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林安澜就听莲心说她要和阿昌成亲了。
林安澜没想到周佩宁这么有效率,她还以为要过一两个月才能有结果呢。
阿昌她知道,周妈妈的二儿子,为人憨厚老实,侍弄花草的本事还不错,她小院里的那些植物平日都是阿昌在照管。
林安澜有些担心莲心是被迫的,便说道:“莲心姐姐,你的婚事还是要慎重考虑的好。你放心,即使是周妈妈也不能逼你。”
莲心笑道:“没人逼奴婢,是我自己愿意的。”
林安澜皱眉道:“可我觉得阿昌配不上你。”
莲心面上染过一丝红霞,低着头道:“阿昌挺好的。”
面对林安澜,莲心不好意思多说,但看她一直看着自己,一副不说出个所以然不肯罢休的模样,只好解释道:“阿昌虽然不太聪明,但他脾性好,手上又有本事,怎么也饿不着。周妈妈说了,以后让阿昌都听我的,就连她也不多管我们的事。”
这桩婚事许多人都觉得是阿昌占便宜了,但莲心却不这么认为。
她原先一心照顾小姐,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事,是以和阿昌相处时没往那方面想过,前日夫人找她提及此事,她第一反应就是愿意。
她是被卖进林家的,父母亲缘在她卖身为奴的时候就已经斩断了。
当初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母亲又生了重病,前头两个姐姐年岁大了,底下一双弟妹不过二三岁,她这个中不溜的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所以莲心并不怨怪父母,但也不再想着他们。既然已经用她换了钱,那以后就无需再来往了。
在夫人手底下做事还算轻松,虽然活计不少,却不再挨饿受冻,也很少被责骂,她觉得在林家的日子比之家里要强太多了。
后来被安排在小姐身边,更是神仙都求不来的好日子。小姐人小,却很独立,许多事都自己做,起初她还为此惶恐过,怕是自己哪做的不好,但见她一直如此,夫人也未曾责怪,这才放下了心。
见小姐自己能做的事就不麻烦她,她便多长个心眼,把那些小姐想不到容易忽略的事情安排妥帖,渐渐的,小姐果然更加依赖她了,犯懒不想动的时候也知道张嘴指挥她。
对此莲心是开心的,身为奴仆,多做些事算什么,主子事事用不到她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莲心想一辈子在林安澜身边伺候,所以能和颇受周佩宁倚重的周妈妈的儿子成亲,她没什么不肯的。
她比小姐大了十岁,正常来说,不适合当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内心深处是有些怕夫人突然把她从小姐身边调走的。
下人们心里自有一笔账,主子倚重的人,连带着家人也多受几分重视,成为了周妈妈的儿媳妇,自己在夫人那里也更有存在感。
除了这个好处,阿昌本人也并不差,和他成亲,莲心确实不怎么抗拒。
阿昌在府里有父有母,还有个能干的长兄,现在又做着花匠,即便不依靠家人也能过活。
他心地纯厚,人也勤快能吃苦,至于反应慢这个缺点,莲心是不在意的,人无完人,若真的完美到无可挑剔,岂能轮得到她?
周妈妈人也好,当初刚进府时莲心就是周妈妈管教的,对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莲心自然清楚。
莲心没有把自己的小心思全数说给林安澜听,只说看中阿昌这个人,以及周妈妈不是个会虐待儿媳的人。
林安澜想到周妈妈的大儿子成婚后,她也没怎么管那俩人的事,而是都让他们自己做主,想来不是哄莲心的。
这桩婚事是莲心愿意的,那就没什么不好,林安澜也不再多说什么。
下人办亲事没那么多规矩,莲心和阿昌年岁也不小了,找人卜算个吉日,在下人房摆上几桌请些相熟的下人吃上一顿,也就算是成了。
这还是周佩宁宽厚特意允许他们摆桌请客才有的这场面,多数下人成亲也不过是把家当搬到一处就算了事。
于是一个月后,莲心就成了阿昌的媳妇。
林安澜是给莲心放了假的,让她过几日再来做事,谁料第二日莲心又和往日一样照常来伺候林安澜起床洗漱。
“莲心姐姐,你怎么不多休息几日?”林安澜问道。
“奴婢习惯这时候醒了,又没什么事做,不如来照顾小姐。”莲心把洗脸用的水兑到合适的温度,拿着帕子站在一旁等着林安澜洗完脸及时送上。
“不一定要在家里待着啊,你们可以去县城里逛一逛。”林安澜用柳枝做的齿木蘸些青盐刷牙,漱完口后说道。
莲心则说道:“该买的东西之前已经买过了,去县城不过是闲逛。阿昌也去园子里做事了,他说有些花每日都需浇水照料,让别人做他不放心。”
林安澜洗了把脸,接过帕子擦干,笑道:“你们还真敬业。”
莲心不明白敬业的意思,但也能猜出林安澜说他们勤勉,忙道:“是奴婢分内的事。”
林安澜也没再劝说,反正莲心若真的需要外出,她又不会不准假。
现在林安澜又恢复了学堂家里两点一线的日常生活,莲心的事情又已经解决,她再没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每日上学读书习画,平静又惬意。
这日休沐日,林安澜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从静心书斋里拿出来的小说,一边时不时捏一块桃花酥来吃,突有人来报外面来了一人两马,自言从汉州而来,有信要送与她。
汉州这两字一出,林安澜便想到是楚惜音派来送信的人。
楚惜音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送信,是和给楚维声两兄弟的信一起送到的,有一封专门给她,信上只说自己已经到达汉州,简单说了些路上呃见闻之类的,林安澜回了信。
这还不到一个月,怎么又有人来送信了?
林安澜放下书,简单整理一下穿着和发髻,便往前头而去。
来禀报的人说,来人已进了大门,却没去待客厅,而是牵着两匹马守在马厩外。
林安澜到地方,见马厩前的空地上一个穿着束袖黑衣的年轻女子背对着她,身边一大一小两匹马,正不安分得甩着尾巴,和马厩里的马互相喷气。
那女子乍一看有些像阿练,但细瞧之下便知不是一人,此人比之阿练少了些肃杀拘谨,更多的是淡然洒脱之意。
应该是楚惜音护卫队里的一员,林安澜如此判断。
听闻有脚步声,十六扭回头,见打头一个身穿鹅黄襦裙杏眼圆脸的小女孩走来,便知这是县主提过的林家小娘子林安澜。
“见过林小姐,属下汉王府德阳县主护卫十六。这是县主给林小姐的信。”十六行礼道。
林安澜接过信,没立马打开,而是问一边的门房:“怎么不带十六姐姐去厅上坐?”
门房还未说话,十六答道:“林小姐莫怪。是我带的这两匹马不愿待在马厩里,故而在此看着。”
林安澜看向那两匹马,一匹枣红色的成年马匹,和林智林易的马是一个等级的,林安澜常见没觉得有多少稀罕处,但那匹全身黑色仅四个蹄子是白色的踏雪小马驹看上去就颇为不凡了。
马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这处马厩的马都是非常普通的用来拉车的马,里面甚至还有骡子和驴,这两匹马不愿意和它们待在一起也正常。
“把它们牵到东边的马厩里。”林安澜吩咐道。
东边的马厩只有林易和林二郎的马在里面,还有几个单间空着,这两匹马应当愿意在里面待着。
不管十六是什么身份,来者是客,总不能一直把她晾在这里,安置好马匹,也好把人请进厅里坐下喝茶。
十六却笑着阻止道:“小姐不妨先看下信。”
林安澜看了一眼那匹小马驹,脑海闪过一丝猜测,也不再客气,拆开信飞快看过一遍。
看完信,林安澜再看向小马驹的眼神就不同了,眸光大盛。
“这就是县主说的送我的礼物?”林安澜往前走几步,站在距离小马驹两步远的地方。
十六点头道:“正是。王府里厨子照着您给县主的菜谱做出来的菜,很得县主喜爱,就连王爷王妃都很喜欢,这是县主的回礼。”
林安澜兴奋地围着小马驹转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喜欢。
那菜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楚惜音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回报,不过这个回礼可真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连一句推拒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匹马性子不算太温和,不过只要能收服它定是一匹宝驹。”十六说道。
楚惜音挑了好久,就这匹马还算看得过眼,其它的更不合适。
林安澜闻言更不敢靠近了,小黑马对她还不熟悉,贸然上手去摸恐会惊动它。
林安澜对十六说道:“十六姐姐,你一路走来,小黑马应该听你的话,麻烦你跟着一起把它送到东马厩里吧。”
至于她和小黑马的感情,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十六闻言照做,将两匹马安置妥当,终于坐到了待客厅里。
十六喝了一杯茶水,问道:“县主信里除了说马的事,是否说了其它?”
林安澜不明就里,说道:“未曾。”
十六笑道:“林小姐不知,属下此行并不单是送马。”
“十六姐姐还有其他要事?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林安澜问道。
十六思索了一下,说道:“有也没有。”
林安澜更是摸不着头脑,说道:“还请你详细说来。”
十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呈给林安澜,待她接过,说道:“此乃属下的身契籍书。”
没等林安澜发问,十六继续道:“县主把属下身契交还于属下,让属下带马驹来此,一是送马,二也是送属下自己。”
林安澜一惊,却见十六单膝跪地,对她说道:“还请林小姐收下我。”
啊?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