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

    也良拗不过他,直接给他加重药量,如此一来倒也省事,他可不想成日照顾病人,麻烦死了。

    这几日药罐的火就没灭过,风玖玥从早喝到晚,新药敷在身上越发灼痛难忍,一次比一次要命,整个人像被抽筋剥皮似的,硬是没吭一声。

    到底是自小习武的身子,下药猛伤口愈合得快,但也留了不少疤。也良给了怯疤药偏不用,他也懒得管他给自己添堵,死不了就好。

    不出几日,风玖玥已无需用药,筋骨恢复了十之八九,只要他不再作践自己,重拾剑法也是迟早的事。

    这几年他失了剑意,宝剑在他手中犹如废铁。

    也良倚在门口,看他在院中拿树枝当做长剑练习,挥了半天剑气全无,功力再强也无济于事。

    皮外伤总有愈合的一天,心病却是难医。

    也良没想到自己一个南疆毒王竟沦落成救世济人的医者。

    “别练了!”也良看了就烦,“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再给我练折了,到时候你就哭去吧,我可没空救你!”

    风玖玥识相的收手,默默丢开树枝。

    “喂,你可别给我装可怜,搞得像我欺负你似的!”

    风玖玥难为情的开口:“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啊?”也良挑了挑眉,一副很懂的样子,“你不会还没死心吧?我可告诉你,阿姐是不会来看的你,她根本就不在意你!”

    风玖玥抿了抿唇,“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借钱!?”

    白日里的酒香混着饭香扑鼻,街坊酒肆尚未开张,唯有天清坊的酒香从早飘到晚。

    如今天清坊落在木浦家手里,浦予怀成了天清坊的坊主,美酒佳人只增不减,酒客不分昼夜,日夜灯火通明。

    暗香阁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元月迷迷糊糊的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起身环顾,屋里立着一道屏风,一道身影若隐若现。

    “姑娘醒了。”

    元月攥紧十指,小声询问:“这是何处?”

    “这是天清坊,姑娘不记得了?”浦予怀斟了杯清酒,“也对,姑娘定是不喜欢这种地方。”

    “我为何会在此?”

    “姑娘在南风家晕了过去,家主说谁带来的谁领走,只能是我将你带出来了。”他叹了声气,自饮一杯,“姑娘昏迷多日,大夫说你这病是忧思过甚以至伤其肝肺所至,若长此以往,必短命。”

    元月起身下床行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救。”

    “谢就不必了,我劝姑娘莫要再想别的事,否则枉我救你一命。”

    她低声说着:“我的命本就不是自己的,活多久不重要。”

    “命都不重要?”他的指尖绕着杯沿,“那谁的命重要?”

    元月不语,他淡淡的笑了笑,“看来在姑娘眼里,旁人的命都不重要,除了……风玖玥。”

    浦予怀又饮了一杯,语气沉了下来,“若是我要了他的命呢?”

    “你敢!?”

    元月紧张的盯着屏风,浦予怀缓缓起身走出来,她瞬间回避目光。

    “说了半天,姑娘可知我是谁?”他走到她面前说着:“你应当见过我……”

    “不曾!”

    “急什么,我是说,你应当见过我的弟弟……浦予珂!”

    扇子在他手中晃动,卷起的风拂过她的眼底。

    元月抬起头,“浦公子,告辞。”

    “不必急着去找你家主子。”浦予怀不紧不慢说着,“巧了,他就在这。”

    “风玖玥!你这丧心病狂的负心汉!”

    也良跟着风玖玥来到天清坊,不曾见过这般风雅之地,这里的女人露着美人肩,男人各个也都肤如凝脂,这就是京城人眼里的风雅?简直是伤风败俗!!!还说什么南疆人野蛮,京城人就是变态!

    “你这病还没好就耐不住寂寞,竟敢来这吃喝嫖赌!?”

    风玖玥解释着:“我只是来买酒。”

    “买酒就能来这种地方?骗我没喝过酒吗?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待的地方!”

    一旁的姑娘打开一坛酒,瞬间酒香四溢,也良被这味道给勾了去。

    “这是什么味道?不会下了毒吧?”

    姑娘盈盈一笑,“公子说笑了,这是可是上等的好酒,怎会有毒呢?”

    “骗人!酒怎会是这种味道?”

    “公子不信尝尝便知。”

    “我就不信你们京城的毒酒还能毒死我。”

    也良喝了一口,在南疆没品过细糠,竟不知这世间还有这等佳酿,一连饮了几杯。

    “哇!京城还有这种好酒?”

    “你不晓得么?”风玖玥闻着酒香,浅浅勾起嘴角,“你阿姐她……很喜欢这里。”

    也良震惊的看着他,“胡说八道!我阿姐可是滴酒不沾的!”

    “她……”

    “主公!”

    风玖玥闻讯收起笑意,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元月追了下来,紧张的看着他,“你的伤?”

    “我没事。”

    “没事就好。”元月松了口气,慌忙解释着:“对不起,这几日我……”

    “你走吧。”风玖玥打断,漠然转过身去。

    元月不明所以,“主公这是何意?”

    风玖玥蹙起眉头,“断花散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元月一时凝噎,“我知道,你定是恨透了我。”

    她也不奢求他原谅,坦诚道:“为了楚风家,为了主公,我不得不这么做。”

    “呵。”风玖玥的眼底只有悲哀,“为了我?你怎敢说是为了我!”

    他回眸凝视,“如今你满意了?”

    酒客好奇的围了过来,风玖玥扫过一眼,冷笑着:“你们都满意了?”

    “主公,你清醒了对吗?”元月见他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眼前,既欣喜又难过,“你真的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

    “事到如今,你还想我如何?”

    “主公,楚风家不能没有你!”

    风玖玥自嘲着摇了摇头,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早就被他们亲手毁灭,如今还想从他身上奢求什么。

    “我已是楚风家的耻辱,不配做你们的主公。”

    “不,不是这样的!”

    “好。”风玖玥狠下心来,“既然你还认我这个主子,我就以风家主公之名,将侍者元月逐出风家!”

    元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那一刻,她的世界轰然倒下。

    “不要!”

    她跪下来乞求着:“主公!求你不要赶我走!”

    风玖玥不为所动,平静的注视着她,“元月,你所做的一切,我不会感谢你,只会恨你,可你明知如此也要刻意为之。”

    “我不怪你,因为错的人是我,我不该错怪她,反而相信你们。我的妹妹杀死父亲,我的祖母也想要杀死我最爱的人。可你本是我信任之人,却也同她们一样。”

    他心寒至极,但也只能痛恨自己无用。

    “千错万错罪在于我,是我没能护好她,是我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元月泣不成声,她为楚风家做了这么多,难以接受这般结局。

    “你也放弃楚风家了吗?你可是我们的主公啊!”

    风玖玥决绝道:“主公之位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崩溃的质问着:“你为何要这样!你走了楚风家怎么办!?”

    “随你吧,你不走,我走。”

    他转身而去的那一瞬,她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到脚冷的彻底。

    “你不能走!不能走!主公我求你了!!你不能放弃风家啊!!!主公!不要走!!不要走!!!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啊啊啊啊!!!”

    她试图冲过去挽留,风玖玥头也不回的走了,有人拦着她不放,她拼命挣扎,像个疯子歇斯底里的哭喊。

    浦予怀倚在围栏上观望,冷冰冰的看着这一切,看她骨子里的高傲彻底被击碎,仿佛他换脸时卸下的一层层皮肉一般,是否也如他曾经一样疼。

    细雨软绵绵的落下,打在身上不痛不痒。

    风玖玥站在门外,也良颠倒西歪的拦着:“阿姐不让你进去!”

    他没动,只是静静的站着。

    “我只想这里陪着她。”

    也良没喝几口就晕头转向,“呕!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识相点。”

    风玖玥独自站在储风阁外,天都黑了也不离开,雨虽不大,但他淋雨了一夜,落在身上又与旧伤黏在一起。

    风玖歌的耳力超乎常人,怎会不知外头是何动静。

    “扑通!”

    外边传来一丝声响,她叹了一声,缓缓起身走去,只见风玖玥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坛酒。

    “你来这做什么?”

    风玖玥立马蹿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到她面前。

    “我……我去天清坊买了你最喜欢的酒。”

    他举起酒坛,里面的酒竟不翼而飞!

    风玖玥定定的看了一眼,赶紧又藏到身后,窘迫得像个偷吃糖的孩子。

    风玖歌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蹙眉道:“风玖玥,你来寻我开心?”

    “不是的。”他猛摇着头,又点了点头。

    风玖歌感到可笑,懒得同醉鬼废话,转身回到屋里。

    他暗淡的垂下头,目光盯着脚下的一门之隔,低声道:“玖歌,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屋里飘入一丝淡淡的香甜,勾起过往的回忆。从前她喜欢偷溜去天清坊玩乐,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

    “这是我从前爱喝的酒,但也只是从前。”她淡漠的说着,“风玖玥,你是不忘了什么,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攥紧双手,落寞的抬起头,眼中却是下定决心。

    风玖玥踏进屋里,“我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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