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令姝扫了一眼面带心虚的叶夫人,讶然道:“难道瑞王当然谋反,舅舅与表哥也参与进去了?”
叶夫人抬起双手在空中挥舞两下:“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们就是……给瑞王世子行了个方便。你也知道你舅舅领着看守火油的职责,他不过是……偷运了些火油出去,这不是大事啊!”
令姝冷哼一声:“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我听完那晚瑞王便是用的猛火油烧的宫门,宫中殿室都烧掉不少!”
“舅母,你回吧,此事我无能为力。”令姝说完从竹椅上起身,正准备吩咐人将叶夫人送出去。
噗通——
叶夫人一个箭步扑在令姝脚下,令姝被她吓了一大跳差点没站稳。好在身后的刘嬷嬷手疾眼快的扶住令姝的腰身。突然起来的惊吓让令姝胸口有些不适,她感觉肚子有些难受。
叶夫人响亮的嗓音萦绕在耳边:“你真要看着你舅舅去死吗!她可是你母亲唯一的弟弟,你见死不救你母亲那边你如何交代?”
令姝动了动被叶夫人捆住的双腿,冷声开口:“若不是你们贪图富贵又如何会卷入这场祸事,你应该庆幸事情没被闹大,否则叶家九族都要被你们一家子连累!”
小杏唤来家丁将叶夫人拉开,令姝揉揉被吵得胀疼的脑袋,有些疲倦的朝叶夫人开口:“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先派人出去探听此事,此事我并我把握,你不要报有太大的希望。”
令姝顿了一下,带着怒气斥道:“这些时日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家待着。”
打发走了叶夫人,令姝捏着眉头趟在美人榻上,小桃立在身后替她揉着额头:“夫人,要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令姝摇摇头,今日之事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此事应当有人在推波助澜,看样子是冲着她和程朝来的。
树大招风,如今她和程朝风头正盛,不知是挡了谁的路。何况身后还有个皇后母族虎视眈眈的盯着,就是不知道今日是事情是谁的手笔了。
婢女捧着膳食摆在桌上,油荤的味道传入令姝鼻尖,她捂住胸口不适的摇头,吩咐人撤下去。
——
昏暗的地牢内传来阵阵惨叫,短短几日,大理寺的牢狱中塞满了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进了大理寺的牢房也要脱层皮。
空气中的血腥气味令程朝有些不适,他加快脚步走过长廊,素色的鞋履被地坑的血水染红。
走出牢狱大门他才呼出一口气,掏出手中的签字画押的罪状展开,李家人伙同瑞王谋反证据确凿,不日就要处死,他也只能尽力抱下涉案未深的女眷和孩童。
方才他去见了李阁老最后一面,往日威严的阁老大人如同抽干精气神一般,迅速苦老下去。看见程朝他只问了一句:”榕儿如何?”
程朝凝视他片刻才开口:“我将他葬在了青山。“
李阁老抬手捂住眼睛,苦涩的声音传来:“老夫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没想到……”
他掩去眼睛的泪水,长叹一口气:“多谢你为榕儿收尸。”
“你可有悔?”程朝冷肃的问道。
李阁老已官至一品,李榕更是学问出众不凡,不出意料将来李榕会接任他的位置,延续李家荣光。
人心不足吞蛇象,李家人想要更进一步,将女儿嫁给瑞王世子,从此和瑞王荣辱共系一体。
“老夫不悔!”
刺目的阳光拉回程朝的思绪,他抬步离开大牢。
大理寺正门口停着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染着凤尾花豆蔻的手指从马车内伸出,随之而来的是悦耳的声音:“程少卿留步。”
程朝停住脚步,目不斜视的开口:“郑小姐有事?”
郑月儿掀起车帘,柔软的浮光锦顺着她的手臂下滑,露出一节皓月的手腕,她笑意盈盈的外头,眉若柳叶。
“前些日子我同程少卿说的事你可考虑好了?” 郑月儿温柔的凝视程朝。
“某已有妻子,谢过郑小姐好意。”
郑月儿眼风扫到不远处的青庐马车,眸中潋滟,她提起裙摆走下车拦住程朝的去路,向前逼近两步:“我有的是耐心等你。”随后嫣然一笑离开。
小桃偷偷觑着令姝的脸色,今日无事夫人说要来大理寺接大人下衙,马车刚停下不久就看见大人被一容貌美丽的女子拦下,两人似乎相熟靠得很近。
夫人原本还带笑的脸色立马沉下,拳头攥住衣裙盯着那处。小桃摸着脑袋开解道:“许是公事?”
令姝语气听不出喜怒:“身后就是大理寺,什么公事需要当街拦路说?”
小桃歇了劝解的心思,心里按照祈祷大人自求多福。程朝和青覃行至程朝马车旁,令姝掀起车帘,语气带笑:“夫君,我来接你回家。”
程朝紧皱的眉间在看见令姝后放松,他俯身靠近令姝,那股花香猛的飘入令姝鼻尖,令她有些反胃。她伸手挡住程朝靠近的身体,有些难受的开口:“方才那个女人是谁?”
程朝微微瞥了一眼令姝的神色,见她难受上前拥住她关心道:“身体不舒服?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以后别来接我了。”
他的靠近让令姝更加不适,心情更加烦躁:“她就是皇后的侄女?她找你干什么?”
程朝有些好笑的替令姝抚背:“不相干的人你管她做什么?很难受吗?”
令姝恹恹的趴在他的怀里,不开心的说道:“这衣服回去就扔了。“
“好,带你去吃糖渍梅球。”他轻声哄着令姝。
程朝瞧见令姝额头上泛起细汗,取过一旁的蒲扇替令姝轻轻扇风。
微风吹散车内的香气,令姝的恶心感褪去,想起了正事:“今日舅母到程府来闹了一通,说舅舅监守自盗倒卖猛火油涉嫌参与瑞王谋逆,已经被刑部拿下。我舅舅那个人是贪财了些,可要说他参与谋逆是绝没有这个胆子的。”
程朝摇扇的动作一顿:”瑞王谋逆一案已接近尾声,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物,现在蹦出此事确实很蹊跷,此事交给我,我吩咐人去细查。
——
程母和佩娘赶在端午前抵达汴京,令姝早早就将院子收拾好,将她们二人一接到就迎回家接风洗尘。
大半年未曾见过,程母气色相比在明州时还要差些,加上一路舟车劳顿,面容都消瘦了不少。见了令姝她眉眼带笑,拉着令姝说了好一会话,还是程朝出面将她劝回去休憩。
端午那天,佩娘协助令姝操办了一场家宴,庆祝一家人团圆。佩娘将炖了一个小时的老鸭汤端上,给桌上每人都盛了一碗,嘴角带笑:“这是嫂嫂特意买来给我们补身体的,大家快尝尝。”
浓郁的肉腥味冲进令姝鼻尖,抑制不住的恶心涌上心头,她放下碗筷起身走到屋外,扶着木柱呕吐。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饭桌的宁静,程朝迅速起身揽住令姝,吩咐身后的婢女去请大夫。
他有些自责的开口:“前几日你就不太舒服,都怪我忽略你。”
令姝难受的摇摇头,她有些说不出话,嗓子眼里的恶心一阵一阵的涌上。程朝见她一副站不住的模样,将人拦腰抱起走向后院。
佩娘一脸焦急的扶住程母跟在身后,程母脸上狐疑一阵,随后又泛起笑容,脚步加快的跟上程朝。
令姝靠在床边,唇色苍白,程朝蹲在身前面露急色,不停的朝外催促让人烧来热水。青覃拉着大夫的衣袖一路跑来。
胡子花白的大夫气还没喘匀就被程朝一把拉到床前,紧张的问道:“大夫,你快替我夫人看看,她近来身体不适经常犯恶心。”
老大夫无奈的扯回自己的袖口,取出丝帕搭在令姝手腕上细细的把脉,他紧闭双眼摇头晃脑,另一只手还在不停的抚着胡须。程朝心下焦急忍不住发问:“她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轻瞥了一眼他,随后问起立在后头的婢女:”夫人月事多久未至了?”
“夫人自从去年落水后月事便不规律。”小桃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迟疑的开口,“距离上次大约……两月有余了。”
老大夫点点头,随后收手朝令姝慈祥的开口:“夫人莫怕,虽月份尚浅但老夫还是把得出来,夫人是喜脉无疑。”
程母拨开傻楞在一旁的程朝,向老大夫道谢吩咐人送他出府,随后喜气洋洋的吩咐:“夫人有孕是大喜事,府上每人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从我体己里面出。”
安静的房间内声音鹊起,婢女们互相对视而笑,令姝捂着肚子呆坐床前,不可置信的摸着肚子,就在前几日她还在和程朝说起孩子的事。
原本以为自己落水后不易有孕,还打算找个大夫调理一二,没想到肚子里已经有个小种生根发芽。想起前日里和程朝在书房的胡闹,她顿时有些后怕。
程朝还楞在原地呆呆的盯着令姝,佩娘将他推到床前调侃道:“从未见过哥哥这副模样,嫂嫂你看。”
令姝抬眼望去,程朝正紧抿着唇无措的看着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她方才紧张的心瞬间放松下来,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傻了?”
程朝没有说话,他坐在床前紧握住令姝的手,神色严峻。
程母将房中多余的人都谴走,细细的叮嘱小桃和刘嬷嬷有孕之人需要注意的地方和饮食,回头瞧见程朝还傻愣愣的握着令姝的手,她第一次嫌弃自己的儿子。
程母上前拉走程朝,和蔼道:“姝儿,你好好养着,我先带着晏清去给他父亲上柱香。”
令姝摸着肚子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叶夫人和泉州的令父,起身给他们去信告知自己有孕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