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真的很喜欢睡觉,其次,我的怨气已经大到活阎王看到我都要绕路走的地步了。
所以教主大人要是敢露出一点厌恶的神色,我绝对要狠狠的瞪回去!
可惜没有。
教主大人虽然很忙,但还是会每天坚持和两位女儿一起吃晚饭,我要照顾的也就是小姐们放学后到晚饭的一段时间以及周六日。
有时他结束工作比较早也会提前到两位小姐这陪她们,或看书或念故事或聊天看电视,我一般会在他出现后识相的低头离开,他则把我当空气。
我们在选择无视对方的举动上有高度默契。
八岁小学生的课后作业大多是家长协同完成的手工和实践,我见外面太阳太猛,便带着小姐们在房间里画画。教主大人自身很讨厌猴子,但他不会强求身边的人跟他一样,所以小姐们对我并没有抗拒,也不会在意我不能说话回应,大多时候我坐在她们身边,她们叽叽喳喳的围着我说她们自己的事情,必要的时候我会拿起画纸写上字回应她们。
“太麻烦了,电视上不会说话的人不是都会用手摆弄摆弄的吗?”
菜菜子小姐满脸嫌弃。但我知道她并无恶意,她只是不想让我发现,她不认识我在画纸上写的字的意思而已。
小学生的识字量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菜菜子小姐笨拙的掩饰,生怕被人发现她不识字的模样令我感到些许快乐。
手语我确实也会,只是没怎么用过已生疏许多,凭着记忆,我微笑着比划了个“你也想学吗?”
两位小姐的眼睛一下就亮起来了,特殊的表达方式对小孩子有着探索未知的新鲜感,她们追问我谢谢怎么做没关系怎么做要吃饭怎么做,我慢慢做着动作时她们跟着模仿。
“是这样吗?”菜菜子小姐不安的问着一边比划,我笑着比大拇指后,稚嫩的脸露出笑容。
大概是因为年幼失声的缘故,我在细节上的观察力极为出色,这也是荒木管家放心把许多工作交给我做的原因,托福这个技能,我总能及时察觉到两位小姐微小的情绪变化并妥善处理,久而久之也在照顾两位小姐的日常生活上也渐入佳境。
我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忙碌而充实,时间匆匆而过,等我晃过神来,我已经在教主大人家工作了7年。
23岁也还算妙龄女性吧,兴许是多年下来也攒下钱来,人一旦有钱就容易产生其他想法。
比如我时常思考,其他跟我一样年龄的女性她们在做什么。
难得有空闲时我也喜欢看书,书上描述拜尔比克地区的水晶洞,洞穴内壁上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发光,犹如星空般美丽,还有散发自然弧光的北极光和神奇现象的白夜。
如果要出国旅游,要计划机票住宿以及到当地语言沟通问题,我喜欢细细在脑海规划我的计划,终于,彻底完善准备向荒木管家请长假时——
荒木管家要告老还乡?!
怎会如此!
您完全是还能干的年纪呀为什么!我着急想向他传递我的想法。
两鬓发白的银发老人语重心长拍我的肩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了,夏油大人和小姐们以后就亏你照顾了。”
不不不,光我一个人怎么行呢!
“那么多年谢谢您了。”背后传来的男声吓了我一大跳,我连忙往一侧给他腾出位置。
后又在两人的对话中认清一个事实——我是真的要孤军奋战了。
那我的水晶洞和北极光还有白夜怎么办?
好似回答我心中的疑问,男人朝我微微偏头,眉眼悠远深邃,嘴角弯起的弧度柔和,本该是很温和模样有几分像眯眼的狐狸。
“芽衣小姐,旅行,要是能去就好了呢。”
是七年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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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荒木管家特地交代,牢记教主大人的日常生活习惯和喜好,对有七年职业女佣生活的我来说简直跟呼吸一样简单。
加之常年回避,我对教主大人的行程了如指掌,他哪个时间会可能出现在哪里,有必要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精准到分秒。
所以我严重怀疑他其实是受虐狂,不然他就不该轻易放荒木管家退休,现在好了,换我全权接手,他可就没办法避猴不见了,活该。
作为阻碍我旅游大计的罪归祸首,我决定折腾折腾他,好让他早点重新招个管家回来。
要说方法也很简单——
对他寸步不离就好了。
毕竟教主大人对猴的厌恶程度已经到达在同一空间呼吸都会感到不适的地步。
我光是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得难受好一会。
安排好未来一周的工作后,我按掉了五点的闹钟,窗外的天色昏暗,完全未见晨色。
换上黑色长裙,将围裙在腰后打上方正的蝴蝶结,三两下将及腰长发盘起。
我朝镜中出现的年轻女人露出笑容,一双明眸,立刻透出隐隐笑意。
下一秒突然板起。
所以哪里就是猴子了嘛!讨厌人的理由根本不讲道理!
最后戴上腕表,我提前十分钟抵达了健身房门口。
手指交叠在腹部位置,我心如止水,不需要预感,我断定他一定会出现。
事实也确实。
不多时,教主大人的脚步出现,在很远的位置停顿了两秒后由远及近,我朝他微微鞠躬以示打招呼后抬头看了眼他的微笑面具。
对视不超过0.5秒,但也足以让我在他脸上看出不适的微妙僵硬,这个发现让我很愉快。
教主大人就跟狐狸一样擅长隐藏情绪,旁人几乎无法在他完美的面具里面找到一丝瑕疵。
可我太擅长捕抓细节了,更不用说我还研究,啊不对,是观察了我的雇主好些年。
率先利落推开门,低眉顺眼比了个“请进”的姿势,任谁见了不说一句我敬业乐业。
教主大人顿了顿,神色未变的走了进去。
照理来说,我已经达到了恶心一下教主大人的目的,再过分一点我保不准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掐死,或者炒我鱿鱼。
我不想死,也还没实现财富自由暂时还不想失业。
可是——
他为什么不开口让我滚。
我是口不能言,他不是吧?
可能只是不屑开口而已,我自嘲一笑,默默站在一边,当即决定了,就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教主大人一只手轻松拎起的哑铃。
我瞄了一眼。
150kg。
我慢慢收回眼,问题不大。
小姐们到了该上学的时间了,我敲开房门叫醒她们,顺便给菜菜子小姐一顿挠痒痒教训。
我的旅游计划可只跟小姐们说过,教主大人能知道肯定也是小姐们嘴里传出去的。
“哈哈哈哈哈不是我啊,真的不是哈哈哈”菜菜子床上打滚避开我挠痒痒的手。
“……对不起,是我跟夏油大人说的”
我看着拉着我衣摆的美美子小姐,感到非常意外,跟性格活泼的姐姐不一样,美美子小姐性格更内向一点,最重要的是,我想不出她这样做的理由。
我用手语问为什么,女孩声音低低的回答我。
“因为芽衣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一个人出远门,美美子担心。”
我:“???”
比起被爆秘更令我不解的因素出现了。
我?很好骗吗?居然到了被12岁的小女孩担心的地步?
菜菜子惊喊:“啊我能懂!之前就连大街上哭诉自己网恋被骗五十万没钱回家那种,她也信了,吭哧吭哧就把自己的钱往外掏!”
可是没有钱回家真的很可怜呀!
我连忙想辩解,菜菜子小姐一副看透的模样谴责我道:“首先居然完全就相信了他说的话这点你就有很大问题吧?!”
美美子抱起枕头边的娃娃:“芽衣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家,对外面的世界不熟悉。所以容易,被骗。”
我:……
总感觉好难反驳。
那我被骗的事应该没有跟教主大人说吧?我做出手语问,我的专业能力不允许我被雇主认为我不靠谱。
菜菜子歪头困惑:“有特地说的必要吗,这种事夏油大人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啊。”
我:……
菜菜子小姐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伤一个大人的心,我决定跟她绝交一天!
事实证明,人一旦带着情绪工作就容易犯错误,我正在茶室布置,房间是典型的日式榻榻米,我会将房内布置根据四季每隔一段时间进行一次风格更换。
我能利索的处理所有工作,但唯独会在这思考很久,久到占据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因为教主大人会经常独自在这呆很久。
若以受雇佣的视角看他,教主大人绝对算不上难伺候的对象,哪怕他浑身散发难以靠近的距离感。
他从不对在这工作的人和猴发表任何高要求的意见,表现出来就是很随和平易近人的态度。
但。
在我看来就是假象。
我曾经跟荒木管家发生过一场非常大的“争吵”,关于玄关香薰该用竹香还是檀香的问题。
我坚持更换檀香,但荒木管家以教主大人更习惯竹香驳回了,毕竟都用了那么多年了雇主没有提出意见那保持原样就是最稳妥不出错的决定。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一次偶然,我在玄关等候的时候,见到他微微蹙起眉头。
我怀疑过灯光,怀疑过绿植,甚至怀疑过地板的花样,唯独没怀疑过教主大人闻了五年的香薰。
当我发现时一度气笑了,以至于想对他说。
您是一点都不在乎鼻子的感受吗,只要张嘴就能轻松解决的不适您为什么要忍五年啊!嘴巴不要就捐给我啊!我真的很需要!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自嘲,也是,他那么讨厌我都能忍那么年,这不恰恰证明他确实是个忍耐力很强的人吗。
大概是我少有的坚决,最终还是成功换成檀香了,仔细确认过男人脸上没再露出细微的不适时,我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