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入了秋,气温还半死不活地吊着,哪怕是傍晚的风,也夹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热浪。

    林知越刚被人从律所里赶下来,手上的工作都被王孟晨抢了,只好无所事事地拉着被这个臭小子打包带来的狗,有一搭没一搭地遛着。

    牵引绳另一端的家伙名字叫福仔,跟她姓,是条实打实的中华田园犬,黄白相间,颜色分布很匀称,听话但不太粘人,有时候喜欢撒丫子狂奔。

    福仔被她牵着,暂时还没出现突发恶疾的情况。

    但精力过于旺盛,没多久就开始一步一跳,林知越的胳膊被扯了几下,跟着它跑了几步。

    见这家伙实在安静不下来,轻轻拉了一下绳子,福仔会意,一人一狗立刻调转方向,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一辆扭扭车。

    福仔一看到这辆小车就进入了兴奋状态,尾巴摇得飞起,林知越刚扣好锁扣,它就迫不及待地想飞出去,好在被身后的重量压着,起步倒没有跑多快。

    下午这条路上人少,福仔拉着车,带着林知越在大路上飞奔。

    林知越除了时不时地提醒一下它该往哪边拐,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因为她老毛病犯了,胃有点疼。

    她一手揉着腹部,一手握着方向盘,熟稔程度堪比多年老司机,被拉着跑了近两公里愣是没有栽下来过。

    直到下一个转角,她刚从抽痛的胃里回过神来,没得到转弯指示的福仔自己选了个方向,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没顾及到自己的主人,弯没压好,把林知越摔到了路边的草丛上。

    好在防护及时,她并没有摔出什么大碍,反倒是把胃疼给摔没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林知越从草丛里出来,把手虚拢在嘴边上,朝着福仔拖车的方向喊了一句。

    这家伙一般跑不远,尤其在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前提下——

    果然,没一会儿,福仔就拖着扭扭车叮铃哐啷地跑了回来。

    ……只是多了一样东西。

    林知越从它嘴里取下这只惨遭口水蹂躏的鹦鹉,从口袋取出一叠卫生纸简单清理了一下,看看手上蔫巴的鸟,再看看罪魁祸首,抬手就给了福仔一锤:“欺负人家做什么——从哪叼来的?”

    福仔挨了一拳,先是摇尾巴跟林知越撒娇,发现没用,只好委屈地一边哼唧一边带路。

    林知越把福仔身后的扭扭车扶正,跟着它旁边深深叹了口气。

    这货学什么不好,非得学它妈捡动物!

    临城的风水不养金贵的动物,根本没有生产野生鹦鹉的功能,福仔叼来的恐怕是谁家的宠物鸟……

    就着不时响起的铃铛声,林知越不由得扶额,感觉她上辈子大概是和这条狗有仇。

    可能是她神飞天外得过分投入,压根儿没注意眼前居然站着一个人,福仔刚被教训不敢出声,她心里又想着事儿,两厢加持,她直接撞在了那个人身上。

    这一撞把她的魂儿给撞回来了,林知越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

    故意的……

    最后这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林知越已经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脸陷入了片刻的呆滞。

    夏临渡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一人一狗,第一时间觉得意外。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林知越,多年不见,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将各种问候语在脑子里罗列了一遍,直到林知越走到他面前还愣是没有排出个先后顺序。

    被撞了夏临渡把话咽了回去,退而求其次,打算先解决当下的问题,他指了指林知越手里的鸟:“它叫‘达芬奇’。”

    林知越赶忙拉开距离,把鹦鹉递给夏临渡:“抱歉啊,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鸟,怪我没看好家里的小兔崽子!”

    说着,双手把鹦鹉递给夏临渡,补上了一句:“这只……达芬奇刚被它的口水糊了一脸,我给擦了,那什么,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夏临渡接过达芬奇,检查了一下,发现没缺胳膊没少腿,羽毛上的口水也干了,拍了两下鸟的脑袋,回道:“不用——真没想到豆花还有这么大精力,它刚扑来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敢认。”

    他边说边逗弄手上的鸟,达芬奇在他手上好像变了性情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给了他一嘴,而后飞到半空中,一边画圈一边叫:“废物,废物——”

    林知越被达芬奇开口即脏话的模样震惊了一下,正打算以此为话题开口,给两人十几年后的再见续上一点若有若无的前缘,嘴还没张开就听到了一个久远的名字,心里一堵,话到嘴边卡壳了。

    夏临渡被达芬奇毫不客气地啄了一口,正想开口收拾一下这只不知轻重的小扁毛,却先一步注意到林知越表情的变化,他愣了一下,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怎么了吗?”

    林知越蹲了下来,在福仔头上刚刚落拳的地方揉了揉,鼻头一酸,眼前忽然起了一层薄雾:“它不是豆花,它叫福仔,是豆花的丫头。豆花几年前就没了,还有……算了。”

    说完,没等夏临渡回话,林知越就拍了一下福仔的脖子,往前迈了一步,挥了挥手:“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福仔觉察到主人的心情变糟,认为后面的人就是罪魁祸首,毫不讲理地向夏临渡龇牙,确保此人不会跟上林知越之后才收了凶相,拖着扭扭车奔向她。

    夏临渡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一人一狗的背影,直到夕阳的余晖逃了进来,才猛然意识到,原来的旧物大概真的没了。

    达芬奇不知抽了什么风,不喊“废物”,改唱歌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鹦鹉古怪的嗓音操着不和谐的音符,回荡在昏暗的巷子里,经久不衰,说不出地应景。

    牵着狗回到律所,林知越将反客为主的胆大实习生王孟晨轰了下去,把福仔扔给他带,自己留下来打算把案子剩下的收尾工作做完。

    灌了半杯咖啡,她从书架上摸出一本纸张泛黄的推理小说,窝在藤椅里把书打开,一言不发地盯着书页上格格不入的画,忽然感觉平息了没多久的胃又翻江倒海起来。

    发狠地揉了一下,林知越有气无力地倒在靠枕里,真心觉得姓夏的就是一个混蛋王八蛋!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还是半分没改……

    “姐!”去而复返王孟晨站在门框里,糟心的福仔还在旁边叫,“你看书的话把灯打开,不然伤眼睛——还有,绥姨刚给我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了她打不通,托我问一下,你今天晚上回不回家?”

    林知越摸出手机,按了两下开机键手机还是黑屏。她烦躁地舒了口气,把书放回原位:“回,你开车。”

    书页上的涂鸦依然躺在那里,墨迹陈旧。而它的创作者……

    岁月已经流了十多年,是旧人,也是新人。

新书推荐: 岁阳也想知道[东复+咒回] 闭关勿扰:我不当舔狗许多年 池鱼思故渊 女主她是龙傲天 囚萤折翅 从兼职杀手开始的恋爱游戏 冰花2 病弱男顶流 和民宿老板假结婚后 在贵族学院里当学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