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震颤，乾坤荡荡。纭檀身披冥驰仙尊飞升前的锦衣玉冠，流光溢彩，玉树临风。她身边有无数光芒簇拥着她乘风直上，犹如璀璨的星河拜伏在她的脚下。举头仰望，苍穹之上，步入太虚仙境的大门轰然大开。

    这是凡人所能追求的极限的高度：在镜天水月之中通过冥池仙尊的测试，允许身穿他青年时期的仙袍步入仙界的大门，飞鱼门。也就是说，登临之人不仅今后永享万寿无疆，冥池仙尊亲授仙袍还能保证他一路顺畅地进入太虚仙境的中央圣池——凡人穷极一生也不能窥得半分之地。

    紫云山沧澜宗七十二脉嫡系弟子纭檀，正是继冥池仙尊后第一位踏足圣池的人物。

    受封仪式一出，山门前便乌泱泱跪倒了一片。如今纭檀正如当年的冥池仙尊，不怒自威，宛如神像，凡人不敢直视。

    而纭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终于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了！

    这具身体里的人实际上是穿书者青山，现在她任务达成，总算能离开了。她难掩内心的喜悦，打算飞得再高点，在高空中全身心地大喊一声：呀吼！以平她在修仙文中这些年兢兢业业地完成指标之疾痛惨怛。

    飞鱼门洞开不久，仙气缭然，千丝万缕的灵气飞入青山体内，伴随着她大业终成的兴奋，一路向大虚仙境进发。她恨不得哼点歌助兴，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青山摇头晃脑地哼着歌，虽说有那么些许刺耳，不过无伤大雅，一会她就能唤醒她强大的歌品……

    她突然感到脚下一滞，有人拽住了她的脚踝，周身灿若星辰的光芒也立刻被黑暗吞噬。青山大惊，忙往脚下一看，直见一截青葱般的玉手如藤蔓般将她的脚踝死死缠住，何潇湘满目阴沉，下界金光万丈、庆贺青山飞升上天的欢腾被何潇湘所带来的深渊覆压。

    哭嚎哀鸣的人声沸腾，如同人间炼狱，幻化成无数人手，似要将她拖入谷底。

    一条巨大的灵蛇将何潇湘托举至上空，何潇湘的眼睛如同黑夜里的寒星，她轻笑着，像一条嘶嘶吐信的美女蛇：“原来是你……是你……”

    青山满脸惊恐地看着拽着自己的人，这不是书中的恶毒女配何潇湘吗！她用力地想要甩开束缚，泼天剑意横空而起，成功就近在咫尺，断不能出现半分差池。

    然而何潇湘身下的灵蛇突然暴涨至数倍，何潇湘也猛然发力，还不等青山剑式发作就将她从飞鱼门的召唤之中整个抽离，霎时金光四溅，如同重伤之人身躯里迸发的血液。

    青山身上幻穿的冥池仙尊的仙袍应声消散，回归了沧澜宗弟子的穿着。

    不，不行！青山胸腔气脉紊乱，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她跌落至何潇湘怀抱之中，却顾不得身处何处，只起身仓皇望天，但只见飞鱼门如重叹一般轰然紧闭，太虚仙境因迎人所袒露的一角也讪讪收回。

    天地之间陷入死寂，庞大的灵蛇躯体在山脉之中缓慢蠕动，二人被灵蛇托举至半空，被下界恐怖哭嚎炙烤。

    青山呆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穹宇，她的任务就这么失败了？接下来她面对的会是什么？惩罚吗？什么惩罚？她徒劳地想唤醒灵海中的系统，但回应她的只有四周纷乱的嘈杂。

    青山浑身被抽了力气般跌落，半躺在何潇湘的怀里。一对纤细的手臂从后面缓缓搂住青山的肩膀，垂下的乌发轻轻骚动着青山的脸颊，将她游离的意识唤回。

    何潇湘抚摸着青山散乱的发丝，用她的手指细细地一根根捋顺，好像极有耐心的母亲，垂眸整理孩子临行前的行李。她不顾四周因她而起的祸乱，只专心地在青山身上重复着同一件动作。

    青山因计划失败而变得愤怒无比，无力揣摩何潇湘轻柔动作之下的深意，只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眸道：“为什么？！”

    青山不明白何潇湘为什么会那么恨她，明明都已经说开了，明明都死了的人了，为什么还会回来？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刚刚的力量足以何潇湘自行飞升，青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为什么只是将她拉下来？

    何潇湘平静地看着青山，平静地接受青山狂乱的样子，青山语无伦次地控诉，大有和她同归于尽的癫狂，她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隐没在周身的黑暗里。

    “那首歌，你能为我再唱一遍吗？”何潇湘没头没尾地问道。

    “什么？”青山哑然。

    她并不记得为何潇湘唱过什么歌，实际上，故事发展当中，何潇湘和她根本没有些许情谊，她一直喜欢着原来的男主顾榭，并极力挑拨顾榭和纭檀二人之间的关系，青山在何潇湘这里吃过许多亏。何潇湘最后也甘愿为顾榭挡住致命一击，为爱赴死。

    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么一句暧昧的话？

    青山头脑中一片乱麻，被何潇湘从召唤之中抽离之后便头晕目眩，她眼前的世界也逐渐崩塌，唯有何潇湘嘴角的笑容越发清晰。她感到身体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一片迷乱之中，何潇湘那张美艳的脸，如同绽放妖冶的毒花。

    她渐渐撑不住身体开始东倒西歪，胸腔里气血上涌，她又吐了一口血出来。何潇湘上前想要扶住她的身子，青山反应出奇地快，反客为主地钳住她的肩膀，死死摁在身下。

    何潇湘的头发如同乌云般散落。她笑得更欢了。她明明轻而易举地就能挣脱，但仍由青山攥紧她的脖子。青山的意识已经渐渐脱离了她的身体，双目猩红，常年练剑的手手劲非凡，何潇湘雪白的脖子上赫然出现几条红痕。何潇湘却只是轻抚着青山的脸，嗓子因外力碾压艰难地出声：“……青山。你叫……青山……”

    经年未被人唤起的名讳让青山身形一滞，她的意识逐渐清明。她愣愣松开了手，何潇湘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终于得到解脱，大口呼吸着。何潇湘怎么知道她的真名？这个世界只有纭檀，哪有什么青山？

    天空忽地破开一条裂缝，威压猛地将二人身形压制。灵蛇不堪重负，发出凄厉的哀嚎，像被人踩在脚下，巨大的身体痛苦地缠绕，撞破千百座山峦。天道！书中记载它只为肃清世间秩序存在，抹杀一切扰乱世界法则的可能。

    青山的身体被无法抵抗的引力吸走，何潇湘不顾自己气息未顺，再一次抓紧了青山的手臂。砂石飞泄，草木连根而起。青山的耳膜都要被凄厉的风声碾碎，她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见何潇湘痛苦地在天道的威压下挣扎，骨头沉闷地断裂。她咬着牙，却一步也不肯退缩，直视着天道的化形。青山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愤恨的眼神，更别提这狰狞的神情出现在何潇湘的脸上。猩红的血丝遍布她的眼睛，她似乎有万般痛苦将诉诸于口，却因天道的重压将牙床生生辗出血沫来。

    天道逐渐显现，金光灿若旭日，耀眼的光线将人界笼罩在无法逃避的光亮里，世间一切的污秽似乎都会被它所审判。天空中洞开一处至亮点，何潇湘的全身被白光披度，她痛苦地蜷缩在这审判的光芒之下，如同破泥的蚯蚓蠕动身体。

    天道无情，青山以肉眼直视天道，在这短短的一瞬认知便已经达到极限，那一眼蕴藏着所处世界前因后果，姻缘命数，尽收眼底。她颤抖着将手伸向何潇湘，而身下的巨蛇在此刻身形破裂，如尘土般飞扬。她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尽，天道给她带来了不啻新生般的认知，将世间所有压缩在她的体内，将她的五脏六腑尽数摧毁，以无尽的痛苦承担直视天道的神罚。

    何潇湘的□□和灵体逐渐分崩离析，她周身的灵气虚弱地闪烁，天道蔑视她，折磨她，吞吃她，何潇湘所处之地已是血海一片，但她仍笑得猖狂：“不过尔尔！我之欲求之物，倾尽我命数所有轮回，也将收我囊中！”

    何潇湘的身影在青山眼中影影绰绰，已无实形，而她本人则是坠入万丈深渊之中。明了一切的青山想伸手抓住何潇湘在空中狂舞的衣带，似水中幻影般虚无，她的身体逐渐被黑暗吞没，直至一无所有，仿佛世间从无这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