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乔手中一顿,“南风家主高看我了。”
风玖歌点了点头,自顾坐下,好奇的摸着扶手上的狼头。
“我方才见你可是猎狼归来?”
何乔回应:“这几日有狼群出没,附近部族损失了不少牛羊,这群狼狡猾得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们猎尽。”
“这种事也需若何家主亲自出手?”
何乔坦然道:“长老说了,我尚未完成继任仪式,算不得家主。”
“继任仪式?”
“这是若何家的规矩,历任家主需通过继任仪式方可正式继位,只不过这回天邪盟来势汹汹,长老们无暇顾及此事。”
风玖歌摇了摇头,“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你继任这家主之位。”
他们之间仅有几面之缘,过往也不算深交,彼此却心知肚明。
何乔默认,“后日便是既定的继任之日,我会让继任仪式如期举行,只不过……天邪盟必会从中作梗。”
“我此行受陛下之命前来,为的就是天邪盟之事,来的路上已经遇到天邪盟的埋伏。”
何乔目光一凛,“南风家主可有受伤?”
“无名小卒伤不了我。”风玖歌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天邪盟手段虽狠,但终究不过是邪门外道,并非若何家不可抵御之敌。”
她微微一笑,“你想借继位仪式将阴天邪引来一网打尽?”
“南风家主是明白人。”何乔郑重的看着她,“还请南风家主相助!”
“你要我帮你对付阴天邪?”
“不。”
黑色大帐密不透光,也良扒拉着耳朵紧贴帐篷,里头什么也听不见。
七月一把揪起他的耳朵,“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嘶……做什么贼,我是来做客的!”也良不爽的囔囔着:“明明是他们失礼在先,哪有让客人在外头站着的?真不像话!”
也良一转头,帐帘掀开,与何乔撞了个正着。
“抱歉,是我招待不周。”
这话都让他给听了去,也良瘪了瘪嘴,“你就是若何家的家主?”
“正是。”
也良打量着他,这小子虽是比京城的男子高大许多,但这身子骨与荆北人比起来还是单薄了些,自然更比不上他。
“就你啊?难怪他们不服。”也良口无遮拦。
七月往他腿上踹了一脚,“闭嘴!”
“嘶!”也良疼得挤眉弄眼。
“没关系的。”何乔听着并不生气,他虽是若何家的嫡子,自幼受到万千宠爱,但也因此更早明白何为真心何为假意。
从前有些人对他好是另有所图,如今又对他不好,也是另有所图。他早已学会不在意这些表面的冷暖,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谁才是重要的人。
“诸位请随我来。”
何乔安排好一切,回到自己帐中,部下紧随其后。
“家主,南风家的人当真可靠?”
何乔淡然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准备好继任仪式。”
“是。”
次日一早,也良喝着热羊汤,混得跟个本地人似的,到哪都吃得开。
大早上还贪嘴喝了奶酒,这酒与天清坊的酒不同,忍不住又多喝了几碗,醉得不知颠到何处,自个在草地里撒泼打滚,做梦都在打架。
一只鹿从草丛中来,走到他身边停下,好奇的舔了舔他的脸。
也良挥拳的手突然僵在空中,下一瞬又慌忙要将什么推开,手便推到鹿身上。
鹿后退两步,生气的叫了一声,上前一脚跺下去!
“呃啊!”也良痛醒。
“鹿?”七月前来寻他,正好撞见这一幕。
也良痛得滚来滚去,这鹿竟还顶他!
“活得不耐烦了?看我不把你做成烤鹿肉!”
“我看是你活得不耐烦了。”七月闻见一身酒味,“你还敢喝酒?”
“荆北人都这么喝,我岂能输给他们?”
“那荆北人也同你一样在这打醉拳?”
也良抿了抿唇,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我那是做噩梦。”
“呵,我看像是春梦。”
也良瞬间涨红脸,“才不是呢!”
鹿又凑过来顶了他一下,也良来气道:“啧,谁家的鹿!”
“那是我的鹿。”
何乔跑过来,怀里捧着一把果子,鹿立马蹦跶到他身边,水灵灵的眼角都快眯上天了。
也良嘀咕着:“这鹿怎么跟狗似的。”
何乔喂着果子,鹿欢快的吃着,时不时拿头蹭了蹭他。
七月看这鹿颇有灵性,“看来你的鹿很喜欢你。”
何乔看向七月,“你也喜欢鹿?”
七月尚未回答,也良哼了一声,“谁会喜欢这种温顺的小东西,我七姐当然是喜欢高大威猛的凶兽,就像我阿姐的天魁!”
“是吗?我还真想亲眼看看天魁。”何乔说道。
也良挺起胸膛,“天魁可厉害了,哪是旁人想见就能见的,除了阿姐也就我能靠近了。”
七月翻了个白眼,“你就吹吧。”
也良不服气道:“我才没吹呢,不信你问阿姐。”
何乔看着两人,“你们是姐弟?”
七月有丝嫌弃,“他是我弟弟。”
何乔打量着他们,姐弟俩长得不像,说话的样子倒是有趣。
他突然一愣,又认真瞧着七月。
“原来是你,七月姐姐。”昨夜七月戴着面具,何乔不知是她,这会儿才认出来,“当年夺令时,我在猎场被金穆璘为难,正是你出手帮我。”
也良急道:“不是!你叫谁姐呢?这是我姐!”
何乔一招手,鹿就蹭了过来,顺带将也良拱开。
也良直接被无视。
鹿蹭了蹭何乔,又好奇的闻了闻七月的指尖。
七月轻轻摸了摸,想起当年确实为此与金穆璘打了一架。
“原来是这只小鹿。”
鹿眯着眼,摇头晃脑的在她掌心里蹭来蹭去。
何乔欣喜道:“它也喜欢你。”
“什么?喜欢我七姐?经过我同意了吗!?”
也良又被无视。
“说起来,这鹿还是南风家主接生的,还有……那时的楚风少主。”何乔并非刻意提及过往,本以为来的都是南风家的人,没想到还有楚风家的旧人。
七月点点头,“没想到这小东西长这么大了。”
她转身拎起也良,“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到帐中,风玖歌在沙盘上挪动布局,也良一进来就骂骂咧咧的,嘴里嘟囔着吃鹿肉吃鹿肉。
风玖歌瞥了一眼,“这是怎么了?”
七月调侃着:“喝错酒了。”
“明日是何乔的继任仪式,天邪盟定会有所行动,切莫掉以轻心。”
黑色大帐内氛围凝重,何乔召集部族长老,在一声声反对中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我意已决,继任仪式不得推迟,无论长老们做何决定,若何家的家主之位必然是我!”
他的话不带任何攻击,只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长老质问道:“没人不让你继任家主之位,你为何要急于一时?”
“若何家一日无主,天邪盟就会越发肆无忌惮的挑衅。”
“你以为自己继任家主之后,他们就能看得起你?”
“长老的意思……难道是觉得我不配?”
他的眼中露出平日不曾有过的凌厉,长老们被问得一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何乔继续说道:“我自幼受到族人的栽培,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我都记在心里。如今若何家有难,我自当挺身而出,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退缩!”
“若是天邪盟来犯,若何家必遭重创,你担待得起吗?”
“长老们也太小看若何家了,况且我们还有南风家相助,有何可惧?”
“天邪盟真正要对付的就是南风家,不过是借着对若何家的挑衅引发纷争,我们何必去惹得一身腥?”
何乔冷冷的盯着他们,沉声道:“你们怕了?”
长老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是天邪盟?还是南风家?亦或是……怕我真坐上了这家主之位?”
他们一直当他是个好掌控的棋子,不知从何时起竟变得如此有主意。
长老缓缓开口:“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等也不再阻拦,但愿明日莫再多生事端。”
何乔微微颔首,“多谢长老。”
他转身踏出大帐,身后烛火摇曳,映照出众人凝重的脸庞。
夜色渐浓,何乔独自坐在火盆前,久久盯着摇曳的火焰,仿佛勾起一副副鬼脸。
七月打了盆水擦拭面具,正好撞见他在外头。
何乔见到她礼貌的点头示意,看到她手中的面具不解的问着:“七月姐姐,你为何要戴着面具?”
七月拿着面具,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从前是为了自保,如今嘛……习惯了。”
升起的焰火肆意勾勒着她脸上那道浅浅的疤。
“你是因为……脸上的疤?”何乔随口说出,立马就后悔了,“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没关系。”七月没放在心上。
何乔甚是愧疚,突然拉着她坐下,挽起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臂。
“你这是做何?”
“你看!”何乔举着手臂凑到她眼前,“我的疤。”
他的手臂上有不少疤痕,手背还有前日被狼抓破的伤口未愈。
“在我们草原上,身上有疤是荣耀,没什么大不了的。”
七月淡淡的回应,“哦。”
见她没什么反应,想必是不信,何乔坦诚道:“真的,我不是在骗你,我这还有疤呢,不信你看。”
他说着就毫无顾忌的拉开衣襟,露出肩头的一道疤痕。
七月莫名其妙的看着,又是一个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