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众人送走了客户,纷纷围上来给路悠悠送上祝福,眼看已经十一点了,路悠悠再有精力,也撑不住跟大家说散了吧,各自到家以后都报个平安。
人群散去,会馆门口,路悠悠和曲项他们仨迎着晚风站在外面,前面围着一圈大理石雕的喷泉,此刻亮着白光,视线所及,跟白天一样。
“怎么回去?”路悠悠问她。
“我喝得有点多。开酒不喝车,喝车不开酒,找代驾。”
另一位情绪不佳地守在路悠悠身边,寸步不离,生怕她跑了一样。
一辆吉普绕过喷泉开过来,停在三人面前,“这大晚上的,站成一排还不回家,准备在这看一晚上月亮啊。”
“猴子?”曲项乐了。
“…说了是齐天大圣!”向天歌嚷嚷着下了车,“回家啊路总,你男人,特意大半夜把我从美女的床上薅起来让我陪他来接你一趟。”
路鸣的脸色沉了下来,碳一样黑,“她不跟你们走。”
“得嘞,您两位商量好啊。曲秘书上来吧,反正也没人留你。来都来了,我做个顺水人情,送你回家。”
孟垣从副驾驶上艰难地走下来,虽然没有像弹簧一样一跳一跳的,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到路悠悠不跟他们走,他有些着急,“我来接你了,你不回去吗?”
“我…”
硬币有两面,不可拆分,路悠悠的面前现在站着两个男人,对她都有很重要的意义,同样不可舍谁取谁。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你们之间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孟垣,本身来讲对你,”
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挪动,“路鸣,就没有意见,所以他完全可以和你待在一起。路鸣你对他肯定有误会,误会解开,你对他也就不会有不满的情绪了,所以你也可以和他待在一起。”
“综上所述,你们俩一起跟我回我家。哥,你来开车。”
曲项上了向天歌的车,倒在后座一睡不醒。路悠悠帮曲项叫来代驾,拜托向天歌把曲项这个人和她的车一起安全送回到她家里去,把她交给她爸妈。
而路悠悠和孟垣,一个喝了酒,一个伤了腿,都开不了车,就坐在车后座,享受着路鸣这位“司机”的专属服务。
“你俩敢挨在一起我立马扔一个下车,不信就试试。”路鸣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代驾,启动车子,跟在车后面驶向路悠悠居住的别墅区。
俩人迫于路鸣的压力,只好拿着手机打字交流。
“家门锁好了吗?”
【孟垣】:锁好了,呦呦也已经喂饱了。
“那就好。今天就去我那里住一晚吧,包你满意。”
【孟垣】:你住哪里?
“云阙。”
【孟垣】:别墅区,你有自己的房子,真了不起。
“你也有自己的房子啊,还养了一只可爱的猫咪,超级棒。”
两人相视一笑。
【孟垣】:我发现你哥有一个开车的特点,不知道算不算。
“什么?”
【孟垣】:他喜欢在后面开车。上一次,他把车开在你的车后面,这一次,他把车开在自己的车后面。
路悠悠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这意味着什么呢?
“没错,这应该是他的开车习惯吧。”
【孟垣】:这样的人通常喜欢掌控全局,控制欲较强。悠悠,我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见,我觉得他对我的敌意超出了我的预期,这让我不愉快。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保证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绝对不会冒犯到你。但他对我防备太过了,还有那块吻痕,我很介意,我觉得他不对劲。
压抑到内心深处的痛苦再次被拔了出来,路悠悠的表情一下变得愁苦。
这是她哥,小的时候,两个都还在吃奶的年纪,还睡在一起过。
亲脸颊,抱在一起玩闹,这在他们小的时候是常有的事。一个不清不楚的吻痕,到底要横亘在他们中间多久,真要她问,她又问不出口。
后颈处的吻痕早已经消散,但照片还存在手机里,不论何时再翻出来,都足以佐证这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一个人趁另一个人意识不清醒,在她的后颈处留下吻痕,或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再也想不起来的,这本该让她怒从心生。
可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路鸣,这道怒火怎么也没法从心里再烧到外面去,引燃更多的人的怒火。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问出真相,跟他撕破脸皮,然后从此不相往来?又或者像现在这样,再互相隐瞒对方,继续蒙在鼓里过日子。
好像都不对。
因为有家人这一层身份,所以做什么都不对。
【孟垣】: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而狡猾的人现在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深渊,从没想过回头。
车先后停上车位,路鸣却没有立刻想要挤进来。他说要留在门口抽根烟,让他们先进去。
从初二起,路鸣就开始抽烟,十几年的烟龄,路悠悠是劝不动了,偶尔也只是提醒他躲着点人,二手烟危害人体健康,比一手的更要命。
智能门锁只需要输入指纹或者密码,路悠悠把拇指往上一按,门锁的数字区域变成了绿色,门就开了。
全屋基本上都是智能家具,感应到人,灯带依次打开,室内一下明亮起来,收入眼底的是各种白色系的物品,瓷砖,沙发,柜子,地毯,岛台,座椅,上上下下各种器具和摆件,甚至是挂在墙上的画,都是白色做底,黑色线条扭曲在一起,风格看起来很怪诞。
全部都是不同色调的白色,整洁有序,一尘不染,这间别墅有三层,一层是客厅厨房,衣帽间和书房,四块区域分得很均匀。
三楼是路悠悠的健身房和私人影院。
然后才是二楼大大小小四个房间。
全部都是主卧的规格,三个人,在这谁也不会委屈了谁。
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马上就要交汇,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路悠悠累得不想洗漱,换上睡衣就想去睡。年纪上来了,经不起熬夜,好在明天还有一天休息日,不用起来上班。
给路鸣和孟垣找来了路在阳留宿在这的时候穿的睡衣,一套灰的,一套蓝的,路悠悠催两个“老头”各自去睡觉。
这个时候路鸣反倒是精神起来,“等会。夜里会渴,我去烧点水,你们喝吗?”
无需言语,路悠悠和孟垣对视,心有灵犀用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
“喝。”“喝。”他们异口同声。
现在正是验证猜想的好机会,所以当两杯颜色略有不同的水放在眼前时,路悠悠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路鸣说,“就在这喝完,喝完我把杯子刷干净放回去。”
“我喝白开水就好。”孟垣对路鸣擅作主张往水里加了柠檬片婉言拒绝。
“我这杯怎么没加东西?”路悠悠问,这显然是个问句,但为了验证猜想,路悠悠干脆豁出去了,“为什么他那杯里加了柠檬?我喝他的。”
路鸣脸色一变,拦住她,“你喝了酒,就得喝这个,这是我按照比例调制的淡盐水,解酒。”
“我就要喝他这个。”
“放着给我。”路鸣拦住她继续前伸的手,“我再去给你弄一杯。”
趁着路鸣转身之际,两人把事先准备好的另一个空杯子找出来,把两杯水各往杯子里倒了一些,再次藏了起来。
明天,路悠悠就会把这些液体打包好,送去专门做化学成分分析的公司,验证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猜想。
有一杯泡上了柠檬片的水放在眼前,喝还不是不喝,这是个困扰路悠悠的难题,喝了,会发生什么不好推测,但不喝,路鸣会以为她在故意折腾他。
显然后者的影响力更小一点,路悠悠把水杯拿起来,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我拿去卧室喝了,你们也早点睡。”
“少喝一点,柠檬是酸的。”路鸣忍不住提醒她,“还有,剩下的明天就倒掉,放久了会苦。”
路悠悠走上楼梯,“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孟垣拿起刚刚混合了前两杯“水”的杯子,也起身去了房间。
视线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收回目光,在两个倒出了一部分的杯子上停留,路鸣闭起眼睛,抿紧了唇线。
在室内明亮,室外黑暗的环境中,人的身影会被投射在窗玻璃上,所有动作,每个细节,一览无遗,刚刚两个人做事过于专注,甚至没有注意到这点。
最后一杯给路悠悠的水里,除了柠檬片什么都没加。但是前两杯,可是该有的都有。他烦躁于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原来,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了。破茧的蝴蝶,摇尾展翅,再也忍不住要从他身边飞走了。
夜深了,拿回到房间的水,路悠悠只喝了一小口,确实酸。喝完后本想着再坚持坚持,看夜里会发生什么,但路悠悠实在是没能抗住睡意。坐着怕太明显。躺着,睡觉这件事又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于是蒙头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无事发生,路悠悠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墙壁上挂着的时钟跟房间的色调保持一致,也是白色的,时针指向八,分针指向十二。
眼睛再次不受控地闭上,刚过两分钟,敲门声响起,“悠悠,起来了。”
是路鸣的声音。
“我再睡会。”声音还没有蚊子大,路悠悠自己跟自己嘀咕。
没听到回应,路鸣开门进来了。
他走过来毫不避讳地坐到床边,安静地盯了一会,伸出手掐住了路悠悠的脸颊。
二十岁刚出头的时候,路悠悠的脸还有点婴儿肥,满满的胶原蛋白,但随着年龄渐长,眼窝变深,脸颊上的肉也见少,光吃,还不长称,一直都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