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沈微循声望去,雪雾朦胧,许繁音撑着天青色纸伞,甜笑若花,遥遥奔跑至他面前,微微一踮脚,将手中的伞举过他头顶。
“下着雪,公子怎么也不撑把伞?”
沈微不着痕迹收回怕她摔倒的手,下一瞬,却被许繁音拉住,往他掌心塞进物什:“来的路上买的,还热乎呢。”
沈微低眉一看,是两颗剥好的板栗,温热间泛着香甜。
许繁音笑吟吟道:“这个板栗烤的很香,也不甜的腻人,刚才搞砸了公子的宵夜,就算作我的赔罪吧。”
沈微从她手中接过伞,罩覆住她沾了雪的肩头:“这么冷的天,何必跑这一趟。”
“当然有必要了,难道公子也不喜我来接你?”许繁音神色认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往后得注意些。
沈微唇动了动,齐珺扬马过来打断他:“沈从慎,令正我可是完好无损送到你面前了,应我的东西,尽快送过来。”
说罢,他一勒缰绳,策马而去。
许繁音睁大了眼,沈微为了让齐大人来救场,还答应要给他啥吗?
一边往马车走,她忍不住道:“公子答应给齐大人甚么?”
“没甚么,”沈微扶着她踩凳上车,“一本普通的棋谱罢了。”
不,一点儿都不普通。
朝安心痛的滴血,那可是公子出使嘉朝时迎战三天,败了嘉朝所有棋士赢的。
世间只此一册,是孤品啊!
方才凶险历历在目,许繁音感动道:“谢谢公子,你人不在,还要操心我,为了我还要去求人。”
小铜炉上煮着决明子茶,说着,许繁音颠颠给他倒了一杯。沈微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许小姐不生气?”
“啊?”许繁音不解,“为什么要生气?”
“方才之事,若不是因为我,许小姐大可不必置身险中。”
“嗐,”许繁音大喇喇一摆手,“公子许了我那么多好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利益的同时也该承担一定的风险。我身为公子的妻子,享受了公子的身份地位带来的尊贵体面,自然也无可避免那些中伤。今日虽然有点危险,但好在平安解决了,而且我身边收了一个叫书香的婢女,她会武,还有素容和晴岚姑姑她们,一群人呢,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的。”
顿了顿,许繁音正色道:“倒是公子,经过今日这一遭,我才晓得你每日忙的公务竟然这般凶险,身处漩涡,公子又担着整个刑部的职责,要顾好自身才是,能不涉险就不涉险。”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太厚道,倘若沈微真有点啥,许繁音是真怕自己到嘴的金鸭子飞了。
“所以,”沈微语速很慢,漆眸如渊,“许小姐将与崔氏之事连细节也如实相告,是怕我知晓后误会,影响往后银货两讫?”
许繁音笑眯眯点头:“自然是的,合作嘛,最要紧的就是诚实与信任。”
沈微抿了抿唇,捻着她倒的那杯茶,没有再多说甚么。
许繁音忽然觉得周身温度似乎有些下降,背后凉飕飕的,缩缩脖子勾了勾炉中炭火,视线瞥到沈微修长如玉的手,不由得顺势而上。
沈微最近大抵是没休息好,眼下青色明显,面容也十分苍白,漂亮的唇一点点鲜红,瞧久了竟觉得像朵开至荼蘼的花,蕴蓄异样美感。
许繁音口干舌燥得厉害,忙端起茶盏连喝好几口,一不小心被呛到,可怜的狂咳起来。
沈微从她手中将茶盏接过,犹豫着,动作僵硬地轻拍她抖动的背:“慢点喝。”又吩咐外头将车赶得慢些。
许繁音心里虚,一抬眼入目便是沈微白皙脖颈和凸起的喉结,立即紧闭双目,背靠车壁:“没事咳咳……公子不用管我,跑了一天累坏了,我睡会儿就行。“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许繁音心里直念经。
她是真累了,沈微大美人在旁边坐着,也没精力像平素那样一路都偷看,念了两句已经睡了过去。
不同于睡觉习惯,许繁音睡相很好,又因为坐着,两手很有规矩的交叠搭在腿上,纤长的睫在眼睑投下淡淡阴影。
沈微侧眸凝视,心觉有些趣味,平时咋咋呼呼的,现下倒是很乖。
大抵是睡熟了,许繁音身子蓦地往一边倒去。
眼看要磕到桌角,沈微伸手接在她脸侧,轻轻想将人扶正,许繁音却猫儿似的蹭了蹭他掌心,顺势抱住沈微的胳膊便将脑袋枕在他肩上。
清雅的杜若香气扑鼻而来,女子柔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身侧,沈微分外不适,担心吵醒许繁音,动作小心地想将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
许繁音睡梦里蹙了蹙眉,脑袋往他肩膀深处贴,手上抱得更紧了。
温润的呼吸洒在颈边,沈微浑身僵硬,臂上柔软至极的触感,更是让他一下红了耳根,无法再动手臂分毫。
夜路难行,又下了雪,马车难免颠簸,车厢一晃,女子鲜润的唇一下便挨上了沈微。
男人呼吸窒了一瞬,袖间紧握的拳指节泛白,似要将手心凿穿。
夜色漫漫,马车缓缓驶在路上,壶中茶水沸腾,热气弥漫。
她的唇很软,时不时擦过他颈侧。
沈微抿唇坐着,把自己变成一根木桩。
时间缓缓过去,炉上茶水快要煮干。颠簸的马车忽然归于平稳,朝安在外道:“公子,到了。”
“到家了吗?”许繁音迷迷糊糊抬起头。
同一时刻,沈微瞬时起身坐到了她对面,而后眼底闪过一丝懊恼。
又没做亏心事,有甚么好躲的。
可面对许繁音睡意朦胧地问他怎么坐到对面去了,沈微喉间梗住,到底没有答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