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谢阿春还记得它们刚摘下时的样子,夜色里火红的花瓣耀眼得灼人。

    这个人竟然一直都没有收下她的花。就任由它们这样呆在这里风吹雨打。

    谢阿春不太高兴,她把那几朵枯萎的花拿起来,小心地收在手里。

    本想直接走人,可怀里的兔子一个劲儿地蹬动,踹得她心口闷痛,谢阿春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夜青衫男人在竹林里踉跄又孤单的背影。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到那长满杜鹃花丛的山壁下,又摘了三朵,这回特意挑了更漂亮的,花苞又大又鲜嫩。

    她将花压回酒坛下,想了想,又进了屋,这屋子和她上次来时差不多,还是一样空荡,桌子上却更乱了些,胡乱丢着几个揉皱的纸团,毛笔丢在桌上,砚台里还有未干的墨。

    谢阿春随意捡起一个纸团,展开又是一副诗词,只是写字的人似乎很不喜欢这张字,漆黑的墨团仿佛赵小宝脸上的黑膏药,东一块西一块,根本辨认不出。

    又拆了几个,也都是这样。

    谢阿春没找到新的纸,勉强挑了个干净些的,翻到背面,抓起那人用旧的毛笔,涂涂画画起来。

    几息之后停笔,纸上赫然出现三个歪七扭八的大字:“送你的”。

    旁边还画了一朵丑丑的花。

    她像模像样地拿起纸,左看右看,十分满意,拿砚台镇住,拍拍手出去了。

    回到山道时,没见到陶清远,问了几个村里的小孩,才知道陶清远竟然中暑晕倒,刚被陶家人接回家去了。

    李铁柱要回去给娘亲做饭,也先走了。余下的人见谢阿春抓到了兔子,都十分钦羡,谢阿春与他们玩了一阵子,觉得有些无聊,便下山了。

    到家门口时,谢平安抱着一盆衣服正要去溪边浣洗,恰好与她撞上。

    “谢平安!”谢阿春兴高采烈道,“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谢阿春从怀里掏出兔子,解开束带的瞬间,兔子蹬腿就要跑,谢阿春眼疾手快地上前按住。

    谢平安一眼看出兔子的后腿不太自然:“怎么受伤了,是被什么咬了吗?”

    谢阿春含糊道:“不知道,遇见就这样了——这不重要!我想养它,谢平安,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谢平安微微惊讶了一下:“你认真的?”

    谢阿春戳了戳着兔子耳朵,看着兔耳一抖一抖,觉得十分有趣,随口道:“这有什么认不认真,不就是养只兔子……”

    谢平安无奈:“就算是一只兔子,也有灵性,也是一条性命,况且世上的事,哪有一时兴起就做的道理,你想养它,就得负起责任,不论老了还是病了,都得照顾它一辈子,总不能半路反悔不要了,到时候再放它回去,它可是活不成的……”

    “哎呀,知道了!”谢阿春不耐道,“我肯定会好好养的……叫点点吧?它耳朵这里有个黑色的胎记,我看正好。”

    谢阿春十分满意,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点点,点点?你喜欢这个名字吗,喜欢就动一动。”

    兔子一双红眼睛直直盯着前面,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谢平安叹道:“它腿还伤着,怎么动?”

    他放下盆,蹲下来轻轻捏了捏兔子的右腿,兔子颤了一下,但并没有逃跑,倒像对谢平安接受良好。

    谢阿春撅起嘴,哼了一声。

    “骨头没大事,应该是被什么打伤了。”谢平安道,“先固定一下,这几日让它少活动。”

    谢平安进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些裁好的布条出来,只这一会儿功夫,那兔子就在菜园里啃起了菜叶,谢阿春就蹲在旁边看。

    谢平安扶额:“阿春,你怎么不管管它?”

    谢阿春理直气壮:“反正也要喂给它吃的啊。”

    谢阿春长叹一声:“呆会儿我洗好衣服,去给它找些能吃的苜蓿之类的野草,阿春,粮食种来不易,你不能……”

    谢阿春一听他又要啰嗦大道理,立刻捂住耳朵。

    夜里,谢平安说要给兔子做个窝,也被谢阿春拒绝,扬言要和兔子一起睡。

    谢阿春美滋滋地抱着兔子入睡,谁料睡到一半,谢阿春就面如菜色,神情恍惚地拍开了谢平安的房门。

    谢平安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过去一看,原来是兔子白日吃多了菜叶,半夜在床上拉屎,谢阿春梦中被臭味惊醒,想把它抓住丢出去。不想这兔子拖着一只病腿,依旧健步如飞,在屋里一边跑一边拉,一人一兔追逐几个来回,终究以谢阿春失败告终。

    谢平安忍俊不禁:“明日我给点点做个窝,今夜你且忍忍。”

    谢阿春一个头两个大,难得哀求:“谢平安,让它和你睡吧……”

    若是往常,谢平安什么事不答应她,但今日,谢平安拒绝了。

    “这是你养的兔子,还是你要把它给我?要是给我,治好了我就把它放回山里。”

    谢阿春垂头丧气。

    谢平安憋着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谢阿春从不认输:“才不呢!”

    “跟我睡就跟我睡!”短短几个字,愣是让她说出视死如归的气势。

    于是二人一道收拾屋子,折腾了半宿,总算睡下。

    谢阿春生怕兔子又拉,没什么困意,一大早就起床。

    谢平安已经给兔子做好了窝,就搭在她窗下,还给菜园加了道围栏。

    朝阳未升,从郊野吹来的风带着丝丝清凉,夏日的清晨难得舒服。

    谢阿春伸了个懒腰,先去窗户下看了看窝里的兔子,点大人夜里拉得畅快,这会儿正在梦里酣眠,三瓣嘴时不时抽动一下,好像还在回味昨天的菜叶子。

    袅袅白烟从烟囱里斜斜飘出,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谢阿春走到门口,就感到扑面的热意。

    “饭马上好,”谢平安听见动静,对她道,“这里热,你离远些。”

    “哦。”谢阿春应了声,却没动,她倚在门口看着谢平安弯腰炒菜,总觉得他腰身好像瘦了一些,那条靛蓝的腰带又多绕了几道。

    “你之前说要给那个里正,送钱除徭役的事,去了吗?”谢阿春忽然想起。

    谢平安一边举起袖子擦汗,一边道:“去了,钱也已经给他,说今年九月的徭役不用我去了。”

    谢阿春皱眉:“那明年呢?”

    谢平安回头一笑:“明年再说明年……阿春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家里的事。”

    谢阿春哼了一声,揪了揪门框边挂的艾叶,昨日是端午,谢平安在门边都挂了艾叶菖蒲,还包了好几个角黍,她不太爱吃这个,但谢平安很喜欢。她模糊的印象里,林婶也很喜欢。

    这顿饭果然又有角黍,谢阿春吃一半尝个味道,剩下的全给了谢平安,一想到这东西还要吃几天,她就头疼。

    “这几日县里都有集市,镜湖那边还有赛龙舟的,等两日不忙了,我带你去瞧瞧。”谢平安给她夹了筷子菜。

    谢阿春精神终于振奋了些许:“真的假的?”

    上次去看赛龙舟,已经是三年前。谢叔死后,谢平安要守孝,何况谢阿春年纪小,他也不敢带她去人多的地方,故而这几年谢阿春都没出过清溪村。一想到能进城,谢阿春不由得多吃了一碗饭。

    吃过饭,谢平安给供在正堂的父母牌位前也摆了两个角黍,收拾好碗筷便去了田里。

    他一走,谢阿春又无聊起来。今日天有些阴,快到辰时也没见着太阳,只有山南边的云里隐约透着些金光。

    谢阿春突然想起山上那个小院来,念起她那日写的字条,也不知那人瞧见没有。

    越想越好奇,谢阿春挂上院门又往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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