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哥

    “我不要吃!”寂静的宅院厅堂里,女子叫声乍响,“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

    脸色阴沉的秦修安立于桌边,冷睨面前这撒泼的女人。

    饭桌摆满珍馐美馔,乍一看与人族食物无异,实则不然,统统是些鬼族生猛的口粮罢了。只因秦修安讲究这点,总会将肢体处理成寻常肉类,加入佐料配菜掩饰。

    只有眼珠无法加工,且对鬼族来说确实美味,才原样扔入汤中。

    “我是鬼,鬼诶!”千秋尔拍桌叫喊,“你整这一桌色香味俱全作甚?我要吃血淋淋的!”

    秦修安盯着她,体内煞气不自觉散出,整间屋子瞬间阴冷。

    千秋尔双脚被煞气攀得竟是隐隐骨痛,她装模做样嘤”了声,抱腿踩椅,缩成一团,双马尾滑过手臂,姿态很是可怜,“秦哥哥,我冷。”

    秦修安恍然回神,敛回煞气,扫了眼胆怯的她,撇嘴:“你等着。”

    他才出门,千秋尔霍然跳下木椅,上蹿下跳摸寻厅堂何处有暗门的痕迹。

    “你在作甚。”突然,背后响起冰冷的声音。

    千秋尔正好踩在长条案上,掀起挂墙的一副山水字画,她凝眉侧首,自然地指给他看,“秦哥哥你瞧,这《春日踏青图》,远处落日河边的渔翁身上竟有首小诗呢!”

    她将字画取下,对着烛火一照,只见那渔翁身上用特殊墨水题了首诗,于烛光中水光波动,唯有认真注视方能细辨字迹。

    千秋尔抬起画轴从斜边看,低念:“浮名浮利终虚耗,人世浑如蝶梦轻。纵使九霄云外坠,此身仍向碧霄行。”

    她拍手,“好极了好极了,只不过这诗中说到九霄坠落,莫非是哪个仙人从天上掉下来所写?”

    秦修安见她竟能发现这画中隐秘诗句,更确定她方才确实是在看画,疑心顿时打消□□。

    “没想到你忤头忤脑,竟还识得几个字。”秦修安左手一甩,扔掉手中那截大腿肉,乓一声砸上桌面,溅落小片血腥。

    他用干净的右手指向画中渔翁,“这是我春日去燕归城游玩,于红花山脚的林中所见,此诗潦草刻在一座平平无奇的岩石之上,字迹是我不敢恭维的丑,然诗的气韵我很是喜欢,便誊抄记录,说来好玩,那岩石落款处竟是个猫爪印……”

    他还想再细细展开讲,比如为何作了一副占据大篇幅的莺燕踏春的热闹景,却只在画的边远处用几点勾勒出渔翁,且还以特殊笔墨隐藏诗的存在。

    这一切,他都是有用心构思的。

    可他才准备说下句,却见眼前这姑娘跳下案台,指着桌上白花花红艳艳的大腿肉,又道出了令他头疼的话:“我不要吃!”

    “我要吃人!活生生的,会叫的人!”

    搞没搞错啊,她来此便是要寻这恶鬼在何处关押人族,这,直接掰只腿给她作甚呢。阿弥陀佛,不是她的罪孽。

    阿弥陀佛,就算是,她也可出手相助,将腿安回。

    说干就干,千秋尔拎起大腿,气呼呼道:“此人在哪?我要把腿接回去,吃完整的!”

    秦修安站在案台边,眉心微蹙看她。

    他回来后换了身宝蓝色道袍,此时长身而立,宽大的袖口垂落,颇为闲雅清冷。

    “吃完整的?”他顾忌方才情绪失控的煞气弥漫,强压烦闷问道。

    千秋尔梗着脖子点头:“嗯!”

    秦修安食指轻挥,字画悠然自挂墙头,他揉了揉眉,“那明日我带你去猎食。”

    “嗯?”千秋尔眼睛睁大,“家中没有吗?”

    “此处算什么家……”他先是低喃了这么一句,又抬起眼皮平声回,“没有。”

    “那你从哪弄来的大腿?”千秋尔提溜起那条尚在流血的大腿。

    秦修安看得一皱眉,“你个姑娘家莫要这样粗鲁。”

    “你不许凶我!”千秋尔立刻喊。

    秦修安被她吵得耳朵疼,修长的指尖摁了摁耳廓,却不知为何笑起来:“好,好,是我凶了你。”

    “你还没回答我呢!”千秋尔表面无所顾忌张牙舞爪,心底却在观察这人脾性调整言行,此刻看他心情愉悦,便继续质问,“腿从哪来的?”

    “之前存的。”秦修安回答,“用保鲜阵法封存就可携带。我平时喜欢处理食材再吃,你说要见血我就给你掏出生的送来了。”

    他说着蹙眉,看向自己染血的左手,“洗漱去,明日早起,我带你猎食。”

    千秋尔才不会乖乖等明日呢。夜深人静,她偷偷摸摸翻窗出屋,贴了张隐身符挨个翻查周围厢房。

    秦修安说家里没现成的,是他全部吃完,还是故意骗她?

    还有,那鬼物吃人为何埋下残肢,还正好几乎与她们布设阵法的线路重叠,倒像是故意让她们发现的。

    太多困惑了,千秋尔只能一点点寻找线索。

    她才走出一间厢房,身后忽有低唤:“尔尔。”

    千秋尔回头左右张望不见人,突见一张符纸凭空贴上她肩膀,这下,她看清了面前人。

    陆歧真也贴了隐身符,这种定制的隐身符都有对应的破解符,只要持有破解符,便能看清隐身者。

    此类符纸一般成对售卖,常用于小组隐身任务,如此一来,不至于扭头看不见自己同伴。

    陆歧真与千秋尔分别前,便给她的是这种隐身符。

    “安安?”千秋尔将陆歧真拉进自己房间,“你怎么来啦?”

    “方才你们在厅堂……”不知想到什么,陆歧真面色隐约不愉,“你们在厅堂赏画说笑时,我趁机搜过院子,除去书房无法打开,其他地方并无人在,也没发现暗道。”

    千秋尔挠挠头,苦恼:“那秦哥哥能将人藏去哪儿?莫非狡兔三窟?”

    陆歧真眉头皱了下。

    每当这时他就极能察觉自己与千秋尔的不同:她确实有细心体贴的时候,可她个性深处到底是直爽粗粝的,总忽略与人相处的暧昧可能。

    “为何还叫他哥哥。”陆歧真问。

    千秋尔“呀”了声,似乎也为自己会这样感到好玩,拍手笑得双眼弯弯:“哈哈,我又喊顺拐啦!嘴瘸了哈哈哈!”

    看,他都指出来了,她的第一反应却是为此新奇。因此,除非他更进一步直接表达不悦,并对她提出要求,否则她需要好些时日才能明白自己行为的不妥。

    可陆歧真不是直陈需求的性子,他能问出这么平静的一声已是目前的极限,甚至觉得这句都已越界多余。

    听到千秋尔的回答,陆歧真抿唇,面色看着如往常温静。

    “嘻嘻。”忽然,千秋尔将他手一握拉到床边坐下,“来都来啦,让我抱抱你吧。”

    陆歧真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次日清晨,千秋尔尚在睡梦中,却听有人在外拍门呼喊,起初还轻轻的,后来便叫喊起来,千秋尔眼也没睁,张嘴就骂了句脏的,翻身再睡。

    门外静了下来。

    千秋尔倏然睁眼。

    她一下跳出被窝,飞快穿衣扎辫,开门看向面前阴恻恻的男人,恍若未觉地灿笑:“秦哥哥,你早呀。”

    在他阴冷的目光里,她很是自然地伸了个懒腰,仰头望天。

    “哇塞塞,是个好天气,看来又是美好一日呀。”

    言罢,她竟转圈出门,笑眯眯摸了摸廊下的海棠花。

    “小花,早哦,哦呵呵!”边笑边转,连续十转溜到榆树下,翘起左腿抱住树干,“小树,你也早哦,哦吼吼!”

    秦修安面无表情站在檐下,听她发出母鸡下蛋般的咯咯笑,转圈绕来绕去,姿态极为造作。知晓她与院内花草树木、飞檐地石打招呼,是为竭力演出自己是纯洁可爱的形象,仿佛方才那句污秽不是出自她口。

    他也没阻止,就这么冷冷看着她。

    直到她转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冒金星一头栽在南墙下,摔得屁股朝天,秦修安这才过去,提起她后领往大门拖走。

    “一大早的承你吉言,但很抱歉,我不打算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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