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数学老师前脚刚出教室门,后排坐着的一群男生拿鞋的拿鞋,取球的取球,叫上一个楼道的隔壁班,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一拥而下,两米宽的楼梯差点没让他们给挤爆了。
林知越拉着程译暄躲在一边,等这波人潮汹涌过了,才慢悠悠地走出教室,趴在栏杆上往操场看了一眼。
那群男生已经在中央的足球场上玩起来了。
宋嘉星在一众男生中个头不算高,一般时候也和这群人玩不到一块儿,眼瞅着教室里没人了,放下手上的题,悠哉悠哉地走了出来,和班里的女生们一道下了楼。
他进了操场也没往中央走,找了块树荫地,在地上铺了张纸就坐下来躲懒。
校园里游荡的野猫和家猫混作一团,有不少都喜欢在绿化带边上晒太阳,懒洋洋的样子打眼一看就让人觉得心理不平衡。
林知越的罪恶魔掌已经按上了其中一位的脑袋,蹂躏着此猫的颅顶。
程译暄蹲在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肠,掰碎了放在它的嘴边:“你别揉它了,猫都快被薅秃了。”
林知越不以为然:“这货这么上道,不多揉两下我心里不舒坦,再说,你看它业务这么熟练,肯定是长期工。”
长期工就着阳光打了个憨,丝毫不在意。站起来抻了个懒腰,低下头咪咪呜呜地嚼起了程译暄给的报酬。
程译暄看它还颇为享受,也手痒地往它身上摸了一把——毛有点打结,手感略显崎岖。
两人在这里蹲着玩猫,不多时就吸引了一群人过来围观。
猫在学校是个稀罕物种,家属区的家猫一般不给人摸,流浪猫的性子有时候太过刚烈,宁死不屈的劲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么温顺的款式可不常见。
柏捷越过人群,也蹲下来,轻轻拍了拍猫的脑袋:“听声儿就知道保熟。”
林知越附和:“真是个好脑袋。”
宋嘉星懒也不躲了,将此猫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最后还捏了一下尾巴尖。刚准备站起来,这猫忽然一改懒洋洋的态度,围着他的腿开始绕圈撒娇,给宋嘉星惊了一下:“我天,它蹭我!”
没有享受过此类殊荣的程译暄有点郁闷:“我还给它喂吃的了呢,个小白眼儿狼!”
林知越“哈”了一声:“没意思了吧,宋班长,你刚来这家伙就独宠你一人,说,你是不是给它灌迷魂汤了?”
宋嘉星十分冤枉:“我没……”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紧促的上课铃立刻传音入耳,围观的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各自乳燕投林一般飞入了体育老师的方阵怀抱。
宋嘉星:“……”
行吧,上课要紧。
他拍拍手,掸了一下衣服,临走时还捏了一下长期工的耳朵。
长期工嗓子眼打着呼噜,前爪伸长拉了一下身体,而后留给他一个屁股,迈着懒散的步子去了下一个阳光正好的地点。
体育课的惯例是先跑两圈然后解散,不离开操场老师一般也不管。
其实不在操场也没什么,譬如林知越,她是违规专业户,解散之后她就直接离开了,在最近的教学楼一层找到了她放着书的空教室,轻车熟路地撬开窗户翻了进去。
刚翻开书,屁股还没坐热,教室外的走廊里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掺杂着微弱的求饶一并传入了她的耳朵。
林知越躲在视角盲区,微微侧身,透过窗户偷看——
隔壁班的屈城仗着一楼监控坏了,召集他在学校的同党正把人堵在走廊尽头的墙角,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人群围住了被堵着的家伙,光看缝隙里露出的一点轮廓,林知越判断不出这个倒霉蛋是谁。
趁着这群不良少年没注意,林知越轻轻推开窗户,十分轻盈地跳了出来,接着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把手机藏在校服袖子里,给这伙人拍了张照。
而后大咧咧地走过去,拍了一下最外层的人的肩膀,饶有兴致似的问了一句:“哥儿几个在这做什么好事呢?给我也瞅瞅呗。”
她极有技巧地拨开前面的人,不着痕迹地往里一瞥,微微震惊了一下。
里面的男生校服已经被扒了,缩在墙根瑟瑟发抖,见她过来还小心翼翼地抬了下眼,被人吼了一下又把头埋了下去。
林知越把头转向领头捣乱的屈城:“你这是又发展了什么新爱好?”
屈城把手上的校服丢在男生的脑袋上,对林知越的态度倒是缓和:“这不教训一下小弟嘛,没碍着你什么事儿吧?”
“有点——我说城儿,你教训人好歹有个度,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的嘴。”林知越没顺着他的话茬,走进包围圈把里面的男生扶了起来,对外面那群凶神恶煞的半吊子视若无物,“没事儿吧?”
男生站起来比她还高一点,胆量却没有多少,依然低着脑袋小幅度地摇头。
见此情景,屈城没说什么,底下的小弟却有些怒了,撺掇着屈城:“城哥,你怕她干啥?这么条细杆都撑不住我一拳,你看要不……”
屈城人高马大,脑袋躲在阴影里,眼神却亮堂,他伸手推开跟他咬耳朵的家伙,骂了声“滚”,然后把林知越放了出去。
连带着被他教训的小男生。
于是,林知越就这样兵不血刃地从小混混手里带出了受害人,迎来了一个翩翩来迟的芳踪——
刚得到消息的付云赫匆忙赶过来,只来得及接手后续的交涉流程。
男生穿好校服立刻就跑了,林知越也没强求着要上报,毕竟这事儿她只是顺手,屈城于她而言还算好对付。
本来这俩八竿子打不着,是遇不到的一块儿的,屈城能好好做他的小团体大哥,林知越也不必跟这种人打上交道。
可坏就坏在这俩以前碰过头。
大概半年前,正逢国庆放假,林知越和她发小出门玩,距离最近的路线经过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吃街,两人为了省点钱就没打车,徒步走过去。
正好撞见屈城在甬道里欺负人——他身上校服没脱,真可谓是打架也不知道低调。
林知越遗传她爸,向来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悄摸地拍了视频留存证据,也不管对方体型如何,一招擒拿手就把人给撂倒了。然后一个电话叫来了魏志明,把人一起打包进了局子。
没错,魏志明所属的辖区,就是她们学校附近。
期间姓屈的矢口否认打人这件事,然而人证物证具在,视频拍得清清楚楚,他推脱不了。
屈城他爸被警局打了电话,心急火燎地丢下工作跑过来,听明白了事情原委,当即停了他儿子半年的零花钱。
据说事后在家还胖揍了屈城一顿——他一个单子少说得十几万,都让这不省心的玩意儿给搅和了。
而屈城也是个有意思的,什么都不怕,只怕他爸。林知越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他的七寸,才让他安分了半年。
从此,屈城基本上见了林知越就避着走,犯浑也没敢在她面前,生怕什么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又被告了状。
这次估计是心里痒痒,又开始顶风作案。在他看来,学校里没人敢往上告,就算闹到班主任那里,老班的电话他爸也不一定会接。
可林知越不一样,她真有门路。
这回“热血”上头,被抓了个现行,他心里可算是七上八下,晚自习时还派了付云赫来说情,生怕林知越把东西又发给警察,他爸再停他的零花钱。
林知越这里回复:“事不过三,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再让我抓到一回,保证再把你送进去一次。”
不过这当然是狐假虎威,专门诓人的。
就算魏志明在附近,她也不能一有什么事儿就给他打电话,人家是警察,日常工作忙都忙不过来,经常连轴转,一转就是一个星期起步。
她现在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这种一听就知道可信性不高的言论也就骗骗屈城这种人傻胆大的。
付云赫传了话回来,又带了话:“不是只被抓到过一次吗?”
林知越说:“周天下午,一楼。”
这回屈城彻底蔫了,不再说话了。
林知越上完厕所回来,和程译暄互相朝对方脸上洒水,玩闹了一阵才进门。
那张新搬来的桌子上就在后门正对面,进门就能看见,林知越也不躲着,十分坦荡地看过去,不出意外地又没有人。
细想起来,夏临渡的课程表和她们还是不太一样的。
比方说,他一般不上晚自习,二般也不上体育课,有时间全泡在学校画室里面,文化课虽然在,但不显山不漏水,那块儿位置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即使天天在一个教室,林知越也还是觉得这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新同学十分没有实感。
思及此,林知越忽然觉得她就是贱的,何必对着一个没什么礼貌的家伙犯轴,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
于是她把脑子里关于夏临渡的信息一扫而空,决定和此人井水不犯河水地继续同班。
风平浪静地过了两个星期,就在林知越以为夏临渡此人会一直默默无名下去的时候,这家伙玩了个大的。
那天是英语课,老师正在白板上写着课文里的重点句式结构,凤儿姐“嘭”地一掀开教室门,脸上怒气还没消,直接点名让夏临渡出去。
英语老师和全班同学面面相觑,在凤儿姐走之后呆呆地问了一句:“你们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而后忽然意识到现在是上课时间,干咳了两声说:“看什么看,继续上课!”
同学们小声笑了片刻,迅速整理好情绪,把下半节的英语课给连上了。
林知越目睹了夏临渡从站起来到走出教室的全过程,觉得这人的外形有点奇怪——
临城的温度已经升上去了,他居然把长袖又穿上了。
趁着英语老师转到教室另一边,林知越踢了一下付云赫的凳子,往前扔了张纸条: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不一会儿,付云赫的回复就到了:被人堵厕所了,还借了你的名头。
林知越瞳孔倏地放大,把可疑的人物挨个儿排除之后得到了一个名字,肝火瞬间旺了,直接把纸条揉进手里,往笔筒里一砸,团得太紧直接把桶里的笔撞得响了一下,动静有点大。
另一边的英语老师都听到了,怀疑她还没回神,直接点她起来回答问题:“林知越,你来说一下我刚讲了什么?”
林知越站起来,照着程译暄递来的笔记念了一下,算是蒙混过关。
英语老师见她答了上来,也不再为难她,说了一句“好好听课”,这档子事就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