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何乔没有丝毫戏弄之意,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

    七月摇了摇头,轻笑着:“你从前还是少主的时候,若何家对你极为重视,怎会落得一身伤?”

    “我母亲年纪大了才生的我,生下来就比寻常胎儿弱小,习武也没什么天赋,需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上。”

    “所以你就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何乔笑着说:“我不怕受伤。”

    “你的族人就教你这些?”七月轻叹一声,“并非伤口越多才越强,有时候,保护好自己也是一种强大。”

    何乔愣了一下,想起有人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要保护好自己。

    他也一直保护着他。

    何乔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面具上。

    “我能看下你的面具吗?”

    七月不解,伸手递给他。

    何乔摸着面具上的纹路,抬手轻靠在自己脸上。

    七月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只探见一双浑浊的眼眸。

    他是若何家的嫡子,他们说他尊贵、高傲、不凡,生来享受名利权贵,他们也说他胆小、怯懦、平庸,配不上拥有的一切。

    他们说得没错,这些都是他。

    有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何乔缓缓放下面具,神色依旧平静。

    他轻轻将面具递回给七月,“多谢。”

    七月接过面具,起身道:“何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别人怎么看,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别让自己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何乔浅浅的勾起嘴角,他不需要理会别人的期待,他只活在一人的期待中就够了。

    他所做的一切抉择,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这世上唯一在意之人。

    “明日就是你的继任仪式,早些休息吧。”

    七月转身要走,突然又回眸看了他一眼,“难道也没人教你,不要随便在女子面前衣衫不整?”

    “啊?”

    何乔干巴巴的眨了眨眼,全然没这个意识。

    七月又补了一句,“你最好在男子面前也别这样。”

    “嚯啊!”

    一声鬼叫传来。

    也良起夜正巧撞见这一幕,何乔衣衫不整的望着七月。

    勾引!这是在勾引!!!

    “你俩!你俩?”

    七月捂住也良的嘴拖进帐里,也良呜呜咽咽的被拖走。

    何乔回到帐内,打开一只精致的盒子,轻柔地抚摸着盒中的狼王裘衣,这是在他成人之时兄长亲手为他猎获的礼物。

    “兄长,我一定会为你坐上家主之位。”

    烈日洒向草原,若何家的继任仪式如期举行。

    何乔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族人聚集而来,氛围既庄严又凝重。

    风玖歌远远望着,密切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天邪盟的人随时可能出现。

    也良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下望着何乔,一下看向七月,指责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

    七月扭头瞪他,“你信不信我戳你双眼?”

    “哼。”也良不屑道,“我看该瞎的人是你,也不知你看上那小子什么,弱不拉几的,这像话吗?”

    七月跟他解释不清,从昨晚到现在就一直阴阳怪气,她招谁惹谁了。

    “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什么?再胡说就把你嘴巴缝了!”

    “你还要为了一个外人缝我!?”

    风玖歌回眸道:“你俩在后面嘀咕什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风玖歌动了动耳朵,不出所料,天邪盟定会不请自来。

    她转头看向祭台,何乔已孤身进入禁地。

    若何家的继任仪式需得新任家主进入禁地,取得圣物归来方能正式继任。

    禁地之内迷雾重重,何乔策马深入,四周越来越阴森,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何乔警惕的环顾四周,一阵诡异的笑声突然在迷雾中回荡,他抽出长刀,纵马寻声奔去。

    迷雾渐渐散开,显出一座陈旧的祭坛,祭坛上凝聚出一颗萤石。

    “圣物。”何乔心中一喜,正欲上前取出,马却后退几步。

    脚下是一片深陷的沼泽,一旦行差踏错就会被吞没。

    何乔突然调转马头,身后露出数十双眼睛,一道道阴森的目光紧盯着他。

    “你们是天邪盟的人?”

    这些蒙面人挥刀便砍,他旋身跃起,乱刀劈向敌人。

    刀光剑影中,何乔身手敏捷长刀如电,他甚少挥刀,显有人知晓他的刀法竟这般迅猛。

    “咔哒!”

    祭坛忽然发出声响,竟缓缓向下沉陷。

    蒙面人不断涌来,何乔应接不暇,若再不迅速应对恐怕就来不及取出圣物。

    猛然间,一群人从迷雾中冲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犹如幽灵般出现在眼前。

    七月带着姐妹们赶来,瞬间斩断了几个蒙面人。

    身后的祭坛已下沉许多,七月喊着:“何乔,你去做你该做的事!这里交给我们!”

    “好,多谢!”

    何乔没有犹豫,转身踏上马背,借力纵身一跃,身后剑光如织,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

    刹那间,一枚暗器向他射来,何乔侧身闪过,分毫之间锋利的刀尖划破脸颊。

    背后风声骤起,一柄利刃划破空气,直取他后背。

    何乔身形一侧跃上藤蔓,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击,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

    黑袍人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手中的利刃犹如寒光闪烁,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何乔握紧刀柄,丝毫没有退缩,也不能退缩!

    刀光剑影中,两道身影交错,两柄寒刃相抵碰撞激起一阵气浪。

    长刀挥出,一道凌厉的刀芒划破迷雾,“砰”的一声巨响!

    两道身影一同砸进沼泽中。

    “何乔!”七月紧张的望去。

    迷雾散尽,何乔缓缓伏起身,黑袍人被砍中心脏倒地不起。

    何乔掀开他脸上的蒙面,目光冷冽的盯着这张脸,随即拔刀起身,踏着他的尸体走上祭台拿起萤石。

    蒙面人见势不妙想要撤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了回去。

    禁地之外,风玖歌以内力筑起一道屏障,察觉到里头变化的气息,淡淡的勾起嘴角。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出不去!”

    “放我们出去!”

    蒙面人顿时惊慌失措,怎么逃也逃不出禁地。

    黑袍人的尸身渐渐沉入沼泽,最后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正是若何家的长老。

    何乔瞥了一眼,抬眼看向那些蒙面人。

    “你们当真以为自己杀得了我?”

    他忽然笑起来,嘴角翘起的弧度像绽开的野花,瞳孔里却飘着一层沼泽里的浮游,这些人在他眼中宛如蝼蚁。

    既可分尸野兽,亦可被踩在脚下。

    若今日死的是他就会被他们啃食殆尽。

    那日在大帐中风玖歌问他:“你要我帮你对付阴天邪?”

    “不。”

    他说:“我要你帮我杀了族人!”

    风玖歌颇为意外,没想到这话竟会从何乔嘴里说出。

    “你要弑亲!?”

    “不错。”

    “难道就因他们为难你?”

    何乔摇了摇头,“为了我兄长!”

    这个答案更令人诧异,他竟是为了那个庶出的兄长弑亲。

    风玖歌不解,“为何?”

    “我是若何家的嫡子,既享受着族人的宠爱,也遭受着旁人的嫉恨。从小到大,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是兄长一次次护我周全。而我犯了错,挨罚的也是兄长,可他从来都不怨我。”

    他攥紧掌心,愧疚的说着:“若他不是庶出,定是若何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可偏偏是我,偏偏我才是若何家的嫡子,是我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风玖歌宽慰着:“何乔,就算没有你,这一切也未必就属于他。”

    何乔收起眼中的情绪,沉声道:“不错,既是如此,我就要用这身份去做我该做的事。兄长已离开若何家,我不想再让他牵连其中,我要用这身份护他此生无忧,哪怕这条路要用族人的鲜血来祭奠。”

    何乔的目光变得冷漠起来,“自从父亲死后,若何家冒出许多不该出现的人,他们对我暂且不敢如何,但对兄长根本不放在眼里。倘若这些人取代我的位置,日后兄长定是不会好过,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所以,你要杀了他们?”

    “不错!”他甚少显露出杀意,此刻却不容置疑的说着:“我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我!长老们已对我颇为不满,哪怕在若何家嫡庶分明,一旦触及利益便也毫无原则可言,他们大可扶持旁人上位!继任仪式定会有人对我出手,而我,也会杀了他们!”

    风玖歌看着何乔,他的身上仍带着少年尚未褪去的青涩,却毅然做出如此沉重的决定。

    她明白,这个决定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不怕死吗?”

    “我不能死!”他紧咬唇齿,低声道:“因为……兄长是我的死侍,若我死了,兄长一定是死在我前头的那个人。只有我活着,兄长才能活着。所以我不能死,我必须要活下去!”

    风玖歌沉默片刻,随即道:“好,我帮你。”

    禁地之内,何乔取得圣物,踏着族人的尸身走出禁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少年在腥风血雨的洗礼中野蛮生长。

    何乔高举圣物,大声宣布:“圣物已归,我何乔正式继任若何家家主之位!”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风暴来临。

    这场仪式背后所隐藏的杀戮彻底埋葬在沼泽之下无人知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天邪盟的人犹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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