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登上公交车,林知越照例找位置——季容舒开学时间比她早一个小时左右,这会儿早走了。
原以为夏临渡这次应该也在,通览全车的人脸,她居然没找到,坐在座位上之后还探头探脑地环视了一圈,实在没看见,才放弃了,从包里取出这周留下的背诵作业默背。
拖着行李箱走了半路,林知越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付云赫正背着一个大包吭哧吭哧地跑过来:“你听说了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林知越到底没想好他指的是哪件事:“听说什么?”
付云赫:“就上星期,屈城那事儿——他被学校停课了,回家反省半个月。”
林知越原本的估计是屈城背个处分就差不多了,实在没有这样的预料:“真的假的?”
付云赫整理肩上的书包带子——刚跑得有点跳脱,带子已经扭了:“这周末屈城都没来训练,我跟我教练打听的,假不了。”
林知越:“那敢情好,他连月考都不用参加了。”
临城中学的考试制度并不能从普高里面脱颖而出,因为全国范围内的大环境,仍然没创新出什么新型检验制度,高一和高二除了没有高三的周考,依旧是老套的三考——
月考、期中考、期末考。
这次作业比较少也全是临近月考的功劳,老师们为了让学生巩固知识,统一只布置了些许零星的作业,好腾出时间给学生复习。
不过就算是林知越这样平常还算刻苦之流的,也完全没把复习当一回事。
复习和预习一样,不用动手写的全部都是浮云。
月考时间被排在周二周三两天,不论是特长生还是文化生,统统都要参加。
然而两天下来,林知越却还是没能见到夏临渡,此人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连课本都是同学帮他搬的。
夏临渡再次来到学校,是这周的周五,一天的时间各科老师已经把试卷上的难题讲得差不多了,他没参加考试,这会儿正在课间活动时间上完成月考的试卷。
下节是这周的第二节也是最后一节的体育课,他前座的人已经下楼去了。
林知越就趁着这会儿时间,鸠占鹊巢,带着一点疑惑和忧心,坐在前座的位置上转向夏临渡:“虽然现在不好打扰你,但我有点担心——你怎么今天才来?”
夏临渡思路正通,奋笔在写一道数学大题,抽空看了她一眼,含糊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这道题你有答案吗?借我看看,我感觉有点不对头。”
林知越见他不想正面回答,没有多问,回自己的座位把数学卷子取了来:“喏,笔记都在上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夏临渡接过卷子,大致扫了一眼,就知道他目前的这种思路究竟哪里出了差错,抬笔就开始改,同时问道:“下节不是体育课吗?你不下去?”
林知越听出来他下了逐客令,感觉他这次回校心情不太美妙,于是也不再多留,打算给他一点空间调整,临走之前把月考的卷子一道拿过去:“这些卷子上都有笔记,我估计你应该能用的到。”
林知越下到操场,发现班上的大多数同学和外班一块上体育课的围作一群,以付云赫为首,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也不见体育老师出来维持秩序。
她把遮阳帽扣在头上,往近一走,才发现原来体育老师正坐在人群正中央,外面站着的恐怕是因为看不见或者听不清。
林知越在外围找到了程译暄,拍她肩膀问:“老师刚说了啥?”
程译暄:“好像是要和外校举办一个联合运动会,还加了好几个项目——据说还有飞镖之类的,要不是老师再三强调,我都得怀疑是我听错了。”
林知越奇怪道:“飞镖?这课咱们学校可没开啊,应该没人会吧?”
程译暄摇头:“那谁知道——不过那飞镖被安排在趣味赛里,图个娱乐,不计入总成绩。”
大概把人全部集合起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林知越刚听完程译暄的转述,体育老师就一拍屁股站了起来,让学生各回各班,又把体委叫了出来,兼职计时员——
这架势是要测八百。
林知越腿肚子一软,直接就近坐在草坪上。她倒不是对测八百犯怵,毕竟平时追王孟晨的单次路程都比八百米要长,她早就练出来了。
只是每次听到体育老师喊着要测八百,她本能地有些抗拒,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形成了某种行为反射,一时有些改不过来。
在她们休息的间隙,隔壁班的八百已经测完了。等这个班的男生跑完一千,就轮到她们了。
文理分科后,文科班的男生通常比较少,多了有近二十个,少的话大概是个出头。
隔壁班的情况就是后者。
体育老师打眼一看,除去体育生,上了跑道的居然还不到十个,于是直接拍板:“六三九的男同学也一块上吧,一把测完算了。”
宋嘉星把付云赫一推,两人一个班长一个体委,立刻一拍两散,在上体育课的场地里抓人,零零总总地总算把人聚起来,一数人头发现还少了一个。
宋嘉星左顾右盼:“有人知道夏临渡去哪了吗?”
林知越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跟前低声说:“教室做卷子呢。”
旁边体育老师已经在催了,宋嘉星感觉现在上去叫人也来不及了,只得先带着班上的男生往跑道上走。
付云赫拿着小本本,站在终点处等着计时。
趁着体育老师往别处去了,林知越给走了个后门——这个老师测一千八百就测一次,除非特出情况不给补测的机会。
鉴于夏临渡今天状态有点奇怪,林知越就只能拜托付云赫在本子上给夏临渡填个数。
付云赫在林知越回答宋嘉星问话的时候就在疑惑了,不知道本来堪称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居然恢复了建交,正好借着这次机会问了出去:“你和他和好了?”
林知越:“‘和好’这个词用得不恰当,那时候顶多算不想互相认识,跟闹矛盾差远了。”
付云赫:“行吧——那你瞅瞅给他填什么数合适?”
林知越:“……”
她是头一次使用所谓的“刷脸熟特权”,不是很熟练,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临渡什么样的身体素质,她也不是很清楚,就算小时候一块儿玩过如今也不好下结论,琢磨片刻决定选一个最有说服力的。
“给他按及格算就行。”
太高了对其他参加的同学不公平,太低了感觉又对不起他那两条存在感极高的大长腿。
付云赫三两下写好了:“那你呢?给你填多少?”
林知越锤了捶腿:“我实测。”
□□零班的女生测完之后都倒在草坪上,歇了一会儿恢复体力,正好赶上全男生阵容,没有后顾之忧的女孩们在跑道内侧坐着,跑过去一个男生喊一次加油,其中以首个和尾个受到的叫喊声最为热烈。
林知越正在活动热身,刚拉完左腿的腿筋,就听到一阵加油喝彩,还是对宋嘉星的——
他的女生缘很好,在文科班的这一层楼混得很开,堪称新时代妇女之友,为他打气的女生不在少数。
到林知越测八百的时候,她也同样获得了不少的喝彩。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跑完全程的。
刚跑完,林知越还有些喘不上来气,缓了一下问:“多少?”
付云赫看了眼计时器:“三分二十九,快满分了——要不这次联合运动会,你给报个项目?”
林知越走了几步,拉伸了一下:“行啊,你看着报,不过说好了,最多两个,不要跨栏。”
付云赫一口应下。
体育课下课后,林知越第一时间洗了把脸,风似的跑到四楼。
她的卷子已经被夏临渡物归原主,正整齐地摆在课桌桌面上,而夏临渡本人又不见了。
直到下一节政治课下了,林知越拦下往办公室赶的凤儿姐,才知道夏临渡已经请了个把月的假,这次过来只是为了拿课本,外加新出的月考卷。
当天晚上林知越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夏临渡的情况远比这人所说的要严重得多,虽然不知道他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显然不是小事。
她这厢在床上翻身,她下铺的程译暄可遭了殃,被林知越的动作震得有点清醒了。
程译暄轻轻拨开身上的被子,悄声问她:“你怎么了?睡不着?”
林知越自知有错在先,不好再给她传递负面情绪:“没什么,就是在想一道数学大题,差不多得出结论了,你睡吧。”
程译暄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揭穿:“那你也早点睡。”
她俩的对话是宿舍里今晚最后的动静,程译暄重新盖好被子,室内就彻底安静下来。
林知越面朝墙侧躺着,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睡也睡不着,直到将近凌晨的时候才来了一点睡意。
然而到底还是没睡好,她睡了多久,就做了多久的噩梦。不是梦见她被野兽追,就是梦见被什么东西突脸,可怖的梦境一个连着一个,早上起来精神都有些恍惚。
好在周六的课少一点,半上午就可以结束,哪怕她顶着两个黑眼圈也不妨碍听讲。
到了家,她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夏临渡家里——凭借她为数不多的记忆,她还是可以找到位置。
然而敲了门,始终没有动静。
她被一夜的噩梦影响,心神不宁,一时有点后怕,担心夏临渡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于是一个电话打到了殷绥那里。
可谁知,接通电话的,居然是夏临渡。
“喂?”夏临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说不上来的疲惫,“殷阿姨刚出去上厕所了,你要不等一会儿。”
林知越愣了一下,仿佛是听到了“病房”“医生”“官司”之类的字眼,怀疑是她的错觉,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和我妈在一块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在哪?”
夏临渡似乎是吸了一口气,声音发涩:“临城中心医院——不过你不用担心,殷阿姨没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然后不等她回话,夏临渡已经先一手挂掉了电话。
林知越低头一看,找到了殷绥给她发来的消息,是几个小时之前的——
你宋阿姨身体不舒服,今天晚上我可能得晚点回来。
林知越如梦初醒。
难怪夏临渡把“请家长”这事儿看得比处分还严重,原来是宋阿姨的身体出了状况。
可分明几天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进了医院呢?
她按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回了一句“知道了”就手机揣进衣兜里,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照她的推测,宋阿姨的身体大概是那天从她家回去之后就出了状况,否则夏临渡第二天不可能连学校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