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1陷入一阵沉默，隔了好久才犹豫着回答。

    【宿主，我不知道。】

    宋明珠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也是，你只知道既定事实，不能看透人心。”

    宋明珠的声音里带着惆怅、失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0921听得难受，便试着劝慰。

    【起码，一直到目前为止林霏都没有实际对你产生什么厌恶情绪啊。】

    “唔……”宋明珠琢磨着0921的话，莫名被说服了，“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是吧是吧。】

    0921有意调节气氛，将林霏的话题揭过。

    【而且，宿主，告诉你个好消息，皇上同意了林尚书的要求，现在林尚书手里的证据已经呈在皇帝案头上了！】

    “真的？！”宋明珠掀被而起，确如0921所期望的那样将林霏的事情暂时放下，“那抄家是不是就提上日程了？”

    【没错！皇帝下旨由刑部负责，具体人员安排刑部那边还没出，不过谢蕴会暂时领一个刑部官员的身份一同前去，时间约摸就是明日。】

    “这么快？”宋明珠有些怀疑，“来得及吗？”

    【皇帝的意思是要打那些人个措手不及，省的有人察觉到风声将自家的财物藏出去，以期家族哪个后辈东山再起。】

    宋明珠点点头，“那确实越迅速越好。”

    【不过，该说不说的，你男人也挺会忽悠啊。】

    “怎么了？”

    【午间我听你说，先给皇帝点甜头让他同意先将抄家所得送到瀛水去，我以为这法子已经够套路了，没想到谢蕴才真是把皇帝忽悠的团团转。】

    宋明珠抬手将被子拉过头顶，蜷着身子嘀嘀咕咕，“怎么忽悠的，快说出来让我学习一下。”

    【咳，学点好的吧你。其实起初谢蕴的做法跟你差不多，大致都是出主意说先将抄到的东西挑点好的给皇帝过一遍，然后再送到瀛水。】

    【不同的是，谢蕴为了提高皇帝同意的概率，将皇家名声拉出来遛了一圈。】

    “皇家名声？”宋明珠恍然道：“贪官一事不仅让百姓对朝廷官员产生了怀疑，还让百姓心里英明神武的皇帝形象有了污点，若是皇帝能将抄家所得用之于民的要求通过下旨的方式告知百姓，起码能挽回些许。”

    【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啧，我真是蠢啊。”宋明珠从闷热的被子里钻出来，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只想到皇帝会为了挽救皇家名声派太子至瀛水安抚灾民，怎么就忘了还能用这个拿捏皇帝。”

    【哦，所以你非常放心地将大把钱财运送到瀛水，就是因为你觉得皇帝为了挽回皇家形象必定会派遣除了他以外最能代表皇家的太子至瀛水赈灾。有太子坐镇，那些人不敢对赈灾银两下手。】

    “不完全是吧。除了要挽回皇家形象外，这也是太子头一次独立负责实际的政事，这都要算到他日后功绩里的。这件事若是办得漂亮，那么太子在百姓心里地位就会上升一大截，对他以后继承大统百利而无一害，如此要紧的事，太子不会容忍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发生。”

    “而且，那些当官的都是人精，这些事情我能分析到这里，他们心里难道会没数？谁胆子那么大，敢在太子如此重要的时间节点搞事情。”

    【这么一来，相当于从根源上杜绝了官员贪污赈灾银两的隐患。】

    “是啊。”宋明珠右手轻轻放到嘴角，小声道：“而且，有太子在，皇帝也不担心赈灾时会多花钱。”

    【噗。你真的把皇帝形容的好财迷啊。】

    “废话，没钱的话吃什么喝什么。”宋明珠打了个哈欠，聊这一会儿她的困意也泛上来了，“现在这棋盘上的棋也快下完了，只等抄完家看看被派去的是不是太子就行。”

    【嗯，那便安心等着吧。】

    翌日早朝散后，宋明宽就将消息带了回来。

    “爹，方才散朝时，刑部的人将宋明昭借了过去，也没说具体要做什么。回府的路上，我瞧见刑部的官员带着几十名士兵将某个官员的府邸围了起来。”

    “围府？”宋朗联想到林尚书的事，悄悄瞥了宋明珠一眼，“是不是从林尚书那里查到了什么，顺藤摸瓜又牵扯到了其他人，顺便一起围了查一查。”

    宋明宽摇了摇头，“我瞧着，像抄家。”

    最后两个字宋明宽几乎是用气声说的，若不是宋明珠离得近，还真有可能听不明白。

    宋朗倒是瞬间明白了宋明宽的意思，“看来，林尚书手里是有那些人的实证啊。”

    白韵颜听得却有些糊涂，“可是爹，这种证据通常都藏的极深，刑部昨日才开始审林尚书，今日就已经掌握实锤开始抄家了，这瞧着像是林尚书主动上交的。”

    “嗯。”宋朗知道白韵颜在疑惑什么，解释道：“这种对双方都有害的实证最好的效果就是握在手里永不见天日，可以在别人的底线范围内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利益。可现在的问题是林尚书的罪名已经板上钉钉，查出跟他有牵扯的人只是时间问题，这份实证已经没用了，还不如主动将其交给皇帝，换取妻女性命。”

    一旁的杜兰若叹息一声，“林尚书也是想不开，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歪了路。”

    这个问题宋明珠也一直在想，林尚书自己能力强，三个儿子也都各个是人中龙凤，只要顺着走下去那就是康庄大道，是什么让他宁肯拖着全家下水的风险也要往百姓的钱里伸一把手，难不成钱财就那么迷人眼吗？

    上首的宋朗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眉头深深皱起，“收受贿赂这事是他干的不对，不过事实上，林尚书他，也是无奈之举。”

    听宋朗这话头，好似是知晓这里头的隐情。

    宋明珠自知道林尚书有贪污之举后就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原因，于是立马凑上去，“阿爹，为什么这么说啊？”

    宋朗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林尚书家有几个儿子？”

    宋明珠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三个。”

    “能力怎么样？”

    “具体不是很了解，但听百姓议论，他们入官场后好像也办了些实事。”

    官场上的东西宋明珠了解的不多，宋明宽日日与他们一同上朝，对此知道的也更多些，“那三人走的都是科举的路子，能力有强有弱，但总体上还是处于中上，目前一人预备入翰林，剩下两人分别在礼部和工部任职。”

    宋朗点点头，“那你们算算整个林家入朝的有几人？”

    这个宋明珠可以回答，“四人！”

    “是啊。”宋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是啊，足足四人呢。”

    宋明珠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纠结这么长时间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

    是她一叶障目了，只瞧见了眼前林府的繁华，却忽视了这些繁华本应带来的危险。

    宋朗作为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就跟着打仗的亲兵，在皇帝登基后亲封定北侯，如此殊荣之下，她爹还在宋明昭进军营后就立马退了下来，只怕皇帝疑心他想将皇帝的兵训成宋家的兵。

    定北侯如此风光，尚且不敢同时让三个姓宋的站在朝堂之上，那林尚书怎么就敢放四个姓林的上去呢。

    他难道就不怕皇帝疑心他家权势铺的过大吗？

    尤其，他家有一个儿子可是预备入翰林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林尚书为了自己三个儿子的前程打点了无数人。

    平日里就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尽量缩小存在感，一年里各干一件说的出去的实事即可，这样既不算尸位素餐，也不会过分冒头引起皇帝的危机感。

    这里头的尺度极难把握，不仅要林家自己使力，还需要同僚之间配合。

    怪不得林尚书迟迟不肯像宋朗一样退下来，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利用职位之便贪污纳贿，目前林家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他，若是他退下来，那打点的钱该如何出？

    想明白后，宋明珠的心口处好似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轻声呢喃道：“原来，每个儿子都能干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朗几乎要点头应和，忽然想起自家儿子也是各个都能干，于是赶忙直起脑袋，忽略宋明珠话里的那层意思，说道：“三个儿子都各自的志向，盼望着能在朝堂上做出一番大事，他能舍弃掉哪个呢？”

    正堂内一时间陷入寂静，每个人都参透了林家的困局，可都想不出解决办法。

    只能叹息一声，然后默默对做了错事的林尚书生出些许怜悯之情。

    杜兰若不习惯这种气氛，开口打断，“大哥，你方才说明昭被刑部的人叫去了，是要跟着刑部的人去抄家吗？”

    宋明宽颔首，“兴许是，刑部现在忙的就是这个，应该没有旁的事需要明昭参与。”

    杜兰若有些担忧，“那会不会有危险啊？”

    宋明宽正要回答，正堂外便传来一道声音，“不会，我这不都已经回来了。”

    众人转头看去，便瞧见宋明昭迈着大步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

    宋明珠抽了抽嘴角，“你这是，跟军营里的魁梧大汉结拜为异性兄弟了？”

    “嗯？”宋明昭垂首看看自己，终于反应过来，将架着的手臂放下，转瞬间又恢复了翩翩少年的模样，“方才跟着刑部去吓唬人，习惯这个姿势了。”

    “吓唬人？”宋明珠疑惑道。

    宋明昭解释说：“有一家是出了名的嘴硬难缠，刑部就叫我过去镇场子，其实他们本来是想叫爹的，但后来又觉着这点小事叫爹过去太大材小用，就把我拎过去了。”

    “哦。”宋明珠暗戳戳挑事，“原来你是爹的低阶替代品。”

    宋明昭朝她翻了个白眼，转而笑盈盈地说道：“对了，我还在刑部官员里瞧见了刻意模糊样貌身形的谢蕴，你这未婚夫背着你偷偷摸摸的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