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五六日,终于等来汉王府派来接人的一队人马。
期间林安澜拗不过楚惜音带她出门在村子里转了半日。
和林安澜平日出门不同,楚惜音出门身边跟着一大批人,路上遇到的村民见状都远远躲开,没多久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深山不许去,村子里面乃至外围已经没什么野菜可挖,野果子也都还没成熟,勉强只能欣赏些风景。
这一趟之后,后面几天楚惜音就没再要求出门了,不仅给林家带来不少压力,玩的还不尽兴。
好不容易等到人来,林安澜可算是松了口气,明日将人一送走,她终于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几日既没上学,又未曾习画,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陪着楚惜音,想着法子的不让她无聊。
等人一走,她要把落下的课程补上,还要多拿出一些时间来习画,得忙碌一阵子了。
刚见过汉王府来人的楚惜音一过来就看到林安澜坐在秋千架上自在欢快的荡秋千,哼道:“你是不是很盼着我走啊?”
林安澜从秋千下来,一副正经的表情,说道:“怎么会呢?我是很愿意县主多留几日的。”
“哦?那我要多留几天,不然就辜负了你的好意。”楚惜音露出一抹坏笑。
林安澜却没什么反应,竟然直接应下来了。
楚惜音泄气道:“嘁!真没意思!”
林安澜笑笑,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然不会流露出什么意外表情。
当然,就算心里相信了面上也要不动声色。大家清楚各自的想法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楚惜音也知道自己对林家是一个麻烦,倒不是很在意。
神奇的是,她还是很喜欢和林安澜待在一处,一开始还不清楚为什么,后来逐渐得出结论。
应该是林安澜对她的态度很特别。
不像她以往见过的那些女孩,因为她的身份,心里羡慕嫉妒又畏惧,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极尽阿谀奉承,亲近讨好之意。
她知道这是对方家里大人的嘱托,要她们和自己打好关系,千万不能得罪,所以她虽然觉得这些人没意思,却也没苛责过谁,只是不愿过多相处罢了。
而林安澜呢,面上对她也是尊敬的,一丝一毫不敢逾矩冒犯,但她能看出来,对方心里是没那么在意的,不是忽视,而是不觉得她有什么特殊。
或许林安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即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对方从一开始也依旧把她放在了和自己对等的位置上。
而且通过她的观察,她发现对方不止是对她,对雁儿,阿练乃至自己的侍女莲心,这些人在对方眼里都是一样的。
即便林安澜对每个人的称呼不同,但她口中类似县主这类的称呼仿佛真的只是个称呼而已,并不包含地位的差异。
发觉这一点,楚惜音一是觉得好奇,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见过林安澜的父母,都不是这样的人;二来却莫明觉得与对方相处起来很舒服。
或许是知道对方对她无所求吧,两人在一处不必一个心思转八百遍,说话绕来绕去不清不楚得让人猜。
想明白这一点,楚惜音还觉得很好笑,自己竟然和一个七岁的小女孩相处这么和谐,甚至还很聊得来,也是神奇。
“行了,不说这些了。二十,来见过林小姐。”楚惜音微微侧脸,对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女孩示意道。
林安澜早就注意到楚惜音身边出现了一个生面孔,穿着打扮和阿练差不多,不过年纪较小,也不比阿练沉稳。
不过,林安澜最在意的还是对方眼底的嫌弃和厌恶。
嫌弃她能理解,和阿练一样身为楚惜音专属护卫,出身汉王府,瞧不起他们这乡下人家实属正常,只要不影响到她一家,装作看不到也就算了。
但这厌恶就很不能理解了。
初次见面,她貌似没有得罪过对方吧!
“见过林小姐。”二十规规矩矩对林安澜行礼。
林安澜若无其事的应对,让她起身,好似没有发现对方虽然动作规整,但却透露出一丝散漫敷衍意味。
楚惜音注意到,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怎么当回事,问道:“怎么样?”
林安澜愣了愣,什么怎么样?
“不知县主何意?”林安澜问道。
“这几日承蒙你照顾,本县主理当答谢你。我看你身边仆从实在是少,又没个会武的。正好我护卫多的用不完,把二十给你做护卫怎么样?”楚惜音兴致勃勃道。
二十闻言,敛眉垂目,底下却把拳头握的死死的。
林安澜闻言,惊诧过后看了一眼二十,立马就发现对方浑身的抗拒,也就明白了方才的厌恶是怎么回事了。
主子是德阳县主还是偏僻村落的民女,身份可谓是云泥之别。
林安澜摆手道:“县主误会了,我家不缺人手,只因我用不了这么多人罢了。县主身份尊贵,汉王府耗费精力为护县主周全而培养的护卫哪是我能用的?县主美意我已收到,感激不尽,人就不用了。”
二十听到林安澜拒绝,心里又升起一股恼意。
什么意思?还看不上她吗?就算她在县主护卫里排在末尾,也比普通人强得多,竟然还瞧不上?
林安澜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否则就会吐槽不已,也不知那脑子是怎么长的,她都说了是自己配不上了对方竟然能理解成是看不上,也是奇葩。
“我说过了,我压根用不上这么多护卫,贴身有阿练,出门有含光承影那几个,剩下的整日没什么事做,还不如送你一个,也能发挥用处。”楚惜音却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主意,坚持要送。
林安澜说道:“县主可问过了二十的意见?她若不愿也不能勉强吧?”
楚惜音不以为然,二十是她的人,生死尽在她手,听命行事就可以了,不需要有自己的意愿。
不过林安澜既这么问了,楚惜音再联想到平日林家对下人的宽容,还是问道:“二十,本县主把你送与林小姐,你可愿意?”
二十在听到林安澜的发问时心思转得很快。
看起来,此人和县主的行事风格迥然不同,还会问下人的意见,若是县主执意将自己送与对方,或许也不是坏事。
这般想着,二十一直紧握的双拳展开了一些。
听到楚惜音的问话,二十答道:“属下愿意。”
林安澜: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呢?口是心非可要不得。
不过也能理解,县主非要把她送人,二十又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看对方的态度,自己决计是不能收的,不然用不用得上不说,还容易惹麻烦。
“抱歉县主,这个礼物我不能收,如果您执意将她留下,明日我便让人去消了她的奴籍让她离开。”林安澜不想过多纠缠,直接说道。
在大虞朝,奴仆也分三六九等。原本是良籍卖身的,若主家同意,可以赎身恢复良籍,那些家生子也就是奴仆的孩子连户籍都没有,但想变成平民也不是没有可操作性。
最麻烦的是官奴,想成为平民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她不知道二十属于哪一种情况,既是汉王府出身,估计没那么好办。但林安澜依旧这么说就是想表达自己拒收的决心。
楚惜音长叹一口气,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带着人回客院了。
莲心不解,问:“小姐为何不收下?”
她前几日还说小姐身边没个能保护安全的,这不正好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林安澜摇头道:“那个二十并非心甘情愿,收下她祸患无穷。”
莲心略微一想就明白对方看不上林家,看不上她家小姐,嘟囔道:“她还挑剔上了!”
“人家出身王府,看不上我再正常不过。犯不着生气。”林安澜又坐回秋千,慢悠悠荡起来。
其实若留下二十,林安澜完全可以运用一些手段来收服她,只是这样太麻烦,以后还要随时防备着对方,太累了,实在没有必要。
她还是喜欢过安生清净的日子。
回到客院,楚惜音让二十先下去,留下阿练询问二十的性格为人。
阿练如实说了。
说实话,她并不赞成县主把二十送给林小姐。
二十这个人武艺没的说,毕竟能通过考核进入县主的护卫队,功夫没有差的。
但她心气儿高,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在知道县主平日只用她们几个有名字的之后就开始钻营。
她年纪小,想哄人的时候嘴又甜,前面的难免心疼她几分,但县主用谁不用谁不是她们能决定的,二十见同样都是护卫的大家帮不上忙,又去县主院里的管事嬷嬷那里献殷勤。
嬷嬷眼睛多利啊,把她的心思猜的透透的,随便几句话就把她打发回来了。
阿练私底下还得到过嬷嬷的嘱托,让她小心二十,别被她蒙住。
她那日不知道县主派人去做这件事,否则她一定会劝住,就算打消不掉县主的念头,她也要让县主换个人来。
楚惜音听了若有所思,又叫来二十。
“你觉得林家如何?”楚惜音背对着二十,问道。
“属下觉得林家很好,属下愿意留在这里,侍奉林小姐。”二十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是吗?可本县主觉得你刚进林家的时候,满心的不情愿呢!”楚惜音又道。
对于二十的异样,她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当时并不在意罢了。
二十的身家性命握在她手里,等送给林安澜,就握在林安澜手里了,那点小心思即便有又能如何?
但她忽略了林安澜的性格,对方是个不愿意勉强别人的人,也不喜欢用手段。
如今天气并不暖和,但二十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顶着楚惜音带给她的强大压力说道:“属下是县主的人,自然不愿意去服侍别人。”
“可本县主问你时,你又同意了。”
“那是因为…县主之命,属下必须遵从。”
“哦?难道不是发现林小姐是个很尊重奴仆意愿的人,觉得在她手下日子会好过许多吗?更甚者,把林小姐对你的尊重当做软弱可欺,认为仗着自己王府的出身可以拿捏住这个未来主子?”楚惜音转身看着她,话语中依旧没有太多情绪。
二十跪伏于地,头上的汗水凝结成一颗汗珠低落下来,声音略微发抖:“属下…属下不敢!”
楚惜音冷笑道:“看来,你的确不合适。明日随我回汉州吧。”
二十闭了闭眼,无论心中是何想法,嘴里只能称是。
楚惜音不打算处置二十,甚至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依旧会派遣她。
她压根不在乎自己的下属会有这种小心思,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完全能弹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