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春去秋来,陈年往事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无论是多么能耐的人,小时候也只是熊孩子,只分闯出来的祸是大是小。

    一辆与村镇格格不入的私家车停在了柳桥镇中心街道的十字路口边上,后座的车窗被里面的人降了下来,少年人明朗眉眼露在了阳光下——他抬手遮了一下正午刺眼的太阳光,手上的皮肤在阳光下又白了几个度。

    开车的人是少年的母亲,名字叫宋清如,她见车稳当了,也没在车上多留,打开车门就下去了:“我去买点吃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少年——也就是夏临渡摇了摇头。

    宋清如刚回到告别已久的故土,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清新空气,前两天下过雨,还有点潮:“行,那我随便买了。”

    说完,也不等夏临渡反应,抬脚走进了街上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饭店,很长时间不见出来。

    夏临渡对柳桥镇没什么印象,儿时那点微不足道的记忆早被数十年的外地生活稀释了 ,那点似有若无的东西在脑海里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他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发现自己果然什么也记不起来,索性把胳膊架在窗沿上开始旁观取材——大城市里的人他见得多了,小村镇上的人来来往往,他倒是没见过几个活的,这段时间倒是可以深入体验一下城里人向往的乡村生活,就是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耕地在哪里……

    就这么想着,他往手边的座位上看了一眼,上面摆着他这一年以来的所有画作以及一个背包,里面装着必要的绘画工具。

    正打算在画本上添点东西,画笔的笔尖刚碰到纸页,一声凄惨的哭嚎异军突起,夏临渡手一抖,纸上就多出了一道不成样子的线条。

    抬眼望去,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协同一条小半人高的狗把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堵在墙角。

    这声尖锐的嚎叫就是被堵的男孩发出来的。

    夏临渡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嫌恶。

    他全然没了兴致,把刚取出来的画材放了回去,升起车窗,眼不见为净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傻缺。”

    十分快速地给这桩事件定了性。

    傻缺林知越和被傻缺的王孟晨并不知道自己刚得的外号,仍然在继续犯傻缺。

    林知越看了眼身边的豆花狗,喘匀了气开始人仗狗势,把这个半大小子堵在墙角:“跑啊,你再给我跑一下试试?!”

    刚刚跑了几百米被狗追上,又嚎了一嗓子,问题儿童王孟晨现在有些口渴,碍于豆花的速度和林知越的武力,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摆出了一副谄媚的姿态示弱:“好姐姐,你饶了我呗,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知越不吃这一套,横眉直立:“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好的不学偏学坏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翻家里的钱柜?”

    王孟晨把脸一别,抵死不从的模样倒想被逼良为娼。

    “不说是吧?”林知越冷笑一声,“枉我费这么大力气抓你——行,你等着。豆花,给我看好他,他要是敢跑把他裤子给我撕下来!”

    林豆花立刻摆出追击的姿态,蓄势待发。

    说完,林知越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展示给王孟晨这个家伙看。

    上面俨然是110的报警电话!

    林知越:“我再给你三秒钟时间,不交代清楚,你等着警察过来抓你吧。”

    然而王孟晨问题少年的名头不是白担的,小学时候这货见识不高,还真畏惧过这类恐吓。不过这会儿人家一跃成了心高气傲的初中生,眼界和胆量都长大不少,相当有恃无恐地跟林知越叫板:“来啊,反正警察不会管这么小的事,你能把警察叫来算你有能耐!”

    林知越见这招失效,脸色微微一变,却没有着急,不慌不忙地在拨号界面上按下了另一串数字:“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吗?”

    王孟晨不知道林知越又在耍什么花招,谨慎地摇头:“我不知道又怎么样?”

    “行,你等着。”

    林知越边说边点头,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半小时后,魏志明把两人一狗齐齐带去了派出所。

    街道派出所不是魏志明负责的辖区,平常在这个小村镇上也见不到他,熊孩子没怎么见过他,久而久之就把镇上的这号警察给忘了。

    本来这通电话是叫不来魏志明这个大忙人的,只是很不凑巧,他今天刚好休假,又恰巧回了一趟家。

    于是一手拎一个,把两个毛孩子接到了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王孟晨被拉进小办公室挨训,林知越则和里面的人借了几张纸,趁着这小子受教育的时间默了几篇古诗。

    刚收起写完的纸,王孟晨就从门后面出来了。像一根蔫吧了的黄瓜,全然不见方才跟林知越对峙时趾高气扬的模样。

    魏志明跟在后面出来,顺了一句语重心长的教诲:“小同志,以后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儿就别干了,你那里的情况我会和学校反应的,快跟你姐姐回家去吧。”

    王孟晨耷拉着脑袋,嗓子拖得死长:“知道了。”

    林知越在他脑袋上掴了一掌:“你唱戏呢,好好说!”

    王孟晨干脆利落地补上:“知道了!”

    林知越听出来点东西,大致能猜出王孟晨这次作案未遂的原由,没再追问,一路押着王孟晨回了他家,坐在沙发上监督这个家伙写作业。

    王孟晨他爸妈在外地打工,家里的爷爷前两年过世了,就剩一个奶奶照顾他,是个典型的留守儿童。他奶奶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平常不太出来,王孟晨又是个调皮的,老人家不太能管得住这只上蹿下跳的皮猴子。

    林知越和王孟晨两家是邻居,职业病影响,加上本着能管则管的原则,林知越她爸林正绅在世的时候没少管着这小泼猴。

    林正绅过世后,这担子就落在了林知越肩上——林知越她妈殷绥在市里的图书馆当管理员,每天早出晚归没时间。

    对林知越来说,王孟晨相当于她的半个弟弟,见这棵小树歪了总要修理一番的,不然等他真蹲号子去了就是为时已晚,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王孟晨从作业里抽空探出头,又开始扯嗓子:“姐——”

    林知越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来,原本打算给这家伙头上再来一下,却发现胳膊够不着,手指贴着头发擦了过去。

    她不动声色地板起一张脸:“鬼叫什么,写你的作业去!”

    王孟晨抓耳挠腮:“可是我不会了,姐姐……”

    林知越叹了口气,揉了一把旁边坐着的豆花狗的脑袋,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去:“拿过来我看看。”

    王孟晨立刻屁颠屁颠地把练习册递了过去,林知越看了一眼,心里立刻燃起了一把无名火,她指着练习册上的题,被气笑了:“这是基础题,你告诉我你不会?”

    而后她看着畏畏缩缩的王孟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该和这缺魂短智的小子计较,分明她知道这家伙的成绩究竟是什么水平,只好喘匀了心里那股不平,无可奈何地朝人招了招手。

    这场功课辅导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从王孟晨家里出来之后林知越眼神都有点麻木了,拍了拍脸,她朝身后吹了一声口哨,豆花立刻摇着尾巴从院子里跑出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越越,来,”王孟晨腿脚不方便的奶奶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点心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的坡上叫她,“帮小晨做作业可不简单呐,我老婆子看不懂,只能麻烦你了,奶奶这里没有啥好东西,就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来,你都拿过去吃吧。”

    林知越赶忙接过盘子,被烫了一下手后稳稳接住:“知道啦,奶奶您也快回去吧,这小子下次再敢惹您生气,您还告诉我,我帮您教训他——听见了吗?”

    最后这四个字林知越是探过头朝后面说的,王孟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家里跑出来了,正贴在门边上偷听,谁知听了一半被发现了,只得唯唯诺诺回答:“知道了。”

    王孟晨奶奶笑眯眯应了一声,十分慈祥。

    春天刚来没多久,白天的时间不是很长,这会儿出来天已经黑透了。

    把一老一少送回家,林知越才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拖着相当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她没多久就睡熟了,连殷绥什么时候到的家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林知越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比闹钟醒得还早,检查了一番这周的作业,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把各种练习册塞进书包,单手一颠——

    没比原来轻多少。

    尽管已经习惯了,她还是有些稀奇,真不知道为什么作业少的时候书包反而沉得要命。

    然而并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思考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林知越就读于临城中学,是临城的市重点,周六中午放学,周日下午返校,本身也是寄宿制学校,除了班里的个别人,基本全员住校。

    每周的假期满打满算也才一天多一点,她完成作业的效率在班里算快的,但也架不住学校和便宜弟弟的两方面折腾,吃完殷绥留的早饭,再洗个澡,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公交车如约而至,林知越放好行李箱,跟着前面的人上了车。

    她环视一圈,发现这趟车上的人格外多,几乎没什么空位。她晕车是老毛病,一般会选择靠窗能通风的位置,要是没有,也会退而求其次,选择和同性坐在一起。

    然而这次真的是天公不作美,这趟车上大多数人都是大老爷们,没几个女的,她就只能再退一步——和年龄差不多的异性坐一块儿。

    就是她前面的人。

    林知越在心里埋怨了一句,端起一张和善的笑脸和面前这个人打招呼:“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那人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不屑。

    林知越:“……”

    她见都没见过此人,应该没惹过这家伙吧?

    这么大脾气哪来的?

    莫名其妙被人鄙视了一番,林知越也没心思问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往座位上一坐。

    她问那一句只是保持基本的礼貌,既然这位也不尊重人,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瞄准这个位置坐下就是。

    反正她的礼貌尊重都是相互的,既然这家伙对她不礼貌,那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这是公共座位,她也付了钱,没道理受累站着。

    她坐下那一刻,旁边没礼貌的家伙立刻向洁癖犯了一样往里面躲了一下,而后贴着窗户坐了几分钟,不知道究竟是忍不了林知越这个巨型细菌,还是受不了颠簸的窗户,居然直接站起来往另一个空位走了过去。

    林知越:“……”

    她还是觉得这人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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