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
一个被打扮得粉嫩嫩圆滚滚毛绒绒的身影，兴冲冲的，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快的往项翛年这边跑来。
从朦胧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小姑娘的名字的项翛年，试探着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我是我！年年姐姐，你刚才好威风啊！站在兽兽们的前面，简直像个英勇神武的女将军！”
和上次项翛年印象当中的沉稳安静不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唐糖，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她仿佛看到了偶像一样的神情，让项翛年默了一默。
“谢谢你的夸奖。”
奶声奶气却充满了真诚童趣的赞美，最为真挚，也最为珍贵，项翛年虽然惊讶于唐糖的转变，但也笑着回应道。
“糖，糖，你跑得好快啊……我都差点追不上了……”
“天呐，我都好久没这么跑过了……呼……”
上气不接下气追过来的，也是项翛年熟悉的面孔，谭家龙凤胎，谭云昭和谭云菀，他们身边还跟着同样喘着粗气的温云深嫡妹，温梦洁。
“你们好没用啊，就这么几步路就喘成这副模样，你们没有锻炼身体吗？以后若是再遇到什么危险，跑都来不及……”
唐糖撇了撇小嘴，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非常自然地牵上了项翛年的手，一边对后面的三个小萝卜头说教道。
项翛年：“……”
道理是没错，但是，这个唐糖小姑娘是不是有点太居安思危了？
还有，为什么要牵她的手？
她们之间的关系，有这么亲密的么？
项翛年被唐糖整个霸占她的模样，给搞得满头雾水。
但这还不算完。
“年年姐姐！你刚才好帅啊！你手，这么一举，兽兽们都好听话啊！”
“是啊是啊，年年姐姐像兽兽公主一样！”
“啊！唐糖你太狡猾了，我也要和年年姐姐牵手手！”
项翛年：“。。。。。。”
怎么回事，这修罗场的既视感？
项翛年其实并不算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咋咋呼呼还没礼貌的那种。
但是，几个小孩子莫名争抢起她的场景，还是让项翛年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我们的位置是一起的，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燕舟衍见项翛年和这些小萝卜头们相处融洽，便也不担心她会被排挤，或是找不到人说话，遂放心下来，轻笑着，在项翛年的耳边叮嘱了一声后，就走了。
“哦，好。”
“雨露均沾”挨个给四个小孩牵手的项翛年，抬头匆忙应了燕舟衍一声，然后就又低下头去，侧耳仔细听着几个小萝卜头叽叽喳喳的声音。
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敷衍了一下的燕舟衍：“……”
但燕舟衍却一点都生不起气来，反而觉得，被这些小萝卜头喜爱的项翛年，实在是可爱。
燕舟衍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往屏风的另一边，男宾们聚集的地方走去。
而这一幕，也都被眼睛蹭亮的、面上在互相聊天、但实际上全神贯注盯着项翛年和燕舟衍的众人，看在了眼里。
“天呐，两个人的关系好好啊……”
“啧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瞧瞧燕王爷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哎呦，看得我心软软的，当初年轻的时候，我家那个也是这样子的……”
“别说，燕王爷那张脸是没得挑啊，但就是平时太严苛了。”
“对，还不解人情，人家小姑娘上前献花，他都能把人给盯着吓哭，这项大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啊，真想去学一手……”
“可不是么……”
“……”
夫人们的谈话内容，一些个别的，就是要比未婚的少女们，稍微带点颜色。
而她们谈笑的内容，也是被极度关注与项翛年和燕舟衍有关话题的翁晶晶，全部听在了耳朵里。
翁晶晶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了。
面容牵强，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内嘴唇也被紧咬的牙齿，磨出了血腥味。
但她的那双黑暗的瞳孔中，满是熊熊燃烧的妒火，是恨不得把项翛年整个扒皮抽骨剥筋的恨意。
“你给我等着……”
咬牙切齿的，翁晶晶无意识从嘴边溢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呢喃。
按理来说，在这个热闹的场合里，是没有人会听见的。
但就是架不住一些，特别关心她状况的、时时关注的、好心善良的官家小姐，注意到了翁晶晶好像说了什么：
“嗯？你刚才说了什么？天呐！晶晶，你还好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似乎察觉到了翁晶晶的这边动静，那人急忙转过身来，但一看，发现翁晶晶面色刷白，那人急忙焦急出声。
狭窄的触感神经里，传来旁人模糊的关心，但一个没控制住，也似乎被戳中了痛点的翁晶晶，一个没忍住，尖锐刺耳的声响，直接呛了出来：
“我身体好得很！”
突兀焦急的喊声，在这样的场景里，总是格外突出。
众人的议论声骤然一停，全场安静，紧跟着，所有人的视线，唰的一下，从项翛年那边，瞬间转移到了翁晶晶的身上。
翁晶晶：“！”
有想象过这样的画面，有想过把所有人对项翛年的关注全部都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来的场景，但绝对不是眼下，她可能会出现笑话的场合。
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人群中那些诧异讶然的目光，对于此时此刻的翁晶晶来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她急忙补救道：
“对不起，看来我的确是身体不适，许久不曾参加这样盛大的宴会，一时见了这么多靓丽的女郎，有些被闪花了眼……多谢许小姐关心。”
翁晶晶抬起每个月都花上百千两保养的纤纤玉指，矫揉造作地抚上自己的额头，装作不适地揉了揉，然后又满是歉疚的，拉起那关心自己的小姐的手，拍了拍，满目诚挚道谢致歉。
一番表歉，在恭维了在场所有人的同时，也加重了对她身边第一个出声的许小姐的在乎，滴水不漏密不透风的话术，一下子，就让全场被惊扰的目光，变得和善了起来。
“瞧翁家小姐这话说的，若是头晕目眩，不若去边上的小亭子里坐一坐？那儿清静，不会熏得你不舒服……”
“真的是，还好最近我有在听项大人的话，每日锻炼，不然翁小姐方才那一声，可不得把我的心脏直接吓到蹦出来啊……”
但也不乏有人看不惯翁晶晶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笑着应答，看似说着体谅翁晶晶的话，但绵里藏针，让人噎着难受，却又不知道怎么应答。
翁晶晶：“……”
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冰凉的手心，更是如同一块散发着冷气的石头。
怎么回事？
根据调查，那项翛年不就是一乡野丫头么，怎么还会有人替她说话？
抬眼望去，翁晶晶发现同她唱反调的两人，一个，是宋映辰，工部尚书谭尚书的夫人，也是项翛年救了的谭家龙凤胎的母亲。
至于另一个，是唐大将军的夫人，温婉，也是项翛年救了的唐糖的母亲。
怪不得……
一文一武，谭尚书和唐大将军加起来的话语权，权力的分量……虽说翁晶晶自认比不上自己的父亲，但权衡利弊之后，更想要维持自己的名声的翁晶晶，压下心头的不满愤懑和不快，笑着道：
“二位夫人教训的是。”
一副完完全全虚心受教的模样。
让人挑不出错来。
倒是能屈能伸的。
见翁晶晶没有辩驳也没有争论的意思，谭夫人顿觉没意思，撇了撇嘴，侧过头，不再看让她看了就烦的翁晶晶。
而谭夫人和唐夫人的话，也让周围的人，产生了好奇：
“锻炼？这么一看，唐夫人的气色好像比之前好了许多？是什么法子啊？”
“哎呀，还不是我家那个小的，她前些日子不是总是进宫找项大人玩么，我本来想着小孩子嘛，和小动物之间玩一玩也没什么，最多不过是沾上毛，回来洗洗就好，结果啊……”
谭夫人可能是有点子说戏的天赋在身上的，说话还特意留了个钩子，等着人上钩。
“结果是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住了，也有耐不住性子的，着急出声搭腔。
感受到所有人的视线，谭夫人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挺直了腰板，轻咳了一声，才施施然道：
“结果啊……被项大人拉去锻炼了，每天两遍八段锦，那锻炼刚刚好，不损身子底，现在我家两个吃什么都香，也不挑食……”
见众人盯着她的眼神中，隐隐流露出艳羡，本就想着为她两个小孩的救命恩人项翛年正名的谭夫人，把事情讲得更是形象具体。
“这还不止，你们不是好奇我的气色比以前好许多了么，就是因为这个，我家小的硬要拉着教我，然后我就跟着练，一开始我还不以为意，但跟着练了几天，我夜里睡觉都安稳了不少，胃口也开了，所以气色也好了……”
“说起来，唐夫人的气色也好像好了，莫不是也是因为跟着练这个八段锦的缘故？”
这时，有人把视线转向谭夫人身边同样皮肤粉里透白的唐夫人。
对项翛年也是满腔感激的唐夫人，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帮助项翛年立好名声的机会，也顺着谭夫人的话给众人说道：
“是啊，以前一到冬天我就手冷脚冷的，还睡不着觉，但现在练了之后就不一样了……”
“天呐，好姐姐，那究竟是什么法子啊，能不能说来听听啊……”
“是啊是啊，我之前都试了好多法子，可贵了，但都没有你们这么好的效果，好姐姐，说说吧……”
“说说嘛……”
“……”
大多数女子，天生就是爱美的。
一旦听到有什么功效绝佳的美容方，自然是不可能错过的。
一时之间，众人仿佛忘记了翁晶晶的存在，只是围绕在谭夫人和唐夫人的身边，央求着她们详细说说。
见周围人明里暗里全是对项翛年的称赞，被忽略的翁晶晶，心中恨恨，指甲又不由自主地缩紧，都忘了自己还抓着许小姐的手。
“嘶！翁小姐！”
被抓痛的许小姐连忙挣扎，把手拔出来之后，看着自己手背上深深的指甲印，本是好心的许小姐，看着翁晶晶的面色，也变了变。
“对不住，是我看花了眼……”
怕自己多年经营的形象毁于一旦，翁晶晶连忙挤出笑容道歉，但心不甘情不愿的，加上勉强扭曲的笑容，让许小姐也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只是转过身，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嗯。”
翁晶晶：“……”什么玩意儿……
她都屈尊道歉了，这许小姐还想怎么样，竟然敢给她脸色看……
说到底，都是因为项翛年这个贱人，害她没控制住出了丑……
等着！
再等一会儿，等宴席开场，她要让项翛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