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苦华派的山门前已排起长龙。许颖站在队伍末尾，指尖轻轻拨弄着袖口磨破的线头。昨夜她用最后几枚铜钱换了身靛青布衣，此刻布料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高中校服——那件被孟馨戏称为"麻袋精"的蓝白运动装。

    "系统，现在几点？"

    【卯时三刻】

    机械音刚落，山巅传来钟鸣。九响之后，云雾突然散开，露出蜿蜒至天际的石阶。许颖眯起眼，看见第一级台阶上刻着细小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

    许颖很诚实：“听不懂”

    【……】

    【早上5:45】

    许颖笑了一下：“这才是能听懂的回答，以后别文邹邹的。”

    "问心阶。"她垂眸看向落在石阶前的牌匾，轻声念出这三个字，舌尖抵着上颚，仿佛在品尝某种苦涩的药丸，听着就感觉很严肃。

    石阶前已经聚集了百余人。锦衣华服的世家子弟三五成群，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晃出温润的光晕，十分吸睛。许颖低头看了看自己粗布衣上歪歪扭扭的针脚——昨夜用发钗改的衣服，线头还支棱着，穿越最惨的莫过于她了吧，金手指也没有。

    "让开。"背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一个穿月白锦袍的少年用剑鞘戳了戳她肩膀，"别挡道。"

    闻声，许颖侧身让过，瞥见他袖口绣着的银色云纹。少年走过时带起一阵风，有淡淡的沉香味——和爸爸书房里那尊檀木笔架一个味道。

    陌生的世界，熟悉的味道，她还是有些想家。

    “这问心阶，是干嘛的？”她出声询问，也不指望有人能够回答。

    这时，身旁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年听见了，转过头来笑道："姑娘第一次来？这三千级问心阶，每一阶都会增加一分重力压制。"

    “重力压制？意思是很难爬？”

    “是这个道理不错了，不过还是看个人修为的。”

    许颖突然想起珠穆朗玛峰，这不是一个道理吗，缺氧的问题还是真的高压啊。

    许颖点点头，目光却始终盯着高处。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轮廓。她深吸一口气，松木的清香混着晨露的湿润涌入肺腑。

    "听说今年顾掌门会亲自挑选弟子。"少年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若能被他看中..."

    听到这句，许颖的手指猛地攥紧，那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进她的记忆。

    厕所里雪白的衣角，寒光凛冽的剑锋，还有喉咙被刺穿时那种灼热的疼痛。

    "姑娘？你脸色不太好。"那人关切道。

    "……没事。"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有点紧张。"

    山脚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许颖看见几个穿着华贵的少年被簇拥着，腰间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那里本该挂着一个毛绒绒的Hello Kitty挂件——去年生日时孟馨送的。

    "开始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许颖随着人流踏上第一级石阶。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上肩头，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旁边传来几声嗤笑，但她顾不上理会，只是死死抓住身旁的石栏。

    靠，第一阶怎么就这么难。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缝里嵌进了青苔的碎屑。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站直身体。

    "系统，能帮我减轻压力吗？"

    【警告：外力干预可能导致试炼失效】

    "那至少告诉我，孟馨她们真的在上面吗？"

    【检测到同伴能量波动：确认存在】

    这个回答给了她力量。许颖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的衣裳。一百阶时，她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三百阶时，喉咙里泛起了血腥味。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妈妈的声音："阿颖，慢点跑，小心摔着！"那是小时候在公园里，她总是跑在最前面，而妈妈在后面追着喊。

    七百阶。许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石阶扭曲成波浪状。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息，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沾满了泪水。

    "不能停..."她喘了口气，"停下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一千二百阶。许颖的指甲裂开了，在石阶上留下几道淡淡的血痕。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从她身边轻松越过，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没有灵根的废物，也敢来苦华派？"

    许颖没有理会，只是专注地盯着下一级石阶。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奶奶坐在摇椅上的样子，还有爷爷泡的菊花茶，总是太甜，但她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

    两千阶。许颖几乎是爬着前进的，膝盖磨破了，在石阶上拖出两道血痕。

    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人在说话。

    "这孩子毅力不错。"

    "可惜资质太差。"

    "顾师兄怎么看？"

    最后这个声音让许颖浑身一僵。她艰难地抬头，在模糊的视线里，隐约看见高处站着一个雪白的身影。即使看不清面容，那个轮廓也早已刻进她的骨髓——顾轻舟。

    恐惧像潮水般涌来，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是愤怒。许颖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站了起来，继续向上攀登。

    两千五百阶。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但身体却像是有自己的记忆，机械地移动着。孟馨的笑脸在眼前晃动，还有韩霏池总爱别在发间的那枚草莓发卡。

    两千九百九十九阶。许颖的指尖已经血肉模糊，但她感觉不到疼痛。最后一级台阶就在眼前，却仿佛远在天边。

    "爸爸...妈妈..."她无声地呢喃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了最后一级。

    世界天旋地转。许颖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泪水在石板上洇开。朦胧中，她看见一双白底云纹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名字。"

    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冰锥刺进耳膜。

    许颖听闻浑身一颤，缓缓抬头。

    顾轻舟就站在那里，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

    他的眼神淡漠，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许...许颖。"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在转过山道的拐角前，她最后望了一眼来时的路。三千级问心阶蜿蜒而下，消失在云雾深处。而在那云雾之下，在某个遥远的世界里，有等她回家的人。

    "我一定会回去的。"许颖在心里发誓，"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去。"

    "下一位。"

    执事弟子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回忆。许颖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测试台上摆着块通体莹白的玉石，在晨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不禁有些疑惑，这是干嘛用的。

    许颖排队时数着前面人的脚步。第七个少女将手放上去时，玉石突然迸发出碧绿光芒，人群中顿时响起惊叹。

    "木系天灵根！"

    "是药王谷的大小姐..."

    原来是这样，那她就一普通女孩，怎么可能有灵根这种东西呢？

    “下一个。”

    “手放上来。”执事弟子不耐烦地敲了敲玉石，"测灵根。"

    许颖将掌心贴在石面上。玉石冰凉刺骨，像极了学校实验室里的显微镜金属臂。三秒过去，玉石毫无反应。

    "无灵根。"执事弟子嗤笑一声，毛笔在名册上划了道墨痕，"下一个。"

    队伍里顿时传来窸窣的嘲笑声，许颖收回手，低下头看去，发现掌心沾了层薄霜。她不动声色地在衣摆上擦了擦，余光瞥见昨日茶棚里那个银冠少年——他正抱剑倚在松树下，蓝绸发带随风轻晃，目光正朝着这边看去。

    "这种废物也敢来苦华派？"

    "怕是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听说她是为了找情郎..."

    议论声飘进耳朵，许颖顿了顿，眯起眼笑了。这笑容让几个说闲话的弟子莫名脊背发凉，像是被狐狸盯上的田鼠。

    "诸位师兄。"她声音清亮，指尖点了点名册，声音爽朗道："规矩上可没写'无灵根者不得入内'。"

    执事弟子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个小太阳。他抬头正要呵斥她的还口，忽然对上许颖的眼睛——那瞳仁黑得纯粹，却让人想起暴雨前蓄满雷电的云层。

    眼见情况紧张，有人开口。

    "让她试。"松树下传来银冠少年的声音，"问心阶上见真章。"

    通过灵根测试的三十人被领到一处八角亭前。亭中青烟袅袅，檀香混着某种草药的气息，闻着让人舌尖发苦。

    许颖踏入时，檀香混着某种草药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眶发热。

    "焚香一炷，问心无愧。"主持长老的白须在风中飘拂，"若心中有鬼，香灰自会灼肤。"

    许颖排在队伍中间，看见前面有个锦衣少年刚踏入亭子，香炉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他手背上，顿时烫出个水泡。

    "贪恋家中财帛。"长老摇头，淡淡道："不合格。"

    轮到许颖时，亭外响起几声嗤笑。她恍若未闻，提起衣摆迈过门槛。香炉里的青烟忽然扭曲起来，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形状——像是现代都市的高楼轮廓。

    她有些尴尬，问系统：“不会穿帮吧？”

    【回宿主，这种程度无人可以看的出来】

    "这是何物？"长老皱眉。

    许颖凝视着烟雾构成的便利店招牌，那是她每天放学必去的地方。冰柜里总放着孟馨最爱的草莓牛奶，韩霏池常偷吃关东煮的鱼豆腐...

    "回长老，是弟子故乡的景色。"

    香灰簌簌落下，在她掌心堆成个小丘，却丝毫不见灼伤。长老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你为何修仙？"

    没有灵根爬三千长阶，也是她有本事，只不过为何要受这罪呢，没有天赋，还想要修仙，连最起码的的灵根都不曾有。

    "为寻人。"许颖捻起一撮香灰，"四个穿异域服饰的姑娘，其中有个戴蓝绸发带的，不知长老可否见过。"

    话罢亭外突然传来剑鞘坠地的声响。银冠少年慌乱地弯腰捡剑，耳尖红得滴血。

    许颖疑惑的看向亭外，长老意味深长的捋了捋胡子，说道：“我是个卜卦之人，不参与这些纷争，可若是寻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来这苦华派，这里进来不易，出去也分外困难，姑娘现在放弃也是一种好的选择。”

    许颖收回目光，说道：“反正也是孤身一人。”

    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世界，一个人躲在破庙里睡觉，一个人受尽白眼，既然她已经不怕了，那就没有什么容易放弃的了。

    只不过，她看向亭外，少年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许颖怀疑他是顾轻舟派来监视她的，而且还和孟馨认识。

    正午时分，仅剩的十八人站在一片墨色湖泊前。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苦华派巍峨的楼阁，却照不出人影。

    站在湖中央的女子大致扫视了一圈，不满意的皱皱眉。

    "脱履渡湖。"主持的女修广袖翻飞，"湖底有问心镜，照见前尘往事。若道心不坚，自会沉沦。"

    许颖坐在湖边石头上解绑腿。她动作很慢，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就像体育课换运动鞋时，总要故意磨蹭到孟馨来催。

    突然，身边一阵清风拂过，有人落在她身边。

    "喂。"

    银冠少年突然蹲在她旁边，犹豫着开口："你...当真要寻人？"

    许颖系鞋带的手指顿了顿。少年剑穗上那截蓝绸已经褪色，边缘还留着牙印——孟馨紧张时总爱咬发带，这个习惯知道的人不多。

    "师兄认识我姐妹？"她佯装天真地眨眼，试探问道："她左眼下有颗泪痣，生气时会扯自己头发..."

    少年猛地站起身，玉佩撞在剑鞘上叮当作响，他没有说话，一下子红了脸颊：“我知道了。”话罢，他转身离开了

    许颖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个得逞的弧度。

    这表情若是被韩霏池看见，定要嚷着"许大小姐又要使坏了"。不过这小子一来，也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这小修士指定遇到了孟馨。

    眼下是要过这最后一关。湖水比想象中冷，许颖刚踏入水中，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叫——“有人沉下去了！”水面咕嘟咕嘟冒着泡。她继续往前走，水渐渐漫过腰际。

    突然，脚底触到一面光滑的物体。许颖低头，看见湖底浮现出教室的景象：黑板上写着值日生名单，窗台上摆着多肉植物，她的座位抽屉里还塞着没吃完的薯片...

    "系统，这是幻觉吗？"她忍不住问。

    【警告：问心镜正在读取宿主记忆】

    水面上传来长老的惊呼："此女记忆为何如此古怪？"

    许颖猛地向前扑去，整个人沉入水中。在窒息的边缘，她看见孟馨的蓝绸发带从眼前飘过，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

    "哗啦！"

    她被一股力量拽出水面。银冠少年抓着她的手腕，扔到了湖边一处平坦的地方，脸色比身上的白衣还苍白，骂道：“不要命了！”

    许颖甩开他的手，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问心镜上。镜面中的教室景象突然扭曲，变成了厕所隔间——雪白的衣角，寒光凛冽的剑锋，还有喉咙被刺穿时喷溅的鲜血。

    "这是...弑亲之仇？！"长老骇然倒退。

    许颖抹了把脸上的水，笑了一声，这笑声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像是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

    "长老看错了。"她拧着衣角的水，"不过是场噩梦。"

    许颖看着旁边的修士，问道：“你为何救我？”

    少年没有与她对视，站起身来：“想知道就过了最后一关，正好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许颖没办法，她别无选择，点了点系统：“这的人都这么爱装b吗”

    顾轻舟也是，世家弟子也是，还有这个随机刷新的npc。

    系统：【……】

    日影西斜时，仅存的九人站在剑阁前。楼阁飞檐上悬挂着铜铃，晚风过处，铃声空灵如叹息。

    【恭喜宿主苦华派最后一关，择灵，选择与自身灵气相符的武器，即可成功拜入苦华派门下】

    “择灵？”许颖皱皱眉：“我连灵根都没有，这怎么选。”

    【是否进入商城购买灵根？】

    许颖眼睛一亮：“商城？我看看”

    【叮！欢迎进入商场，检测到宿主需要灵根，指定99+款商品】

    “……99+，你逗我玩呢，最便宜的呢？”

    【叮！气根：10气运】

    【当前宿主气运：-99】

    合着啥也不能买呗，许颖觉得这个破系统真没用。

    "阁中藏剑百柄，自有灵性择主。"白须长老捋须道，"若无剑选，便与仙途无缘。"

    许颖是最后一个进阁的。推开门时，她嗅到铁锈与檀木混合的气息，像极了爷爷的老工具箱。阁内光线昏暗，数百柄长剑悬在半空，剑穗无风自动。

    前面几人纷纷被灵剑选中：银冠少年得了柄秋水般的软剑；有个圆脸姑娘被七柄小剑环绕；还有个沉默的少年，竟引得阁顶的青铜古剑嗡嗡震颤...

    轮到许颖时，满阁长剑突然静止。她漫步在剑林间，指尖拂过那些冰凉的剑柄，像是在逛文具店挑选圆珠笔，只是……她不免有些心虚。

    "果然..."

    "废物就是废物..."

    "连最次的铁剑都不愿..."

    议论声中，许颖停在一柄蒙尘的短剑前。这剑灰扑扑的，剑鞘上缠着褪色的白绸，让她不自觉的停住脚步。

    "唉，别的剑都不愿搭理我，看你比较和我投缘，那就你了。"她解下腰间充当腰带的布绳，系在剑柄上。短剑突然"铮"地出鞘半寸，寒光映亮了她含笑的眼角。

    刹那间，阁外突然钟声大作。白须长老跌跌撞撞冲进来，看着许颖手中的短剑，白须抖得像风中的蛛网：

    "这...这是顾掌门少年时的佩剑！"

    许颖抚过剑鞘上磨损的纹路，那里有个模糊的刻痕，她抬头看向剑阁最高处，隐约看见一抹白影转瞬即逝。

    终于松了一口气。

    晚霞如血，染红了苦华派的千级台阶。许颖抱着短剑坐在回廊下，看着新晋弟子们欢天喜地领取玉牌。热闹背后，只见不远处，银冠少年在不远处徘徊，欲言又止。

    "系统。"她在心里问，"现在能告诉我孟馨的下落了吗？"

    【检测到同伴能量波动：剑阁地下一层】

    许颖眯起眼，下一层？地牢啊。她指尖划过短剑锋利的刃口，血珠渗出来的瞬间，她忽然想起顾轻舟刺穿她喉咙时，剑锋也是这般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