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夜

    长久的静默横在两个男人之间,陆谦益不仅没有生气,还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

    徐遡张扬的笑意凝固在唇角,随着陆谦益的平静,那份笑意一点点变淡,直到变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他盯着陆谦益的眼睛,想要找出一丝情绪的波动,可他失败了。

    这个男人淡定地拿过放在一边桌子上的朗姆酒,笑着抿了一口。

    淡而甜的酒精味顺着风在他们之间扩散,徐遡紧盯着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破防,不伤心,不难过,不愤怒。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问不出口,倒显得自己无能又愤怒,小家子气一样求着人家生气。

    陆谦益放下高脚杯,神情自若,淡定得很。

    那是高度数的朗姆酒,陆谦益喝了小半杯也不见脸红,反而笑得如天际明亮的月,温和清亮。

    他一眼就看穿了徐遡的心思,笑着发问:“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生气?”

    徐遡还是盯着他不说话,倔强地别过了脸不看他。

    陆谦益自顾自地回答:“这话放十年前可能对我来说还有点杀伤力,但现在这话的攻击力在我这里基本上为零。”

    “我改姓那天,她对我说,姓沈也好,姓陆也好,她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姓氏也不是我的身份。”

    一阵温和的晚风吹过,带来江月明的笑声和小狗们的汪汪声。

    那个“她”,指的是江月明,徐遡心知肚明。

    陆谦益的声音和她的笑声重合,在徐遡的左右耳道形成嗡鸣。

    “她的这句话我记到了现在,你自以为拿捏了我的痛处,其实在我这里,不过是又一次提醒我,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以及我们有多相爱。”

    徐遡有些烦躁地换了一个姿势,他迎着初夏凉爽的晚风,看向了江月明。

    风吹起她的白裙子,她整个人轻盈如一朵盛开着的花,眉眼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朦胧又温柔。

    下一秒,江月明朝陆谦益他们的方向看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徐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她笑开来的那一刹那,月光都亮了几分。

    像是月下昙花成人,路过今夜,惊艳世人。

    徐遡感到自己的喉咙一阵一阵发紧,宛如被命运掐住脖子,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还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混着轰轰烈烈的耳鸣声,让他失去思考的理智。

    陆谦益冲江月明挥挥手,回应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徐遡突然猛地站了起来,险些摔倒在地,椅子咣当一响,打破这份美好的宁静。

    陆谦益对他侧目,受到他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不会放弃她的。”

    敢直面挑战正宫,陆谦益为他的勇气喝彩,也为他的不自量力而啼笑皆非。

    徐遡凝视着他,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我不会放弃她的。”

    有病,陆谦益扯了扯嘴角。

    “能不能留住她的心,是我的本事,能不能让她爱上你,是你的本事。”

    陆谦益笑笑:“我们各凭本事。”

    好一个各凭本事,徐遡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江月明隔得远,小狗们的叫声又响亮,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左不过是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又说了些挑衅老公的话,然后被怼得气冲冲离开了。

    她抱着小狗朝陆谦益走近,他端坐在原地,温柔望向她,给她拿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半杯朗姆酒。

    江月明的酒量还行,不过特别容易上脸,半杯下去没醉,但是面色泛红。

    小狗热情地伸出舌头去舔江月明泛红的脸,江月明被它弄得发痒,笑着放它下来,让它去找大狗们玩。

    但这只小比格格外黏江月明,站起身体又要她抱,不肯离开她。

    陆谦益笑了一声,用手指挠了挠小狗的下巴,小狗舒服地发出嗷呜声,冲他欢快地摇尾巴。

    他低下头和小狗对视,小狗趁机舔了一口他的鼻子。

    江月明依偎着陆谦益,靠在他的肩头笑道:“好可爱呀。”

    陆谦益抱起小狗放在膝盖上,回应妻子的话:“嗯,是很可爱。”

    “不,”江月明贴近他的耳朵,语调含笑,“我说的不仅仅是狗,还有人。”

    陆谦益空出一只手给她已经空了的酒杯斟上小半杯朗姆酒,体贴地送入她的唇边喂她喝完。

    江月明记不清楚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只觉得脑子里清醒的意识就像是沙漏里的沙子,正在一点一点流逝,整个人逐渐放空。

    面前陆谦益英俊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睛,听见他低声问她:“除了小狗,还有哪个人?”

    他的手指攀上她的下巴,温柔摩挲着,将她的话也勾了出来。

    “刚刚被小狗舔了鼻子的人。”

    陆谦益怀里的小狗发出了“wer”的叫声,因为它看不懂,抱着它的男人为什么要学狗的姿势,去舔面前女人的嘴唇。

    江月明毫无反抗之力,她也没有反抗的念头。

    她任由自己被他吻住,失去力气的脑袋也被他此刻青筋突起的手托住。

    她把面颊埋在他的手掌心里,闭着眼睛感受到自己的脸在发热,他的掌心也烫得厉害。

    似乎是有人把她架在火上烤一般,她觉得从头到脚都冷静不下来,她突然睁开眼睛和男人清醒且犀利的目光对视,强烈地回吻他。

    两个人难分难舍,小狗呆呆看着,安静地闭上了嘴不再werwerwer乱叫。

    不远处,一只“大狗”其实根本没有走远,他站在风口的位置,对暖黄色灯光下正在接吻的男女投来目光。

    徐遡恨自己的视力为什么这么好,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自己有散光眼,夜盲症,白内障该多好。

    看得越模糊,痛苦就越少。

    他此刻被嫉妒的火焰灼烧着,风将火越吹越烈,他恶狠狠地诅咒自己,咒自己瞎掉。

    不能怪姐姐,不能怨姐姐,不能恨姐姐,姐姐是被陆谦益所蛊惑的。

    如果要论该死,也是他和陆谦益中选一个去死。

    徐遡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在闷闷发疼,他直直站在风里,挪不开半分目光,他看到姐姐的脸越来越红,因为醉酒也因为情动。

    他们吻了多久,他就呆呆看了多久。

    直到他们分开彼此,直到陆谦益伸出手指抚摸姐姐红肿的嘴唇,直到夜晚冰凉的露水将他打湿成一条狼狈不堪的狗。

    徐遡此刻恨天恨地恨陆谦益恨自己,他觉得被乌云半遮掩的月亮也在嘲笑自己,露水是月亮笑话他流下来的口水,爽利一口吐在他的脸上。

    草丛里窃窃私语的虫鸣也像是在说:“哈哈,你看这个男人多窝囊,只敢偷偷躲在这里,看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亲吻。”

    一只蛐蛐高声大叫起来:“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人家是和老公接吻,又不是和情夫偷情?”

    一只蝈蝈也突然高亢起来:“就是就是,窝囊的男人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偷偷看,因为他连情夫也算不上,连小三都当不了。”

    徐遡握紧双拳往前迈开一步,陆谦益也在同时一把抱住江月明。

    她似醉非醉,说着要再来一杯,双手勾住陆谦益的脖子,望着他发笑。

    陆谦益低头吻吻她眉心,抱着她稳稳当当大步向前走。

    夜晚炸开来的虫鸣宛如一群人在爆笑,徐遡在这爆笑声里突然走不动路,耳边被炸开来的嗡鸣声填满。

    他觉得自己的个子肯定都长高了些,要不然为什么被肌肉包裹着的骨头一阵阵疼痛着,咯吱咯吱在肉里响着。

    那疼痛高高窜起又停住,然后再突然窜起,让他佝偻着腰,捂着心口,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等到世界好不容易寂静下来,他游离着的神思也回归他的躯体,被嫉妒所烧尽的理智如死灰复燃,他却因为这理智的回归而更加像一个疯子。

    他在漆黑的夜色里奔跑起来,跑向他的房间。

    他要去听隔壁房间里他们的动静,听他们说话也好,听他们做\爱也罢,总之他要去听。

    他的脚步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房间的门外。

    里面此刻还静悄悄的,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一个更加疯狂的声音竹笋般地从他心底冒出来。

    踹门,踹门吧,徐遡你敢不敢踹门?

    徐遡深呼吸一口气,听到里面逐渐有声音响起。

    是浴室里的淋浴声。

    那水声惹他遐想,是两个人一起洗吗,洗完之后又要干些什么?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听这水声什么时候结束。

    隔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结束。

    这澡洗得还有点久。

    徐遡把耳朵贴在冰冷的墙面,继续去听里面发出来的声音。

    他浑身都没有知觉了,感官在今夜的疯狂里不断退化,只留下了听觉。

    嘘——几分钟的安静仿佛是在给他提醒。

    他的心跳无限放慢,然后,他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江月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今天小遡来找你麻烦了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

    “你说,我要听。”

    “他说我是一个配不上你的私生子。”

    徐遡咬牙,手指扣着墙壁,像是一个被老师发现犯了错的孩子。

    隔壁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般,陷入了一片死寂。

    徐遡有些慌了,他恨不得钻到墙里去听。

    终于,声音又重新流动起来,隔着墙壁传到他的耳朵里。

    陆谦益说:“月明你要去干嘛?”

    “去找徐遡。”

    徐遡的心剧烈跳着。

    江月明的声音很冷静:“我要去扇他,我不允许他这样羞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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