归于寂。

    终是一个无奈的笑。

    “那怎么办呢?我也不愿做一条小黑蛇呀……”

    “可烛阴不也是条变异长虫吗……你怎么就怕我不怕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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