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第二日一早,令姝穿上御赐的珠冠翟衣随程朝进宫谢恩,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前,朱墙绿瓦,威严逼人,此处便是整个大宋权力的中心。

    宫门口等着的几名太监,看见程府的马车便立刻谄媚的上前:“程大人安好。”

    随后又看着一旁的令姝恭敬道:“这位便是圣上亲封的嘉宁郡主的吧。圣上命我等在此处等候,二位贵人随我来吧。”

    旷阔的大殿内,令姝不敢乱看,垂头跟在程朝身后,随着他的动作跪下磕头谢恩,上首传来一道威严是声音:“平身吧。”

    这是令姝第一次见到定王,彼时的他已经登基为帝,成为最高掌权人。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如今正值壮年,因着常年驻守边疆,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令姝不敢多看,匆匆略过一眼便低下头。

    元景帝照例和蔼的问了几句话,随后便让人带着令姝拜见皇后,留下程朝商谈正事。令姝离去向程朝投去担忧的视线,得到他回应后跟着引路的太监离开。

    引路的太监是紫宸殿的掌事公公,令姝从袖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金瓜子塞给他打探后宫的情况。

    在御前做事的人都是人精,这嘉宁郡主的夫君是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本人又是必须亲封的郡主,这番殊荣可是独一份。

    掌事公公喜笑颜开的收好金瓜子,随后不经意的透露后宫主子的情况。元景帝并不贪图女色,如今后宫内只有四位主子,都是潜邸时就伺候的老人。

    当今皇后是陛下的发妻,出自平南候府,育有一子排行第二。两名侧妃分别封了淑妃和贤妃,淑妃育有二子,分别是大皇子和四皇子。

    元景帝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公主为贤妃所出,贤妃还育有三皇子,自幼体弱于五年前夭折而去,二公主则是剩下的那位倩贵人所出。

    令姝心中有了些底,元景帝从前远在西南,府中女眷消息甚少传出,后宫中的各位娘娘也不知道性情如何。

    穿过御花园,景仁宫就在眼前,令姝跟着掌事太监的步伐走进宫内,殿内上首分别坐着四位宫装美人,正前方的女人身着正红烫金牡丹宫装,气质威严。

    脑中回响昨日嬷嬷教导的礼仪,令姝挺直身板下蹲行礼,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大殿:“臣妇嘉宁,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的声音同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犹如春日里的微风拂面:“起来吧,从前曾在京中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几年未见你出落的越发秀美了。”

    令姝谦虚的低下头:“娘娘莫要笑话我,与您一比,萤火安敢与日月争辉?”

    皇后还没来及开口,她身旁头挽高髻满头珠翠的女人娇笑的声音响起:”瞧这小娘子,嘴真是甜,莫不是整日都在家钻研如何媚上讨好?”

    不过两句话就开始发难,果如如程朝所言,树大招风惹人嫉妒。令姝下意识看向皇后,她正微笑的瞧着自己,嘴角带着一丝歉意,却丝毫没有解围的样子。

    令姝装作不解的发问:“皇后娘娘,不知这位是?”

    “瞧我的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

    皇后指着插嘴的高髻女子介绍到:“这位是淑妃,她旁边那边是倩贵人,右手边这边是贤妃。”

    皇后每介绍一人令姝便跟着行礼,贤妃与倩贵人待令姝不冷不热,几人互相寒暄两句,一时间殿内倒也不冷清。

    淑妃见令姝无视她的话语突然起身发难:“嘉宁郡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宫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令姝昨天才抵达京城,早上又因为要进宫谢恩天稍亮便起了,只想着赶紧谢完恩回去补觉。偏偏这淑妃硬是咬着她不放,硬是拉着她唱大戏。

    她心中不耐面上却不显,恭敬的回道:“回淑妃娘娘,嘉宁只是不知该如何回话。陛下和皇后娘娘是我大宋的国父国母,我们这些做子民的为他们排忧解难,宽慰已身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淑妃似笑非笑:“好一张伶牙俐齿,听闻陛下册封你为郡主是因为你解救明州灾民有功,可你一介女子如何能完成这般大事,其中莫不是有鬼?”

    此话一出,殿中人员面色各异,令姝心中有些好笑,这淑妃看着难缠实则就是个纸老虎,也不知道是被谁给当枪使了。

    令姝微笑的看着淑妃,状似惶恐的回道:“娘娘莫不是质疑陛下和一众大臣决定,如您所说我一小小女子,难道还能蒙蔽他们不成?”

    淑妃话音刚落也觉后悔,又被令姝刺了一下,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又不知道如何辩驳,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指着令姝气愤的喊道:“你……”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皇后见场面闹得差不多了出来充当和事佬,她抬手示意身旁的嬷嬷上前,随后和蔼的对令姝说道,”这些是本宫赏赐你的见面礼,见也见了,稍后让陈嬷嬷送你出宫。”

    “谢皇后娘娘赏赐。”令姝看着手中的托盘,上头摆着一柄金如玉,沉甸甸的压在木盘上,脸上的笑意变得更真了,进宫磕两个头得不少赏赐,这一趟不亏。

    马车上的程朝听见令姝说的话无奈扶额:“我平时也不曾亏待于你,不过一柄金如意罢了,看来我得努力上进才是。“

    令姝没好气道:“什么叫不过?这是我应得的,你是没看见那淑妃刁难我的样子。”

    她放下手中的金如意继续说道:“相比于淑妃,皇后才更让我吃惊,她表面上看着对我很热络,却故意纵容淑妃肆意刁难于我。”

    程朝替令姝解答:“淑妃对你发难是因为陛下将她心心念念的南珠赐给了你,她虽孕有儿子,却心思简单不足为惧。”

    “那皇后又是为何?”令姝追问道。

    程朝看着她求知的眼神有些难以启齿,在令姝的追问下才开口:“平南候府的二小姐是皇后的侄女,她……对我一见倾心非要嫁我。皇后也想借此拉拢于我,私下找过我许多次,我都给拒绝了。”

    令姝笑得直不起腰,单手扶住程朝的肩膀支撑着,眼见沁出泪水。程朝见她没心没肺的大笑,没有一点吃醋的模样,心中烦闷不堪,随后甩开肩上的手臂,侧身背对令姝。

    令姝好不容易止住笑容,才发现马车内一片寂静,面前的男人只留一个背影给他。察觉到程朝的不悦,令姝趴上他的后背问道:“生气了?”

    男人带着委屈的声音传来:“我不该生气吗?旁的女人听见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都会生气吃醋,你倒好拿我当乐子!”

    令姝扒拉他几下都被甩开,心中也来了气,冷哼道:“给了台阶你就下,再不下就没机会了。”话音刚落,程朝便转过身来,黝黑的眼珠盯着令姝,里头写满了委屈。

    惹事的令姝老老实实的开始顺毛轻声哄道:“我不吃醋是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成功的,我夫君有我这般聪慧可爱貌美如花的夫人,怎么会瞧上她。再说了,你能被这样的贵女瞧上,充分说明我的眼光很好。”

    程朝:“哄我的同时还不忘夸赞你自己,你的话有理,但我还是生气。”

    令姝笑嘻嘻道:“不生气了好不好,我请你去吃南门大街的馄饨,这家馄饨开了二十年,保管你爱吃。”

    马车在青石板上缓缓驶去,吹起的车窗复又落下,街上行人匆匆一瞥,看见车内俊朗的郎君神情温柔的替身前女子挽发。

    ——

    新帝刚刚登基,正在肃清朝野,程朝忙碌整日不见踪影。因着清算乱党一事,死牢内的囚犯日益增多,汴京人人自危,深怕下一个就是自家倒霉。

    令姝受封郡主的消息传遍汴京,邀请她赴宴的帖子如雪花一般飞进程府的大门,她懒得应付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只挑了姑母和姜沅送来的帖子。

    姜沅一大早就在姜府大门口等着,一看见令姝露面就满脸带笑的拥上来:“姝儿,我想死你了,你可回来了。”

    令姝张开双手回拥过去,鼻尖都是姜沅身上的馨香,打趣道:”沅姐姐既说想我,怎么腰身比我离去时还粗了两分?”

    姜沅大惊失色不可置信,连忙原地插腰丈量自己的腰身,直到看见令姝在一旁笑得扶住墙壁才反应过来,恶狠狠捏住令姝腰间的软肉:“好啊你,一居然敢取笑我。”

    令姝连忙讨饶:“沅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两人玩笑着挽手走进姜府正厅,姜夫人坐在上首,令姝正准备上前行礼,还没蹲下去便被姜夫人扶住。姜夫人笑意盈盈:“该是我给郡主行礼才是。”

    令姝一把扶住姜夫人的手,撒娇的开口:“伯母,我可是你看着长大了,给您行礼才是应当的啊。”

    姜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和叶夫人一样都是江南人,说话轻声细语。只是她性子实在温良,导致姜府后宅乌烟瘴气,姜大人宠妾灭妻,她带着姜沅日子过的很艰难。

    好在姜沅能立得住,年纪大些就开始和妾室打擂台,这也导致她名声不好,她比令姝还大上两岁,至今未曾定亲。

    果然,姜夫人还没说两句便开始抹泪,声音哽咽:“你如今都成婚一年了,可沅沅还没有动静,都是我害了她。”

    姜沅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自今年开始母亲便时不时在她面前抹泪念叨婚事,她已经有些麻木了。令姝看着好友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连忙安慰姜夫人:“沅姐姐聪慧大方,伯母不必太过着急。”

    “她今年都二十岁了,我如何不着急。”姜夫人握住令姝的手,言语切切,“姝儿,你如今受封郡主,你丈夫又是朝廷新贵,你可得帮沅沅找个好郎婿。”

    “当初我和您说毕言之的时候你瞧不他,如今又开始着急了?”姜沅冷声打断姜夫人哭诉的话语,拉着令姝朝后院走去。

    令姝一脸无措被姜沅拉着离开:“沅姐姐,毕言之是怎么回事啊?

    姜沅一脸不爽的推开闺房拉着令姝进去,整个人颓废的坐在床上,声音低落的开口:“去年打马游街的时候我就瞧上了毕言之,他家境贫寒长相一般,家中又无双亲在室,为人也不错,实在是一门上好的亲事。所以我就生了些想法和他接触了一二,他也愿意娶我,我便让他上门提亲。”

    “可我母亲的性子你也知道,那西院的母女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毕言之谴媒人上门提亲的时候狠狠羞辱了他一番,说他家境贫寒配不上我,将人赶走了。”

    姜沅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就分开了,这些日子里母亲也为我相看不少人家,可我没有一个喜欢的。”

    令姝坐过去,轻轻抱住姜沅,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姜沅哭,记得很小的时候姜沅同姜珠打架,姜大人偏心狠狠罚了姜沅,她受了委屈也不曾哭过。

    令姝轻柔的声音响起:“那毕言之他可有成婚?”

    姜沅摇摇头,疲倦的叹息:“他虽未成婚,可我听说他前些日子正在和刑部侍郎张家的小女相看,说不准马上就定亲了。”

    “沅姐姐可还喜欢他?”

    姜沅抬头看着令姝,撇撇嘴,神色委屈。令姝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连我都不能说吗?”

    “不是。“姜沅握住令姝的手,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是挺喜欢他的。“

    令姝露出笑意,拉着姜沅絮絮叨叨半个时辰。将自己和程朝决裂后阴差阳错的成婚前因后果一一告知姜沅。她曾经是如何伤心,如何地满心愤慨。也曾在深夜痛哭,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陷入过深深的自责中。

    她又告诉姜沅,她是如何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意,知晓程朝心悦自己,为了自己可以奋不顾身不要性命,还有两人互通心意后的开心和甜蜜。

    “所以,沅姐姐,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如果你还犹豫不决,那你就勇敢一次,不要自己留遗憾。”令姝擦去姜沅的泪水,鼓励道,“至于伯母那边,我和程朝这么困难都过来了,你也一定可以的。”

    姜沅流着泪,片刻后握着令姝的手坚定道:“我还想试试,姝儿你帮帮我。”

    令姝取出帕子替她擦泪,手下动作轻柔:“放心,我永远站你这边。”

    ——

    令姝回府后就吩咐青覃去打探毕言之的行踪,再吩咐小桃去媒婆处打听他和张家相看的进展。

    姜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情令姝自然是一万个放在心上。是以深夜了她还在看青覃和小桃递上来的消息。程朝回府时发现卧室的烛火还亮着,他有些奇怪,平时这个点令姝应该早就睡了。

    他轻轻推开房门,令姝神色认真的查看手上的消息,没有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程朝放慢脚步悄悄潜过去,抬眼便看见纸上满页都写着毕言之。

    毕言之的家族,毕言之的作风,甚至还有毕言之何时说了什么话都记录再上面。程朝平稳的呼吸瞬间乱成一团,他取过令姝手中的纸张,手臂轻轻颤抖,不明白令姝为什么这么关注其他男人。

    他的心脏好像漏了一个洞,里头正呼啦呼啦的灌入凉风。程朝不敢去想令姝关注毕言之是什么意思,他语气僵硬:”这是什么?“

    令姝手中的纸张猝不及防的被抽走,她抬头望去,程朝一脸菜色的看着她。令姝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令姝说完抬手去摸他额头是否发热,手刚伸出去就被程朝抓在怀里,一副要哭的语气,他抖着手中的纸张:“这是什么?”

    令姝这才把目光投在他手上的纸上,再抬头看着他眼底泛红,一副要被抛弃的样子。她抿抿嘴,心中疑惑不已,程朝莫不是吃醋了?

    令姝清清嗓子,偷偷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我……今日上街,看见一个人觉得……挺不错的,就让人去打探了一下。”

    此言一出,程朝抓着纸张的手兀的用力,崭新的白纸在他手中捏成一团,他紧盯着令姝,一字一句的开口:觉、得、挺、不、错、的?”

    令姝刚要回答,就看见他别过脸,声音甚至带上哭腔。明白自己逗过头了,连忙抚毛:“我开玩笑的,我是帮姜沅看的。”

    他不说话,丢下手中的纸团快步走进内室,令姝连忙追过去。就见他一脸阴沉沉的盯着自己,令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过去讨饶:“我知道错了,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吃醋了。”

    程朝瞥了一眼令姝愤愤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令姝挤过去坐在程朝身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扬起小脸一脸讨好的笑笑:“今日去见了沅姐姐,才知道她和毕言之有一段,我这是给她做军师呢?”

    程朝酸溜溜的开口:“出谋划策用的着把人家的消息的全部打听下来吗?连爱吃什么都记录下来了。”

    “我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上心过?”程朝控诉道。

    令姝大呼冤枉,她站起身在程朝面前来回踱步,细细数着:“我怎么对你不上心,刚到明州时我还给你送过饭呢。”

    程朝没好气道:“难道不是你故意弄了几盘坏肚子的菜想叫我出丑吗?那菜被我同僚吃了,当天就去了医馆。”

    令姝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难怪他那时候没事,感情是给别人吃了。令姝拍着手继续说:“那我还雨天去接你,我还特意跳舞给你看呢。”

    程朝眼皮掀起觑了她一眼:“你那明明的想着把我勾到手再狠狠甩掉,想要报复我。”

    令姝不可置信:“这你也知道?”

    程朝:“……”

    眼见越描越黑,令姝心一横,娇声软语道:“夫君,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令姝这副娇娇模样程朝很是受用,他气早就消了大半,此刻更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令姝撒娇,良久才开口:“以后不许对其他男人如此上心,只许对我。”

    令姝心中翻了白眼,面色笑意盈盈脆生生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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