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少天，简历一直都是石沉大海的状态，几个招聘软件都没有任何未读消息。在上班和上进中，莫承芯思考了片刻，决定去市里香火最鼎盛的寺庙一个一个拜过去，毕竟上香也是一种上。

    搜索完毕，收拾也完毕，莫承芯没花多长时间，就站在了大殿门前。

    大概是中国人某些刻在骨子里的基因碎片残存着记忆，莫承芯不怎么有拜神的记忆，但却熟练地跟在一群大叔大妈的身后，点香烛，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默念着自己的愿望。大殿佛前，财神殿，地藏殿都跑了一圈，她才掏出手机，打算对着香火缭绕的香炉和人来人往的广场拍照留念。

    手机掏出来，同一支手机号码的三个未接来电。莫承芯好奇地翻着，来电时间，全是她刚才沉浸地看着殿内解说文字的时候。刚准备放回口袋，那个号码第四次。来都来了，就接起来看看是不是什么新型骚扰电话。

    电话刚接通，对方迫不及待地说话：“请问是莫承芯莫女士吗？”

    “您好。哪位？”面对陌生电话，特别是这种马上就喊出自己姓名的，莫承芯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和冷漠的疏离感。

    “您好，我是XXX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前段时间您到我们公司参加过面试，您还有印象吗？谢天谢地，您终于接电话了。”对方的急切听着有点诚恳，不太像是临时装出来。

    莫承芯脑子粗略过了一遍最近三个月的记忆，有点不太确定地问：“时间过去有点久，我印象有点模糊。您打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莫女士，您好。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您通过了我们公司的面试。请问，您最快能什么时候入职呢？明天可以吗？”

    “啊？！”莫承芯一脚跨出了寺庙大门，回头看了看院内郁郁葱葱的植物，问：“您那边希望我什么时候报到呢？”

    “如果可以，公司这边希望您明天就入职。体检手续之类的就请您安排在周六日，如果实在不行，公司这边可以接受您请假半天去体检。”对方的话术流利地像是已经回到了舒适区里的躺椅上。

    “这样啊……那就后天吧。我明天去体检。”莫承芯也不是头一天到社会上应聘，拖了这么久却要得这么急的公司，变数太多了，而且里面的牛鬼蛇神估计都很搭几十层舞台。她不太想因为缺钱而跳到另一个更深的火坑。

    没想到，对方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莫女士，要不这样吧，您明天早上去体检，然后下午到公司熟悉工作和办理入职，我们的考勤把这半天也算上。”

    “那，好吧。”莫承芯这下也不管不了太多，直接把offer接下：“你们把offer发到我简历填写的邮箱，我看到了给你们回复吧。没有收到offer，我明天不回去报到。”

    “好的，马上！”对方干脆利落挂断电话。

    莫承芯还没走到地铁站，邮箱就已经推送新邮件提醒。她随便且敷衍地按着官方模版回复后，茫然地等着地铁开进。

    没想到，居然马上又要回去上班了。

    第二天，莫承芯完成了体检，掐着下午上班的点去公司报到。在前往公司的路上，她还给江苗苗打了电话，说自己找到了新工作，不知道新公司的考勤怎么样，估计喂养宠物的副业要暂停一段时间。

    江苗苗很久很久，才回复消息问：“上班地点在哪？”

    莫承芯给她发了公司名字和公司定位。结果，她刚被行政带到位置上，外卖小哥就把一份下午茶放在前台。

    这仪式感，江苗苗真的拿捏得稳稳当当。

    莫承芯听着部门主管介绍着公司，介绍着所在团队，突然有一种莫名感觉，非常想把自己刚买的新杯子退掉，把家里的一只破旧得像是准备掉漆的水杯带回来用，那么离职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扔掉。

    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人事特意走到她的座位上，问：“没带水杯过来吗？我给你拿了一套新的笔和笔记本。您这岗位明天记得自己带一块鼠标垫回来，如果要画图什么的，记得带数位板呢。”

    “刚刚主管没有提到要画图，万一后续需要，这数位板的购买能报销吗？算公司财产吗？”莫承芯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得看起来像是一个特别呆的人。

    人事果然皱着脸，反问：“画图时你们团队需要，完成团队需求是你的工作职责。该不会连买数位板的钱都没有吧。”

    “确实没有。”莫承芯平静地点点头：“那就是说，如果是我自己买的，那就是我自己的东西，公司不能用任何方式扣留是吧。”

    人事像是被噎住了，急忙看向部门主管：“你们这个美工设计的数位板怎么说？”

    部门主管像是见怪不怪地摆摆手：“没事，我们晚些会内部解决，不急。美工的数位板肯定是公司财产。”

    等到部门主管离开了他的位置，人事也回到了她的办公室，莫承芯才感激地看着身边正在修图的同事：“谢谢。”

    “不客气。”同事头也没回，机械地回复一下，算是礼尚往来。

    莫承芯看着同事拢在键盘旁边的数位板，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个数位板好用吗？”

    “一般，不是我用习惯的那款。”同事终于侧了点身体：“但这是之前的一位高级美工用了各种技巧让公司报销买下的。我没这个能力，只能当好一个继承者。”

    “那，主管文件框里的那个呢？”

    “好像是哪个倒霉蛋自己掏钱买下，没用几回就被他解雇还坑走。听说价格不便宜。后续好像还在走着仲裁和经济纠纷。”

    莫承芯吐了吐舌头，悄悄把自己刚放出来的保温杯往自己的小包附近靠了。

    回到家，随便做了点饭菜，再次安静坐下来，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莫承芯点开软件，发现YOYO跟机器人已经聊了一小段。这次，她连坐在旁边看着点的心思都没有，最小化之后打开了欢乐综艺节目。看点开心的，才让她再次找到了人间的美好。

    江苗苗的对话框不停吐出各种各样的关心：公司怎样？同事聊得来吗？外卖方便吗？管理严格吗？上下班上疯子多吗？等等，一条接一条，完全没有给回复的空间。

    莫承芯深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手机，刚准备从第一条开始回复。结果，文字还是比电话慢，江苗苗的对话框瞬间被头像替换。

    “江大小姐。”

    “哎哟喂，这么称呼我？看来这个公司还行？”江苗苗还是那种熟悉的打闹感。

    “老实说，这公司不太行……”莫承芯沉默了一小会，就幽幽地把今天下午发生的数位板事件说了。末了，她还补充：“公司估计是上一个符合的美工跑了，才急急忙忙打电话让我顶上……要不是想着存款真的扛不住，还真的不想接。”

    “那你打算怎么样？”江苗苗听着很担心：“要不我帮你接到周末吧，有些特别熟特别急的工作日晚上，也帮你安排一下？！多渠道攒着比较快。”

    听着江苗苗的安排，想着公司的情况和银行卡余额，莫承芯把所有拒绝的话麻溜咽下：“你说得对。”

    挂了电话，莫承芯瞄着已经结束的机器人对话。苗苗都这么努力了，我拿来摆烂的脸呢……赶紧交作业去。

    机器人切换频率越来越低，莫承芯有时候甚至只是手机登陆后台提醒，随机瞄几眼回复里有没有涉及敏感词而已。除了每周必须提交的定期汇报，工作日的时候她几乎不怎么点开对话框检查。敏感词、改进建议部分也都比别人提交得报告少了很多。

    几乎同时，YOYO对话框里的表述也越来越简短。从以前详细地解释一日感受、突发事件表现，到现在简略且应付式地给机器人发几个“好”字。官方得像是只打卡，不交流。

    但这一切，莫承芯都没有发现。

    入职后的公司再疯，也算是一份正式工作。对于她这样渴望正规工作的人来说，先熬着，然后苟下去才是第一要务。「YOYO」这个名字，逐渐从她脑子里淡出重要关注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