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交织

    中途换队友怎么行?那这么多天的磨合与训练不都白费了?好不容易到半决赛,换人就是主动弃赛。程栀软磨硬泡还是劝住了谢景翊。

    “爱和恨也不一定拘泥于爱情吧?我们得先界定概念。友情,亲情里因爱生恨的也不少。”安琦提笔记录。

    “没错。”

    安琦和李琰讨论正酣。

    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从深宫到高门,古往今来,人们只在戏本八卦里喜闻乐见。爱是母题,是凌迟曝尸,恨是滋生的飞蝇附蛆,赶不走,杀不灭。只等大火将一切焚烧,落得白茫茫一片。

    白茫茫一片的不只是雪,还有可能是骨灰。

    谢景翊一反常态,全程没有提出建议。他沉默着,面色随安琦和李琰的分析举例逐渐崩盘。

    安琦和李琰越说越起劲儿,偏巧两人的思维都很发散。两人激烈交锋,甚至有了吵架的苗头。安琦问李琰是要做宋思明还是要做金燕西。李琰退让一步,说自己不做有眼无珠的李甲,会善待十娘这块美玉。

    “和我说这个干嘛?你爱是谁就是谁!”安琦仍然生气,但两人没再争锋相对。

    “注意审题,题干是问刻骨铭心。”谢景翊忍得辛苦,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他听安琦和李琰多说一句,眼神就更冷一分。他提醒完,语焉不详地撂下一句有点急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栀便自行离开。

    安琦和李琰的讨论仍在继续,也渐渐回归正题。程栀心怀歉疚,明白谢景翊为什么决绝地放弃了辩题。其实辩论不是非打不可,为什么硬要劝谢景翊留下?程栀追了出去。

    谢景翊的眼神分明带着一闪而过的怪嗔。

    谢景翊回班埋头写卷子,和从前相比似乎并无二致。他只专注于手上的事,也不像是生气,程栀几次转身叫他,他都应承着。明明什么都一样,可就是刺挠般不舒服。

    方无隅也发现了不对劲。他趁谢景翊离开的间隙问程栀:“你俩也辩着辩着吵起来了?”

    “哪有啊!根本还没开始辩呢!”

    “那这是为什么啊?气氛这么尴尬。”

    程栀和方无隅简述了经过,方无隅在听到辩题的一瞬间脸色哗变。关于谢景翊的情况,方无隅不便多说,程栀也闭口不提。方无隅不知道程栀已经有些许了解,只是安慰程栀:“小翊他不是故意的。既然他答应你继续参加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走的,这点你放心。给他一点点时间。”

    程栀愈发歉疚:“我知道的。”

    下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响起,程栀急忙转身截住谢景翊:“能聊聊吗?”

    谢景翊刚要起身,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先吃晚饭吧。”

    她在连廊等谢景翊。傍晚的风有些大,她紧了紧外套。现在不比夏天,但晚自习开始前总还有夕照的日光。

    谢景翊还是来了。他外套的一角被风吹起,像极了摩挲后卷翘的书页。程栀原以为他会站在她面前,平静地问她,什么事,又或是西风裹挟式扔下一句,说吧。

    但他都没有。

    谢景翊看着程栀被风吹起的头发,微微皱眉:“换个地方,不要站在风口上。”

    程栀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

    “对不起啊。”

    “程栀,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考虑欠佳。”

    “还有呢?”

    程栀回答不上来,她满脑子都是那天谢景翊躺在病床上的画面。程栀眼神躲闪,此时此刻,当日擦着下颌而过的重物,重演一般狠狠砸在程栀心上,砸得她胸口发闷:“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只能放弃了。”

    程栀不确定地抬眼看着谢景翊。从前她最喜欢谢景翊这双眼睛,温润,深邃。现在,这双幽深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黑洞似的,压得人无所遁形。她听见谢景翊讪笑:“我高看你了,口是心非。”

    程栀不喜欢这样审视的眼神,更讨厌这样倨傲的态度。她跨步走上讲台,平视谢景翊。一股无名火从心口烧到大脑,四肢百骸都烧得激荡。她凝视着谢景翊,一字一句地回应:“是我高看了你!谢景翊,你不过如此。”

    她走下台阶,不再需要外物让自己看上去平等。程栀一步一步主动逼近:“爱和恨有什么大不了的?爱也好,恨也罢,能支撑着让自己走下去不就好了?!你要是恨一个人,要么复仇,要么蛰伏之后再复仇,再窝囊一点,你选择放下不就行了!爱来恨去,就只会折磨自己。全国这么多人,谁家里没点破事儿!”

    “是,是一堆破事儿。难道你经历过?!”谢景翊不甘示弱,却没了居高临下的态度。别人尚且可以说他无病呻吟,程栀怎么可以?上次程栀面带愠色冲自己发脾气说得还是“我不希望你因此惹上麻烦”,这才几天?!

    “我......谢景翊我告诉你,这场辩论赛我打定了!你可以不来,我去找班主任,去找负责人。”程栀利落地转身,摔门出去。

    晚自习最后半小时,程栀,安琦和李琰照例训练。

    “谢景翊呢?”安琦问程栀,“不等等他吗?”

    “不用。”程栀顿了顿,还是找理由搪塞,“他这几天有事。明天我去找张老师,去找辩论赛负责人,看看能不能换队友。如果他来不了,我们找其他人。不管怎么样,练了这么久,不能白练。”

    “谢景翊应该会来的,毕竟因为这个比赛他没少被说,我们先练着。他确实忙,这几天他竞赛班的班主任老闫,总是找他,连骂带劝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李琰的好哥们儿也是竞赛班的,他知道谢景翊已经尽力协调了。谢景翊来不了,他也能理解。

    “老闫?铁面阎王啊?咱们三辩落他手上也是够惨。”安琦又问:“谢景翊最近竞赛成绩不理想吗?”

    “那我哪知道啊?老闫应该只是不想他分心吧。按我朋友说的,要是成绩不理想,老闫不得活剐了他。”

    安琦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以示对谢景翊的同情。

    在换队友这件事上,程栀屡屡碰壁。张婷本就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不多过问,让程栀自己协调决定;辩论社的社长没有权限更改规则,让程栀去联系老师。负责的老师今天出差,联系不上,两天后才能回来。

    两天后回来,还有时间。

    程栀和谢景翊一整天都没说话。虽然两人平时也没多说什么,程栀不想转身,连带着把方无隅了一起冷落了。

    方无隅只当程栀和谢景翊还因为之前的事闹别扭,根本不知道后续两人又大吵一架。

    谢景翊一抬头就能看见程栀。她总是这样,轻轻几句话就搅得自己心神不定。程栀拍前桌体委的肩膀,体委转过身和她聊天;她走上前请教历史课代表,两人也聊得有来有回。

    谢景翊就没见程栀和谁红过脸,吵起架来还专往人肺管子上戳!程栀对所有人都温柔和气。谢景翊心烦意乱盖上笔盖,随手一翻作业,只听见“撕拉”一声,就只剩一点可怜的边角粘连着。

    规整的作业本就只此一页特立独行。

    一视同仁有什么好的。

    谢景翊笑出声,引得方无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默默低头写卷子。

    自习还剩半小时,安琦和李琰先走,程栀起身站定一会儿,也跟上安琦。谢景翊不动如山,埋头写卷子。

    安琦和李琰争论不休,程栀在黑板上整理思路。她余光一瞥,看见谢景翊抱臂,靠在门边看着她。

    谢景翊上前拉住程栀的手腕走到走廊上,顺手把门带上。

    “抱歉。”

    “谢景翊,你为什么道歉?你不是不来吗?”

    谢景翊笑得灿烂,走廊的灯照得他的眼睛亮亮的:“我没说过我不来。还有,为我犹豫不决道歉。”

    “还有呢?”

    “程栀,”谢景翊扶着围栏,“从答应你之后,我没说过不来参加这种话。你的第二个问题作废。你可以重新问,换一个。”

    程栀抬头,眉眼弯弯:“不用了。我所有问题在这一刻都找到答案了,我们一起去训练。以及,对不起。”

    是对谢景翊伤口上撒盐的抱歉,也是对主观臆断的歉疚。

    爱和恨的苦果,程栀没尝过。比起百爪挠心,肝肠寸断,细水长流或许更合适。

    爱恨辩证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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