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邑江雨花传 > 云中(二)

云中(二)

    面具落下,雨馀凉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云中君的脸,然而云中君动作迅速地将手挡在脸前。

    与此同时一旁传来响动,雨馀凉转过头去,只见一人缓步从树林中走出,此人一身黑衣,身形颀长,面上如覆了一层严霜,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光映射的缘故,他眼中似闪着微光。

    雨馀凉怔愣在原地。

    是聊氏九歌的另一名成员,东皇太一。

    既然与云中君一样,同是九歌之人,那么他和云中君一起出现在这也不奇怪。

    可这又解释不了他为什么朝云中君射出暗器,并且那扔暗器的力道……丝毫看不出有顾及同僚之谊的意思。

    雨馀凉暗暗心惊,在临蓟时,东皇太一看他那一眼他并没有忘记,可以说东皇太一和云中君两个人面对他时都表现出了反常的行为。在雨馀凉看来,云中君可疑,东皇太一也好不到哪去,而他完全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将手中的绝地刀握得更紧了些。

    看清来人是东皇太一后,云中君先是一顿,随后慢慢放下了遮脸的手。

    随着云中君的脸一寸寸显现出来,雨馀凉的眼睛逐渐睁大。

    竟然是晁蝉。

    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想不到水西掌盟晁家尊荣万分的大小姐竟会是九歌的云中君。

    这其中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这就是淮全说的“老爷不让大小姐习武”、“大小姐也有可能会个一招半式”,就刚才在树林里和他打的那一场,淮全管这叫“可能会一招半式”?

    不过雨馀凉越想越有些恍然大悟,从之前晁蝉用出的招式来看,雨馀凉的确看出了沧阆派武功的影子,跟“晁氏和沧阆派关系密切”、“沧阆派的师父在教晁行至武功时,晁蝉偶尔在一旁看”对上了。晁蝉的武器是短直刀和丝线,这也是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云中君跟沧阆派有关的原因,因为在临蓟时雨馀凉所见到的沧阆派弟子基本上是以短直刀和长鞭为武器,不过现在想想,数月前在灵果寺时,叶小暑跟他说的是“沧阆派弟子通常是使一硬一软两种兵器”,也没说其中的软兵器只能是长鞭,而丝线怎么不能算作软兵器?

    况且“使一硬一软两种兵器,其中硬兵器是短直刀”亦只是通常来说,并不适用于所有沧阆派门人,之前追杀他的连江和万克礼,前者似乎只使长剑,雨馀凉从头至尾没见过他用软兵,而后者用的软兵器虽然是长鞭,但硬兵器却是匕首而非短直刀,除此之外,万克礼还有一手飞刀,就还擅使远程武器这点来说,雨馀凉目光落在晁蝉背上背的弓上,晁蝉跟万克礼倒是一样的。

    但有一个雨馀凉怎么也想不明白、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的点:晁氏是卫氏的盟友,跟聊氏是敌对关系,怎么身为大小姐的晁蝉在聊氏手下做事,还身居九歌云中君的高位?

    并且既然淮全说晁游并不赞成晁蝉习武,沧阆派的师父来教晁行至武功时,晁蝉只是偶尔在旁边看看,再加上晁蝉平时几乎都待在沧阆,这样在旁边看的机会就更少……难道晁蝉这么有武学天赋,只凭这样就武功就可以达到现在的程度?

    雨馀凉越想越怀疑:晁蝉会武,而且是九歌云中君这件事,晁游等晁家的人是否知情?

    以云中君这一身份在江湖行走时,她总戴着面具,是否跟这一“不对劲”有关?

    雨馀凉正自惊疑不定时,晁蝉先开口说话了:“东皇阁下,为何出现在这?”

    东皇太一道:“云中君阁下,又为何出现在这?”

    雨馀凉一会看看晁蝉,一会看看东皇太一,明明他才是被跟踪的人,怎么现在情况好像演变成了跟他无关的样子?

    晁蝉似乎微微动了怒,道:“你跟踪我?”

    东皇太一道:“那你又为何跟踪他?”说时看了雨馀凉一眼,随后转头看向晁蝉,“跟踪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愣头小子,似乎不包含在家主交给你的任务中。”

    晁蝉没有说话。

    东皇太一继续道:“你本该待在晁府中观察形势、伺机而动,再与其他人里应外合,云中君,为什么要做这些无谓的事?只会增加你暴露的风险。”

    雨馀凉听到这,心想:果然!晁蝉跟晁家之间果然有问题!

    晁蝉先是默然,随后嘴角一勾,笑道:“东皇阁下,眼下这里可不止我们两个人,您说话是不是要谨慎些。”说毕眼珠转向雨馀凉。

    雨馀凉小心思正动得飞起,看到晁蝉的目光,顿时有种当场被识破的感觉,一下不由自主地站直了。

    晁蝉知道东皇太一有在暗处监视九歌成员的职责,所以当即也不再去质问他为何会跟随自己到这里来,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与我在九歌共事,看到我跟其他人相斗应该出手帮忙才是,怎么却反而以暗器偷袭,还下如此重的手?”她一边问一边暗自心惊,因为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东皇太一道:“因为我要报仇!”

    雨馀凉心下微愕,愣愣地看向晁蝉和东皇太一。晁蝉也怔住了,脸上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道:“……什么?”

    这不是晁蝉先开始以为的原因。

    晁蝉微微侧过头,狐疑地看着东皇太一道:“你是谁?在临蓟之前,我从没见过你,你找错人了吧?”

    东皇太一又看向雨馀凉,对晁蝉道:“你为何要跟踪他?”

    晁蝉道:“这是我的私隐,跟你无关。”

    东皇太一转身走向雨馀凉。

    东皇太一之前都在跟晁蝉说话,雨馀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之后见这人冲自己来,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

    东皇太一越走近,雨馀凉便越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悲伤、温情。

    雨馀凉又是疑惑又是惊惧,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东皇太一露出这种表情比云中君晁蝉更加可怕,他双手握住绝地刀竖在自己身前,道:“不要过来!”

    东皇太一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有些受伤的神色,他道:“宗栩。”

    雨馀凉本来起伏的胸口顿住了,一口气凝在了半途,他看着东皇太一的脸。

    他刚才……说了什么?

    东皇太一道:“你是柳宗栩。”

    雨馀凉听东皇太一说出这个名字,心头大震。又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个晁家人,心中更是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东皇太一的目光落到雨馀凉左手手背上,道:“十一年前那场大祸,你左手手背被贼人砍了一道极深的伤口,之后我带着你东奔西逃躲避追杀,那段时间,我们不是睡在堆满垃圾的窄巷就是荒郊野外的山洞里,偶尔找到能遮风挡雨的弃屋破庙都觉得是上天的恩赐。逃亡的时候没带好药,也没钱买药,我只能从衣服上扯下布给你草草包扎伤口,每当到了晚上,你都跟我说:‘哥哥,我手痛得睡不着。’于是我抱着你哼歌,你听着歌声便要好睡些。”

    东皇太一每说一句,雨馀凉脸上的神色便变几分。他记得逃亡路上柳宗晦抱着他哼歌,他也记得那时他闭着眼半睡半醒间,脸上忽然感受到的湿意,似有温热的水从上方滴落下来。

    但他仍旧存了一丝理智,他道:“我记得,我们逃到一处山沟时,被追兵追上,哥哥让我先跑,自己留下和那群人缠斗,之后哥哥追上我时,我看到他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便吓得大哭。当时我可真不懂事,只顾自己害怕,却丝毫不知道关心哥哥的伤势。”

    东皇太一低头苦笑,道:“那时的事,你还记得。”他笑容稍敛,上前两步扯开衣襟,只见他左肩肩头上果然有着一块大疤。

    雨馀凉说起逃亡路上哥哥受伤的事,其中包含的感情是十足真挚的,但他要通过伤疤来进一步确定东皇太一究竟是不是柳家长子柳宗晦也是真的。而东皇太一似乎也明白他的用意,还没等雨馀凉提出要看他肩头的伤疤,便已主动向雨馀凉展示肩膀。

    雨馀凉记得当年柳宗晦确是左肩受伤,所以看了东皇太一左肩那道疤,当即也不大能控制住情绪,垂下拿绝地刀的手,三两步来到柳宗晦跟前,道:“哥……!”语声竟有些哽咽。

    柳宗晦一把抱住雨馀凉,雨馀凉亦环住柳宗晦的肩背,柳宗晦一只手在雨馀凉背上有力地拍了拍,兄弟二人的表情都悲喜交集。

    就这样过了半晌,兄弟俩才将注意重新放在站在一旁的晁蝉身上。而在他们相认的过程中,晁蝉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全程没有打扰。

    柳宗晦看着晁蝉,道:“这件事现在跟我有关了吗?”

    晁蝉呵呵呵笑起来,她一边苦笑一边后退两步,道:“我找了这么多年柳家之子的下落,没想到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你竟然就是柳宗晦,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兄弟两个竟都还活着,哈哈哈哈……”

    晁蝉此时形迹近乎癫狂,雨馀凉不知她为何这样。只是雨馀凉今晚连受几次刺激,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面对这样的晁蝉,他反而异常平静道:“你跟踪我,是因为知道了我是柳家次子?”

    晁蝉依旧笑得前仰后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好,好,好啊!哈哈哈……”

    雨馀凉眉头一皱,只觉眼下已无法和她交流,心想难道是她认为能将柳家兄弟一网打尽,所以才这般狂喜?

    晁蝉的笑声戛然而止。而在她停下笑的一瞬间,雨馀凉竟从她眼里看到了怅然若失。

    她抬头,看向雨馀凉和柳宗晦。

新书推荐: 皇帝会梦见仿生人皇后吗 在星际重操炼丹旧业 古代蛋糕屋且招看板郎 穿越之我在古代开女子医馆 他的冷与她的甜 半池春山 听潮书店没有陌生人 折枝惊鹭 梦醒后,她靠读心败家改命 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