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重逢的这一晚，你少见地没有去思考之后的计划，石昊也没有趁夜色离开小院，反而是褪了衣衫，与你相拥而眠。

    同样，时隔数月，小白再次品尝到了孤身与自己的小窝作伴的滋味——他当然也想睡床，可比起在床上睡觉，他更不想让自己变成硕大的电灯泡！

    幼虎自觉地给自己裹好毯子，听到床上偶尔传来的窸窣声响后，不由捂住耳朵把自己利索地往枕头底下一塞，也不知该说他是真累了还是在睡觉这件事上天赋异禀，滚圆的小肚子一起一落，不消多时竟就睡了过去，还轻轻地起了鼾。

    至于你……也许是刚才囫囵睡了一觉的缘故，这下倒不见什么睡意，只睁着眼睛借屋里些微的月光去看石昊，细细分辨黑暗中他的模样。

    直到搭在腰间的手动了动，你毫无征兆地被推进了他怀里，温热的大掌轻拍着你的背，用着仿佛哄睡孩童的力气，随即头顶被蹭了蹭，紧接着传来少年微哑的低喃：“莫不是你家夫郎我太过貌美，竟惹得夫人连觉都不睡了……这是打算盯着我看多久？”

    虽然你从前就知道石昊是一个对自己美而自知的人，但骤然听闻他这般自卖自夸，你还是不由闷闷地笑了起来，捏紧粉拳在他身上捶了一下，随即埋进他怀里不说话了。

    熟悉的清冽气息将你包裹得密不透风，一时之间床铺上只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缠，你与他都没有睡着，一次又一次的分别在前，以至于此刻的你们都只想尽可能地感受彼此的存在，甚至还生出了希望这个夜晚延续得更长一些的想法。

    仅仅是一晚时间，怎能弥补漫长的分别？少年的心头火热，汹涌的爱意在心头鼓荡，揽住怀中温软的躯体，根本舍不得放开分毫。

    曾经在三世铜棺的见闻和患得患失的惶恐让他心中蛰伏的困兽愈发躁动不安，仿佛罹患心症，每一天都把他往理智的边缘推近，而只有你是唯一能治愈的药。

    即便大世如此，注定分别……他也要走到你的身边去！

    一声低低的喟叹，石昊拥紧了你：“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以正式弟子的身份回来，到那时，缈缈……”

    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属于他的正式弟子的身份，他一定会拿回来。

    到那时，他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边，再也不必隐藏自己的形容和行踪，再也不用忍受与你的别离之苦。

    “嗯，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从不对我失约。”

    你轻声地应下。对于石昊给你的约定，从在元天秘境的重逢伊始，到天仙书院，再到仙古，你对他的信任在他一次次的履约后肆意疯长，所以对于此刻的承诺，你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室外的虫语低鸣，夜晚终究会过去。当晨光微熙，你在睡梦中隐约感到有手指不舍地拂过你的面庞，随即身旁温暖的气息伴着窸窣的声响离去。混沌的思绪逐渐清醒，引你长睫重重地一颤，眼看就要睁开眼眸，却又在下一瞬被眉心落下的一吻制止。

    “你再睡会儿，我晚上会想法子溜回来。”

    软乎乎的幼虎被送进你怀里，昨晚与你同榻而眠的人最后轻拍了拍你的背，看着你搂紧小白，含糊地应了一声后再次沉沉地睡去，这才离开小院，沿着来时路返回清曦幽林。

    ＊

    之后的几日，天神书院依旧处于风波的起伏中。

    在王曦被爬床的桃色绯闻随着戚琳被揍走向落幕的同时，仙家战场将要开放的消息紧接着席卷了整座书院。据说那是一处仙道人物大战的战场，无尽岁月前就存于星海之中，其上有不少遗失的秘典，古代的仙器，价值连城，诸多弟子都纷纷行动起来，期盼着它的开放。

    “唔，听闻这一次，如果谁在那里表现惊艳，回来后可能会被赐予仙家玉书！”有人小声开口，非常兴奋。

    “要是表现惊艳，怕是不等回来，自己就能在战场中找到无数宝贝了！”

    还没出发，这些人就满怀着期待，希望自己能独占鳌头，从战场中寻得大机缘。其中又以王曦、绿陀、邀月公主等核心弟子为首，放言将要随长老们前往战场，誓要成为这场历练中最惊艳的那一批人。

    “呜呜……”战争的号角被吹响，其声震动四方，传遍了书院的每一个角落，无数身影自四面八方前往书院山门，在天空中留下各色的流光痕迹，而在山门外，一艘黄金大船横亘，堪比一座巨型岛屿，等待着弟子们进仓，而后将要启航驶向远方。

    “江姐姐，这里！”

    你与清漪才踏上甲板，就听见了太阴玉兔兴奋的呼喊，她与曹雨生、秦昊几人站在一处，正冲着你们遥遥挥手，而与她相隔不远的位置还有天子、谪仙等熟识的众人的身影，闻言俱是朝你们颔首致意。

    你与他们都有段时间不曾相见，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要闲聊好一会儿，待到闲话稍告一段落，这艘巨船上也早已是人头攒动，不过好在长生世家的明珠总是足够耀眼，你很快就在甲板另一边找到了王曦的身影，而变化了形容的石昊就跟在她身边。他的神识是超常的敏锐，觉察有人窥探后即刻抬眼，凌厉的视线扫过甲板众人，却在看清是何人投注而来目光后表情一怔，随即柔和了眉眼，朝你小小地扬起一抹笑。

    有一种猛虎变小猫的萌感。

    你险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忙不迭地撇开脸，把自己埋进小白的一身长毛里。真要算起来，今天你和石昊也就分开了一个时辰不到，毕竟从那晚他解开沧渊外的阵法开始，每晚你都能看到他抹黑回小院的身影，而且回来的时间是显而易见地越来越早，也不知他是怎么躲过王曦和那一众追随者的视线的。

    “你怎么了，晕船了？要不要吃药？”小白扭头舔了舔你，虎儿眼里倒映着一片闪烁的星辰。刚才在你与亲朋们闲聊时，黄金战船已经平稳地升空启航，星辰海的景色飞速倒退，天神书院也化作视野尽头的一个小点。战船行驶的速度太快，哪怕整艘战船外都有结界和阵纹守护，你也还是能听到外界的罡风轰鸣，所以小白对你会晕船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没事。”

    你的声音含笑，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遥远的前方，只见战船一路横渡虚空，终于来到一片残破的土地。夜色凄迷，冷月高悬，多是一股苍茫悲凉之感袭上心头，而战船又向古地深处横渡数百里，视野所及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纹络，如有生命般吸收日月精华，一般人到了此处定然无法再前进分毫——这是仙道残痕，当世有几人能破坏强闯？

    还好战船上有高手，数位书院长老掌握古法，知晓这些残阵的布局和秘密，亲自驾驶古船，避过凶险之地，一路向前，终于来到一座宏大的祭坛前。

    这座祭坛亘古长存，是古来的四大祭坛之一，来历不可考，作用为何也难以查证。祭坛神秘，如岛屿般的战船落下后寸寸缩小，最后也不过变得如微尘，长老们祭出数种神光奕奕的宝血，注入神力催动，也不知动用了多少神力，这座祭坛才微微发光，几道纹络亮起，随即长老们定下坐标，顿时整艘船就像被炮筒轰出去的炮弹般冲天而去，击穿天宇，撞进了特殊的空间通道里！

    众人目露惊异，太阴玉兔倒是兴致不减，怀抱小麒麟拉着你来到甲板边缘，张大嘴巴看着一个又一个星系被远远甩到身后。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长途旅行，你们瞬息就跨越了数以百计的星系，仿佛要前往宇宙的另一端！

    终于，你的耳畔似乎传来了神魔的嘶吼，战船冲出了半透明的传送通道，看清了前方的终点——

    那是一座岛屿，悬在宇宙中，苍远而神秘，浩瀚星海，无尽星空，在这幽暗与寂静中，它不是陨星，也非星河，仅以岛屿的姿态浮沉，亘古长存！

    “仙家战场，到了！”长老遥指，声音难掩感慨，却令众人心神一振。

    那就是仙家战场，无尽岁月前那些无上存在的激战所在，虽然战火早已随着光阴平息，但此地仍有无数秘宝经文、仙家洞府沉睡，荒凉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