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三人方辞别沈娘子回了城主府,又各自散开。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晚风吹过,竹叶莎莎轻响又并着几声鸟叫,郭拾玉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跟着春鸣沿着无人小径往紫竹院而去。
“夫人,拾玉姑娘来了。”春鸣推门进来,见李东容神色怀念地看着手中的物件。
“唔,快来,我新得了几样好东西,送你几件,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哈哈......”李东容回头冲郭拾玉笑着。
郭拾玉很是捧场,上前拿起一件如意祥云玉佩仔细端详,点头附和道“确实不凡,夫人真是英明,哈哈......”说完坐在对面,直接倒了三杯茶。
李东容低头接过一杯,有些惊讶道“为何是三杯?今日还有客人?”
“吱呀——”窗户忽而被推开,“哈哈,自然!此等畅意时刻,我自然也要参加!多谢拾玉。”话音未落苏不盈已然灵巧翻身端坐在花凳上。随后,她端起茶杯,冲着郭拾玉颔首笑着。
寒暄几下,三人开始交换消息。
只见李东容先开口道“这几日府里松散不少,尤其是九极院也能打听点消息了,那个溪石是个只认钱的主,倒是好对付多了。”
苏不盈听完,眸子清亮“那我岂不是可以找个时间去那城主的书房寻摸寻摸,说不定有些发现?”
见两人都有些乐观,郭拾玉拧着眉打断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我得到的消息是,崔渡要回来了。”
“嗯?”李东容疑惑看向郭拾玉。“对啊,为何?钦差不是还没走吗。”苏不盈反问道。
“因为溪石出府送的一封信,那信具体是什么还不太清楚,但城主看完信,溪石挨骂了,浣衣房的大娘说,溪石今日换下来的衣裳袖口与膝盖处皆有脏污。”
迎着两人的目光,郭拾玉继续道“这两处,只能说明他跪下且磕头求饶了。”
李东容恍然大悟,接话道“对,这狗东西对得脸的奴才出手大方的很,一般不会如此作践。”
苏不盈受此地界辖制,一身本领施展不开异常憋屈,便耐着性子询问道“那是何人有如此大得能耐,一封信就让城主训斥自己的奴才?还要冒险召回崔渡?”
郭拾玉寒声道“暂未得知,但,我们的机会来了。盈盈,该你大显身手得时候了。”苏不盈当下惊喜点头。
与此同时,张府前院的宝丰院里,张耀实总算是缓过劲儿情况稳住,继续养伤便好。张茂钟得了大夫消息后,便在书房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
见他来回走了快一刻钟,清岩耐心耗尽,放下茶杯直接骂道“怎么,堂堂飞祁左卫的张千户,被一个奴仆带人打上门来,儿子如今还卧床不起,你竟还能忍气吞声不敢言语?这么窝囊,真是让人瞧不起!呵,既如此就罢了,算我自作多情。”
张茂钟一听心上人如此嘲讽,自然是受不得,一把拦下她道“慢着,被人如此打脸,我自当报仇。张风,你带人去,务必处理此人,让他无缘得见明日天光。”
张风抱拳而去,清岩见此,在他背后无声一笑,出手后,那可由不得你了。
“驾——驾——吁!溪石,你快些,城主此时召我回去,定然是有要事安排,你如此拖后腿是不是故意的?”崔渡跑出很远不见身后之人,便勒马回头,不屑嗤笑着那堪比月下散心的溪石。
溪石此时也有些后悔了,为何要自找苦吃来传话,这山路崎岖偏远,随便找个人多好啊,又听崔渡在前头的嘲笑。
当下恼火,言语更是不客气反驳道“哧,你一个被撵出来的管事,我好心来接你,竟还如此讥讽于我,待我回去向城主告你一状,指不定明日,你又被打发到那里洗马去了吧!呵呵——”
“你!放肆!”
被平日里从不入眼蝼蚁般的小厮后来者居上也罢,如今竟被如此打脸嘲讽,崔渡只觉头脑发胀,万分恼怒。当即调转马身,直冲到溪石面前,一挥马鞭将其抽了下去。
“嘶——”溪石猛得摔在地上,肋骨一痛才惊觉竟被崔渡打下马了。
只觉奇耻大辱,他小心翻身半侧,用胳膊撑地抬眼直接骂道“好你个崔渡,你竟敢谋害同僚,我这便回去告诉城主,你狼子野心,为了不可告人的秘密,竟殴打同僚泄愤!”
崔渡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他,谁料他如此草包不堪一击,又听他如此无礼,便恶从胆边生,阴森森笑着“好啊,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便直接灭了你的口,就说山路不好走,你啊~运气不好,摔下去,死了~”说完便抽刀向溪石劈去。
这宽直刀在月光下如雷电劈来,吓得溪石拼命向左边翻滚躲避。崔渡见一招不中,继续挥刀砍去,眼瞧着这下无可躲避,他残忍笑着,溪石双手抱头等待死亡,心中大悔,不该为了意气之争冒险挑衅这个冷酷狠辣的疯狗。
“嗖——”
一拳头大的石头袭来直奔崔渡太阳穴,若是不躲便是必死无疑。
崔渡只好放弃劈砍旋身后退躲避,待站定,他向着来处喝道“来者何人?何必躲躲藏藏不敢露头?”
“咚!”
只见几个蒙面人轻巧落地,很是爽快也不放狠话,持刀向他俩砍来,其中三人对付崔渡,一个对付溪石。
溪石刚死里逃生,这嘴角刚咧开要道谢,就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竟还砍向自己,这下笑脸僵住,连滚带爬,一溜烟逃窜,借着树影往暗处树林里窜去了。
那崔渡被三人围攻,仗着出手狠辣初时还是能占着上风,可随着时间拖长,对于接连硬抗劈砍过来的刀势,也逐渐有些脱力。
眼见一个破绽露出却无力弥补,他便拼着胳膊受伤想一个旋身往后退去,却不曾察觉一个黑衣人已悄然消失。
那两个黑衣人见他往后躲去,便欺身上前,准备再刺几道伤口给老四拖延时间,却见崔渡忽而站立不动,脑袋低垂看着地面。
担心他有阴招,两个黑衣人不敢上前,正僵持间,忽而崔渡颤抖一下,发出“额——嗬嗬”......
两人疑惑间,便见崔渡又抽搐一下抬头看向他俩,半晌张嘴喷出一口热血,二人连忙后撤几步,拿捏不好出了何事?莫非是有内伤?我们下手没那么重吧?
纠结中,那崔渡再度垂头,颤抖着看着腹部却只得不甘心地向前摔去,而他身后赫然站着一个黑衣人,那握在手里的刀,刀尖还在啪啪滴血。
两人面面相觑,张风直接拉下面罩,低声呵斥道“老三你干啥呢?大人不是让咱们杀溪石吗?你捅崔渡干啥?”
就见对面那黑衣人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粗声粗气道“我乐意~”说完闪身消失在树林里了。
张风更是吃惊,呆愣之间就听林子里一阵窸窣响动,他俩严阵以待,却见一个黑衣人扶着一个晕乎乎的黑衣人出现,那人低声喊道“嘿!是大哥二哥吗?我和三哥被人打晕了,那溪石跑了!”
等他走近一看地上生死不知的崔渡,震惊道“大哥二哥,你们......你们如此厉害了?竟能直接捅了崔渡?!”
张风见事情办砸了,当下骂道“蠢货,你觉得我俩行么?今日之事是有人借刀杀人,快来帮我处理了,先让他消失几天,拖延时间,再回去看看大人有何指示。”两人连忙上来帮忙,那老三被扔在地上,咚一声未能醒来。
远处苏不盈捂好面罩,对着溪石后脖颈又是一手刀,务必使其晕上加晕,才提着他一路借力跳跃往山下而去,待进了城,随手扔在城主府后门附近一个显眼的角落,自己闪身消失。
不多时,郭拾玉在床榻上坐着,手里打发时间地编着草蚂蚱,就听到一阵“嘟嘟嘟——”的夜鹰鸟地叫声,当下心中放松,把编好的草蚂蚱放在床头,吹灭蜡烛入睡了。真好,表哥若是知道,定然开心吧。
再说那三个黑衣人拖着一个晕着老三,一路避让终于回了张府,老大张风去书房报信道“大人,今日行动有人借机生事,直接杀了崔渡,抓走了溪石。属下失职,请大人恕罪!”说罢单膝跪地请罪。
张茂钟一听眉头紧皱,想到清岩,有些拿不定主意,便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可有被那溪石看到过面容,听过声音?”
张风板着脸抱拳道“并无,我们直接动手并未出声,那黑衣人不知何时混在其中,打晕了老三与我们一起佯装围攻崔渡,最后却出手捅了一刀就跑了。之后老四才拖着老三说他俩被人打晕,溪石不见踪影。我便处理收尾了一下。”
张茂钟暗自思索着,就如此巧合?
今日行动是随机的,可却凑巧有人知道,还借刀杀人?但此事不能言明,便道“好,下不为例,今日辛苦你们兄弟了,你下去休息吧。”张风闻言抱拳行礼转身出去轻手带上门。
张茂钟盯着西洋自鸣钟,思索再三,还是开门出去往后院而去,可进了院,他望着青述院二楼亮着的烛光,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要不要上去叨扰她。
但一家老小性命皆寄予己身,他还是下定决心,大步上楼轻叩几声想要问个明白。不等他理出思绪,主人好似久等一般,吱呀一声门就开了。
只见清岩衣裳齐整发饰光亮,一看就并未就寝,她侧身请他入内随口道“大人有事直说。”
见她如此直白,张茂钟反倒有些纠结了,他迟疑道“今日,是你插手了吗?”先是让我出手,又趁机动手?
清岩也懒得隐藏了,笑得开心肆意眼神嘲讽地看着他“哈哈......是我,大人要抓了我去城主面前请罪吗?”
张茂钟沉默了,往常盼她展笑颜,如今真笑了自己又何必扫兴。他起身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四更天了,你身体不好快休息吧。放心,此事我会善后,绝不会伤害到你。”清岩对此无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