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你不是一直在宫里忙着跟公主玩嘛，我就跟踪了下瀛水现在的情况。】
【皇帝派去的人有些手腕，除掉抓了周稳以外还顺藤摸瓜地揪出了不少蛀虫。只是单靠你一人提供的赈灾银两完全不够开销。】
“这个我知道。”宋明珠叹息一声，“我一人之力终究杯水车薪，所以我本就没打算自己干，等过段时日朝廷将那些人的家底抄了一块发下去，就差不多了。我给的那些虽不多，但省着些用起码能换不少粮食呢。”
【还说呢，你那些钱，只能买往日一半的粮食。】
“什么意思？”宋明珠蹙起眉，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不成有人借机哄抬粮价，发国难财！”
【没错。瀛水堤坝塌陷后，不少百姓都成了流民，周稳控制着瀛水知府封了一阵子城，但随着越来越多人死于水患，民怨沸腾，连守城的士兵都看不下去直接不上工了，不少百姓趁城门无人看守就逃到周边城市求助。】
“周稳自以为稳坐钓鱼台，但他们从未想过那些守城的士兵家里或许也有被淹了田的，或者因为他们不作为而失去亲人的。”
【是啊，所以瀛水注定锁不住消息。但坏就坏在流民实在太多，你虽然及时向皇帝阐明了瀛水的事，皇帝的旨意也发了下去，但那时的百姓已经对朝廷没什么信心了，因此大多数人还是选择靠自己求生。】
【于是，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周边城市，人多了，需求就多了，可粮食还是那些，于是米粮店的那些商人自然而言地就……】
“太过分了！”宋明珠将桌子拍得咔咔响，颇有她爹宋朗的风范，“趁天灾大发国难财，他们各自的知府是吃干饭的吗！”
【商人重利，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试探出了一套游走于违法边缘的行为准则，卡边界卡得死死的，虽然结果是物价升高，但本质是供需条件变化，知府若是请他们去喝茶，他们只需要装出一副被冤枉的模样，说我也不想的，我可是按正价标的，但毕竟总量就这么多，他们自己抬价抢总不能怪我吧。】
【各地知府又能怎样呢？】
宋明珠气得恨不得把牙龈咬碎，“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脸？他们要来干嘛，士农工商，他们本来地位就不高。对他们来说，要脸还不如多赚些钱，毕竟那些吃的穿的都是要用真金白银来买的，又不能靠脸换。】
“啧。”宋明珠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去又咽不下，烦闷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只能等过阵子皇帝将粮仓打开运粮过去了，希望他们能坚持到那时候。”
【嘿嘿，别着急嘛，有人解决的。】
听到0921这样说，宋明珠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呼得出去了，“谁？快说来让我膜拜膜拜。”
【你男人。】
“嗯？”宋明珠一愣，“谢蕴？！”
【对啊，周边城市哄抬粮价没两天，谢蕴手底下的人就带着从各地收来的粮食到了瀛水周边，虽然只相比平时的米价降了一点点点，但对于那些恶意抬价的人好太多了。】
“升米恩斗米仇，这个时候除了朝廷派发下来的粮食以外，其他商户只需维持住原本正常的米价就可以了。有些人总是贪得无厌，有一次退让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之后便欲壑难填，倒不如一开始就正常买卖。”
宋明珠拿起那只苹果一口咬上去，鲜甜的汁水迸发进口腔里，让她整个人都甜滋滋的，“不过谢蕴能想到这些也是厉害，果然只有同为商人，才能想到商人会玩得多脏。”
【你这话是在夸他吗？】
宋明珠嚼着嘴里的苹果，“怎么不是。”
【好吧，勉强算你是。总之瀛水虽困苦了些，但大概率能坚持到朝廷的赈灾物资到达，而且今日早朝皇帝在接到瀛水水患确为事实的时候就下旨开仓放粮了，过个三五天周边粮仓的粮食就能运过去，你稍微能放些心了。】
“真好。”
宋明珠三下五除二啃完了苹果，准备洗漱睡觉，却又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没办完，“小一，安久是不是还没回来复命啊？”
【哦，好像是，我看看。】
【查到了查到了，安久不是替你给谢蕴传消息嘛，但方才谢蕴正跟他爹和大哥谈事情，刚回到府里，安久正跟他说呢，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
0912说的不错，约摸过了一刻钟，安久便敲响了窗户。
“小姐，谢二少爷那边已经记下了，不出意外的话他明日就会暗中去户部尚书府探查，之后将林尚书的要求‘如实’报给皇帝。”
“好。”宋明珠点点头，“你去休息吧。”
安久离开后，宋明珠叫来苹果打水沐浴，当她靠在浴桶壁上轻轻阖上眼时，脑海里想的是：也不知林霏会不会恨她。
翌日，宋明珠习惯性地在卯时中就醒过来了，当她迷迷糊糊地爬下床，奋力睁开黏在一块的眼皮时，瞧见的是梅花震惊的表情。
“我听见动静，还以为谁活腻歪了敢闯小姐的闺房，没想到是小姐起来了。不过小姐，您真养成早起的习惯了？”
“啊？”宋明珠的大脑还处于一片混沌中，转着圈扫视了一遍房间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府里了。
于是，她再度闭上眼，放松身体一脑袋栽进了柔软的床铺内。
梅花上前查看时，宋明珠已经陷入沉睡。
梅花对宋明珠秒睡的功夫叹为观止，小心翼翼地将人的身子摆正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梅花和苹果在屋外从卯时守到了午时，等到再听见里屋的动静时，已经接近午时末了。
梅花进门前抬头看了眼天色，分外熟悉的光线让她对回家有了实感，“这才是小姐正常的起床时间嘛。”
苹果笑着推她一把，“这话说的，我都能想象到小姐在宫里日日早起时的痛苦表情了。”
梅花摇头叹息，“那真是太痛苦了。”
不过，痛苦本人好像已经将宫里住的那十几日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打着哈欠问吃什么。
“对了，让小厨房的收敛点，昨日做得实在太多，肚子撑得难受。”
梅花端起铜盆，边往外走边说道：“小姐还说呢，若不是您一直不肯停筷，哪会撑得难受。”
宋明珠撇开头，一副听不见的模样。
开玩笑，那一桌子菜的香味止不住地往鼻子里钻，搁谁谁能控制得住。
吃过饭，宋明珠又瘫在了里屋塌上，半阖着眼假寐。
梅花和苹果见状以为是自家小姐又犯了食困，便都退至外间候着。
趁此机会，宋明珠赶紧向0921打听消息。
“谢蕴那怎么样？他应该已经进到林府了吧？”
【进去了，皇帝怕某些心里头有鬼的人趁着抓林尚书进大牢审问的时候浑水摸鱼把人弄死，所以提前让谢蕴天不亮就潜进去了，还是安久帮的忙呢。】
“安久？我怎么不知道？好哇，找人干活都不用知会别人领导一声的吗？”宋明珠装模作样地摇摇头，“谢蕴这样搞，在职场是会招人烦的。”
【嗐，你那时候睡得正起劲，天上打雷估计都吵不醒你。】
“哦。”宋明珠面无表情，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于是又聊回到谢蕴，“那他跟林尚书聊了吗？”
【聊过了，俩人凑一块互相对了下计划，没问题之后就散了。谢蕴这会儿正跟皇帝汇报林尚书的要求呢，就是我感觉这皇帝好像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正常。”宋明珠在听到谢蕴和林尚书对过之后就闲适地闭上眼，从瓜果盘里拿了个苹果，也不吃，就在鼻子下面晃来晃去地闻味道，“这些贪官的家底可不是一般的厚，有些甚至能抵得过国库，这钱要是收上来干点什么不行。比如修修路啊，挖挖矿啊，打打兵器啊，买点战马啊，哪一个不是为了国计民生。当然了，这么多财物，皇帝偷偷寐一点到自己的私库，户部也不会说什么，反正大头肯定是进国库。”
“但林尚书这条件，基本相当于把皇帝的甜头给抹了，皇帝能乐意吗。”
【可是瀛水肯定花不了那么多啊，剩下的不一样可以给皇帝分点甜头。】
宋明珠坐起身，将苹果放到塌上，“比如这个苹果，谢蕴把这个给皇帝，皇帝啃一口之后再进国库，最后由国库出钱赈灾，这是一种情况。”
而后，她又将苹果拿起，一口几乎咬下来一半，再重新放回去，“这是另一种情况，瀛水啃下来一块后，再给皇帝，最后才是国库。你要是皇帝，你选哪个？”
【那我肯定还是选第一种。】
“所以嘛。”宋明珠嚼着苹果继续道：“先将钱送到瀛水，相当于瀛水拿到的基本盘就不一样，而且我把灾后重建，抗病防疫都算进去了，我敢打赌，瀛水拿到的赈灾银两规格绝对远超于其他。”
【那皇帝不同意怎么办？总不能让谢蕴或者林尚书跟皇帝对着干吧，那可是皇帝啊。】
“没事。”宋明珠毫不担心，“最坏的情况就是皇帝单独召见林尚书施压，然后林尚书顶不住，撕毁与我的交易直接将证据交给皇帝，换取林家女眷平安。”
【若真如此，你怎么办？】
“抄家是大动作，瞒不过百姓，到时候一车一车往外运财宝的时候大家自然能联想到这是从贪官家里缴获的，想到贪官自然就会想到被贪官所害的瀛水百姓，为了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皇帝装也要装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架势，不然他跟贪官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宋明珠叹息一声，“这种情况下，送去的银两虽然还是比往年惯例的多，但终归不是我想要的效果。”
【我看你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说，心里盘算什么呢。】
宋明珠嘿嘿一笑，“我有外挂，放心，谢蕴肯定能促成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