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

    刘婆子猛地出手,抓住风无疾的手腕,语气中透着威胁:“解药给我!否则…”

    她眼底划过一丝寒意,威胁道:“想必,风堂主也不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个快死的人吧?”

    “你都说了我要死了,在乎这个名声还有什么用呢。”风无疾一脸随便,坐了下去:“解药呢,没有。”

    “这毒是我新研发出来的无色无味的东西。能抑制人的内力和武功。”

    她“啊”了一声,随即笑眯眯道:“对了,没有解药的话,不出五日,暴毙而亡。”

    风无疾把弄着腕上的手串,漫不经心道:“好像还没起名呢,正好,就以您来命名吧。”

    她作出思索的模样,片刻后,突然灵光一现般的开口:“叫…’刘妇垂颜‘吧。”

    刘婆子面色铁青,被人摆了一道,还是个没内力的年轻人,心里自然不好受。

    她冷哼一声道:“好啊,既然风堂主没有解药,就等着受死吧。我自会回去,禀告主子!”

    “行。”风无疾好整以暇地坐着,神色没有丝毫波动:“记得到时候登门时带上赔我桌子的钱。”

    风无疾摇摇头,说:“下次到别人家做客有一点素质,一言不合就把我金贵的桌子干碎了,太没礼貌了。”

    刘婆子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她怒气攻心,指着风无疾,眼神里满是杀意。只可惜她现在不能使用内力,不然恐怕早就将风无疾剁了。

    说罢,她又贴心地补充:“五两银子就够了。”

    “小丫头嘴皮子真是厉害。”这下,连尊称都没有了。“既然是将死之人,那早死晚死都一样。五两银子可以给你,就当是你的买命钱。”

    “三日内,准备给自己选个坟!”刘婆子撂下一句狠话,愤愤拂袖转身,准备离开。没办法,她现在奈何不了风无疾什么,只能忍气吞声。

    只是……

    刘婆子刚准备轻功而跃走,就听到身后人貌似在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

    “刚刚应该多说点银两的,五两是不是有点少了?”风无疾摸着下巴,思索着:“虽然这桌子只用了五十文。”

    “不过,我的命应该不止值五两,怎么也得一万两黄金吧……”

    刘婆子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但也不好再回去算账。

    偏偏这小丫头还如此自信,说自己的命值个一万两?还是黄金?能买她多少条命了,真是可笑。

    “呵,真是有病,看来这个弃忧堂也不过如此,”刘婆子心中腹诽,忍着一口气走出大堂。

    感觉到大堂内没了人声,风无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盘腿席地而坐,点住自己的穴道,运转起功法。

    “新火自生,凌空执剑,相忧而疾,八幽里华,百无陈旧。”风无疾闭上眼,心中默念。

    若此刻有习武之人在此,便能知道她此时运转的功法是何足为奇的。

    此内心功法名曰「百新火」,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才可开悟习得的功法,常人连触碰的机会也没有。若说稀有,也确实是的。因为,这世上仅仅有两人会此功法。

    风划过院内的青松,刮落一片树叶,悄然落在池塘中,荡起片片涟漪,此刻岁月静好,难得的安宁。

    但宁静从来都是不可长久保留的,只能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风无疾眉头紧锁,蓦地睁开眼,咳嗽起来,直到呕出一口鲜血!

    她眯了眯眸,眼前一片模糊,甚至看不清东西。

    风无疾强撑着身子站起来,状似自嘲般默道:“啧…果然还是不能妄动内力,继续封着吧。”

    她垂下眸子,看着地下的血迹,喃喃自语:“得尽快收拾了,不然李长弃看见了肯定又免不了唠叨。”

    话落,风无疾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心中叹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天运气也太差了吧。

    风无疾回过头,李长弃正好走到大堂前,手里还提着钧州城内,有名的烛隆酒楼上等包装而制的点心。

    “又在偷偷骂我?”李长弃声音而至,“我刚刚去给你买了一些糯米糕,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这些小甜食。你在做什……”

    突然的,所有话哽在喉咙里,他看到了。

    ——大堂内明显有打斗的痕迹,桌子已然塌掉,而这青石砖地之上,赫然有一摊明显的血迹。

    “你毒发了?!”李长弃愣住,眼中罕见的划过一丝慌张与措不及防:“这次这么早,怎么会…”

    他一时手忙脚乱起来,糯米糕掉落在地上也无暇顾及。

    李长弃按住自己颤抖的手,从腰间拿起常挂着的荷包,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

    “哎,不要这么心急,弃美人。”风无疾一脸无所谓,伸手挡住,说:“不是毒发,就是刚刚来了个病重之人,让我救救他,然后.…..”

    李长弃攥紧了拳,打断道:“你看你说的谎话有什么信服度吗。”

    “屋内的痕迹这么明显,你与谁打斗了。”他忍着怒意,朝她走了一步,紧紧逼问着:“又是哪家的狗趁着我不在上门来?还是那走悲衙派来的?”

    李长弃刚回来就见到这副场景,是真的气极了。他向来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不会作出冲动之举,但现在恨不得立刻就找出那个人来杀,斩首于面前。

    大堂内一片寂静,是一根针落地可闻的那种静,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的话。

    堂外的天一片苍茫,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停留。很久很久,风无疾都没有回答。

    到最后也只是笑了笑,半带调侃着开口:“真是神了,什么瞒不过你。”

    “我有点累,先回房了啊。”说罢,她站起身来,身形有些踉跄地走向大堂之外。

    很好,遇到事情就想逃避。

    李长弃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前去扶住她:“你毒发时会怎么样,这么多年了,瞒不了我。”

    他咬咬牙,道:“风无疾,你现在左手又提不了重物,别再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了。殷玄说过,你的毒再深了去,便会……”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

    这太残忍了,他不敢说,又怎么舍得说?

    李长弃的语气软了下去:“算我求你,别拿自己的命来挥霍,好好吃药,剩下的,我想办法,肯定是要将毒解了的。”

    “先别放弃,好不好?”他将姿态放低,半带祈求般道。

    风无疾面色一顿,但也只是很微小的变化。她很快掩下所有情绪,恢复平日的笑,摇了摇头:“弃美人,我自己的身体我又不是不清楚。”

    她摸了摸鼻子,“放心吧,我说死不了就是死不了。还能活几个月呢…怕什么。”

    “没时间了…”他乌黑的眸子一暗,绷紧了唇角,“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

    “别白费力气,阿弃,”风无疾再一次打断了他,语气稍稍加重。

    “不是我说,六年前你不是想走吗,怎么现在赖着弃优堂不走了?这弃忧堂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费心费力。”

    “跟着我又得不了什么好处,只得每日刀尖舔血,等着被追杀吗。”

    风无疾摆了摆手,眉间涌上一丝疲惫:“太麻烦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其实更喜欢清闲。我本就寿数不久,让我静些吧。”

    这些话像是导火索,一下子点燃了李长弃压抑已久的情绪。

    “是,六年前我确实想走,但那是因为我当时与你不甚熟悉!”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么久了。我与你同生共死,与你同创这弃忧堂,我如何离得开这?”

    他与她,是在六年前相遇于隐远城。那时李长弃受了重伤,受她所救,自己那时日日急切地等待着伤好离开,结果……反倒是他先心生不舍。

    李长弃晃了晃神,收回思绪。

    他攥紧她的手腕,放低了自己的声音:“你可以不在乎弃忧堂,也可以不在乎我…但你,不能不为自己的生命和安危做着想。”

    他声音带着微不可察地颤抖,“风无疾,你到底在乎什么?”

    “我在乎什么…”风无疾微微一顿,抬起眼对上他一双浓墨般的黑瞳。平日那么沉静的海面,此刻泛起层层汹涌的海浪。

    凝着这双眼睛,她突然就想起了刘婆子说的话。

    ——亡命之徒。

    她的确是个亡命之徒,但将死之人有时也会迷惘。

    风无疾笑的轻松,声音低不可闻,“七年前,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我呀,现在只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喝数不尽的美酒,再看看美人,这不就是人间仙境吗。”

    “行了。”风无疾不想再对此话题深究,而是平静的看向堂外虚掩着的大门处。

    “出来吧,小朋友,藏了这么久在听什么呢。”

    ——而就在她话落的那一刻,大门后露出的一缕灰色衣襟微微动了动。

    门后的人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跑路。

    李长弃耳朵微动,眼神一厉,身形很快的掠向门后藏着的人,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将人从门后拽了出来!

    来者是个长相俊俏的少年,身姿英挺,仿若修竹。而此时,少年正尴尬地笑了几声:“咳…哈哈呃…”

    “那个,你们好啊…”

    李长弃眯了眯眼,见来人不足为惧,按在剑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抱臂道:“什么人闯到弃忧堂送死。”

    少年从门后一点点挪步了出来,这下,二人才看清他完整的身着。他乌发如缎,随意的用了一根紫色的带子扎了起来,且身背长剑,一股子少年轻狂。

    唯独特别的是,他的额上戴了一缕苍色的抹额。

    少年拱手一礼,先介绍起了自己:“呃…在下是名书生,闯荡时不慎进入此阵。”

    “当真是无意冒犯,无意冒犯啊,还请各位见谅。”

    “书生?”风无疾唇角轻挑,眼眸微动,在一片模糊中锁定了少年。

    仅仅一眼,她便收回目光。但少年却打了个寒颤,只觉不寒而栗,感觉自己瞬间就被看穿了。

    “噢…哪家的书生啊?来钧州城西这么偏僻的小地方闯荡?”

    少年打着哈哈道:“无名小卒,无名小卒,哈哈…”

    风无疾说:“既然来了,便是客人,进来喝杯茶吧。”

    “呃…”少年尴尬地摆了摆手,委婉拒绝道:“哈哈,那个…我不渴,要不算了吧?我这就走,这就走。”

    风无疾微微一笑,对着李长弃吩咐道:“弃美人,带他进来。”说罢,她转身就向大堂里走去。

    “…嗯。”李长弃虽不情愿,但还是从命,揪住少年的后脖领拖着就往大堂里走去。

    “哎哎哎…我就是个文弱书生,兄弟你轻点啊——!”

    大堂内,李长弃将他一把甩了进去,随后嫌恶地擦了擦手。

    “嘶,摔死我了!!”少年气愤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恶狠狠地瞪了李长弃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大堂里。

    然后他就目瞪口呆了:“…你们这里是刚遭遇了土匪打劫吗?怎么这么乱啊?”

    只见,堂内椅子摆放分散,有的甚至已经“尸首分离”了。桌子被人掀起在地,好不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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