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门外站着的陆谦益,江月明有些惊讶。
不过这份惊讶只维持了几秒,她就神色自若地笑了笑:“看来都忙完了,还有闲情逸致听墙角。”
陆谦益走近她一步,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公司的事情他一处理好就赶来了,实在是不放心老婆和徐遡这个骚男人共处一室。
他走到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那句“你比他年轻,比他个高,身材嘛,不相上下,哦,你比他可爱。”
他推门的动作停止,金属门被太阳晒得发烫,灼热着他的掌心,宛如古代要用到烙铁的酷刑。
他在被灼烧的那几秒里,第一感觉居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一脚踩空的无力。
直到江月明对徐遡娓娓道来他们之间的曾经,那份灼热感在她的声音里,变成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的温暖。
一座休眠的火山,被她唤醒了。
门外的陆谦益扬起一个微笑,记忆随着她的声音,穿越到不知天高地厚的过去。
“傻笑什么?偷听到多少墙角了?”江月明牵过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陆谦益握紧她的手:“我哪有偷听,我正大光明站在阳光底下听的。”
江月明轻笑了一下,这人年少时候脸皮薄得要死,怎么越活脸皮越厚了?
“我听到了你在和他讲咱们之前的故事,我也爱听,没想到以前那么多事情你都记得。”
“不敢忘记,我人生第一次被人用网球砸到脑袋摔个狗吃屎,拜您所赐。”
“更不敢忘记,我第一次向一个男生搭话,他对我爱搭不理。”
“记仇,”陆谦益温柔望向她,“我已经把一辈子都赔给你了。”
“你要我的一辈子吗?”他轻声追问。
江月明故意逗他:“如果我不要怎么办?”
好似知道她会这么说,陆谦益回答得很快。
“你要,我就给,你不要的话……”
他停顿一下,一些话早就想好了,真要说出口,却无端卡住,像是一根不上不下的刺,咽下去会痛,吐出来也不舒服。
江月明以为他会说,“你不要也得要”,又或者是“你已经要了,不可以反悔,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说出口的却是“如果你不要的话,我会离开你。”
这个回答江月明不喜欢。
她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去看他,而是望向了远处的草坪,小河,以及别墅红色的房顶。
她撇了撇嘴角,拉开一个笑容,视线重新回归到他英俊的脸上。
“行吧,等我不需要了就告诉你,你到时候利索点走人,别拖泥带水。”
这句话江月明不自觉地说得语速很快,她一口气说完,然后恶狠狠盯着他。
“不过我现在还需要。”
“那我不走。
一阵温柔的风吹拂而过,有些舒服,气氛也连带着也被柔化了。
“你的回答,和我想象中的有出入。”
江月明松开他的手,理好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里头有被困住的闷热,风也吹不散。
她没有点明是什么样的出入,也没有明说她内心深处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陆谦益心知肚明,他静默了片刻,缓缓道:“你爱我,我就会去争取一切,你不爱我,我没有任何赖在你身边的意义。”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笑了:“我知道你现在还是爱我的。”
“所以,我不允许任何对你有肖想的男人靠近你。”
他轻声叹气,重新牵过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当然了,宝贝儿,你最好也离他们远一点。”
他的眼神和动作在无形之中带有很强的压迫感,那份压力笼罩过来的时候,江月明却突然松了一口气。
很好,没有被人夺舍,也没有演大度好老公演得忘乎所以,他还是那个原来的陆谦益。
陆谦益靠近她一点,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呼出来的气明明是热的,但江月明却感受到了一阵阴森森的冷。
那冷从她的皮肤里渗透进去,激得她一阵一阵的,有种莫名其妙的爽感。
“离那个心怀不轨的秘书远点,更要离那个骚里骚气的弟弟远点。”
江月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直接报周呈和徐遡的身份证号算了。”
“我还真知道他们的身份证号。”
“啊?”江月明一脸疑惑。
陆谦益冷哼一声:“333333333333333250。”
两个想做小三的二百五。
江月明低下头,放任自己大笑。
“陆谦益你小学生啊你哈哈哈哈哈哈!”
陆谦益“哼”了一声:“小学生怎么了,多可爱多年轻啊,说话还不会阴阳怪气。”
江月明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还说我呢,你不也记仇?”
“而且我记仇是单纯记住这事儿,报不报复别人另说,看我心情,你就不一样了…”
她伸出手,用食指轻点他心口处的位置,每说一个字就点一下,一共四下。
“睚眦必报。”
她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他一把握住,他凑近她,几乎要吻上去,却停住,唇堪堪擦过她的皮肤。
微痒的触感让江月明眨了一下眼睛。
已经是老夫老妻了,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当然不会出现年少时候的面红心跳,紧张无措。
他们之间肌肤相贴,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自然,像是彼此身体里的一部分。
陆谦益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风都没有偷听到。
是很私密的话,从他这样看起来肃正端方的人口中说出来,带有很强的割裂感和反差感。
江月明嗤笑一声:“你知道你和徐遡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不待他开口,江月明吻了吻他的面颊。
“他是明骚,你是闷骚。”
陆谦益笑了:“那看来我们江总喜欢闷骚的更多一点。”
“今晚江总要不要和我实践一下我刚刚说的?”
他知道她爱刺激,爱新鲜,所以很明白如何取悦她,而不是和其他结婚多年的夫妻一样,永远就那几个姿势。
这样多没有意思,男人要懂得活到老学到老,不会取悦妻子的男人活该失去枕边人的心,看她的生活被其他更聪明的男人乘虚而入。
江月明垂眼,表情带着玩味:“好啊,正好还没玩过这样的。”
六爸和方女士回来的时候,徐遡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一下午过得很快,方女士和江月明坐在草坪上和庄园里养的比格犬玩扔球游戏。
这些比格犬都是试验犬,找不到领养的人,方女士便把它们带回了六爸的庄园,让管家来照顾这些活泼的小精灵。
正好庄园的草坪很大,可以给他们提供充足的玩耍空间,管家又是一个非常有强迫症的完美主义者,照顾小狗都要制定好几个计划,包括饮食和运动各个方面。
江月明摸摸它们的头,有几只太过热情,把她扑倒,还唱着“werwerwer”的山歌给她听。
方女士看热闹不嫌事大,拿手机记录下女儿被比格们舔得求饶的画面。
“月明,你从小就招小狗喜欢。”
江月明抱起一只最热情的比格,坐在草坪上喘了一口气:“小狗太热情也不好,很消耗我的精力。”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徐遡。
他看起来可爱单纯乖乖的,但骨子里的疯劲让人害怕。
很多时候他用炙热的目光看向她,笑着叫她“姐姐”的语调粘稠得像是502胶水拌进了发酵好的面粉里,一旦粘住就无法脱离。
仿佛下一秒就要爬过去舔她。
太可怕了,江月明摸摸怀里全包眼线的大耳朵怪叫驴,还是真小狗可爱。
六爸在和陆谦益打高尔夫,顺带着聊几句公司之间的合作。
陆谦益一杆进洞了。
六爸沉着声音叫了声“好”,为他鼓掌。
陆谦益笑笑,语气谦逊温和:“运气好罢了。”
六爸摆摆手:“后生可畏,谦益你不必如此谦虚。”
夕阳西下,将草坪照得通红,六爸发出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陆谦益调整好姿势,又是一杆进洞,远处抱着比格犬的江月明冲他欢呼一声,夫妻俩相视一笑。
陆谦益放下球杆,和六爸坦然地对视,笑容变淡了一点:“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您正当壮年。”
六爸打量他一眼,颇为欣赏地点点头:“早年间我和你爸爸也合作过,当时觉得他这人不能成什么大器,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犬父能生出狼子来。”
陆谦益听他骤然提起生父,垂眸笑了一声:“六爸您谬赞了。”
霞光满天,晚风温和,陆谦益表情谦逊,但眼神有点冷。
老爷子的氧气管,就是他亲手拔掉的。
其实还能治,但他不乐意给老爷子续命了。
早该死了。
就为这事儿,陆老夫人在董事会大闹了一场,他坐在首席不痛不痒地听完,然后叫保安将她“请”了出去。
底下的董事用眼神互相交流着,最后谁也没有说一个字。
陆氏变天了,变晴还是变阴,都是陆谦益说了算。
这事在当时闹得挺大,江朗先生也是因为这事,更加不同意江月明和陆谦益的婚事。
六爸放下球杆,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不早了,也该吃晚饭了。”
徐遡是吃晚饭的时候才从楼上下来的。
他那张俊美的脸藏不住太多心事,是肉眼可见的得意和开心。
他坐在了江月明的对面,热情地打招呼:“姐姐,晚上好呀!”
江月明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开心有点摸不着头脑,笑着回应:“晚上好,小遡你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徐遡的眼睛瞟了陆谦益一眼,很快就收了回来:“没什么呀姐姐,我开心是下午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故事而已。”
老头子的私人助理就是办事效率高,一个小时不到就把陆谦益的所有资料整理好送了过来。
哇,陆家的伦理大戏就是精彩,比奶奶还在世的时候追的都市剧都好看。
翻开来的第一页就是个大惊喜。
那是一张转学单,学生姓名那栏的名字是:沈谦益。
他在十九岁之前,都姓沈,而不是陆。
晚饭之后,六爸和方女士出去遛弯,江月明去草坪和那些比格犬玩飞盘。
陆谦益坐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和小狗玩闹的身影,觉得内心宁静平和。
徐遡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坐在了陆谦益的旁边,难得客气地对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啊,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陆谦益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没有动,也没用看他,声音夹杂在晚风里也冷冷的:“晚上好。”
徐遡笑了笑:“借个火?”
陆谦益的眼神还追随在江月明身上,淡淡回答:“我不抽烟,她不喜欢烟味,你要借火找错人了。”
徐遡把那只烟从嘴里拿下来,在手指上转着玩,他点点头,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还真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呢,沈谦益哥哥。”
陆谦益平静地转头,把目光投在他脸上,对方带有挑衅意味地冲他挑眉,一脸得意。
陆谦益也笑了,仿佛置身事外,听到的是有关别人的笑话。
他轻笑:“嗯,你还想说什么?”
徐遡露出獠牙,恶狠狠地冲他说道:“你就是一个私生子,根本配不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