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陆先生安。”初临右手握拳抵在左肩,优雅一如在珈曼帝国,仿佛他还是那个风光无两的军团长。
和陆昭的通话早已挂断。
陆相竹明显精神状态不好,他见到初临,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犹如走投无路的困兽。
锈钝的脑子缓慢地转动。只有一个想法格外清晰。
他是S级向导。
他能救云儿。
初临知道他的来意,但是陆相竹的表现却让初临很苦恼。
他诱导着,“陆先生可要进来坐着慢慢说?”
慢慢…说?
不,不能,不能慢。
陆相竹目光清晰了不少,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嘶哑地几乎听不清。
“救云儿。所有要求,我都满足。”
初临满意地点点头,靠在门边。
陆雁云并没有进阶失败,相反,他进阶地很成功,甚至有些过于成功。喷涌而出的精神力在精神海意外凝结成核,磅礴的力量扭曲了精神图景,使精神力丝线节节断裂,最终表现为精神海的步步坍塌。
地面研究院不敢给的治疗方案,自有其他人告诉陆相竹。
陆雁云需要一个容器,来纳入那枚核,这个容器必须得是向导,而且等级不能低于S。即便如此,在本就充盈的精神海中植入新核,相当于病情转移。致死率高的可怕。
陆相竹爱子心切,却也知道界限。
地面研究院不能赌命。
白塔也不会允许。
陆相竹不是陆柏川,他的权力越不过“命”。
“我要他的眼睛。”初临不紧不慢地提出要求。
初临不能完全没有要求。陆相竹虽然人不清醒,但在陆雁云的事情上仍旧保留着一丝警惕。
他需要一个理由。相对高昂,让陆相竹犹豫,却又能被接受。
“还有他的「存在」”初临说得够慢,确保陆相竹能把每一个字听清,“凡我现身之处,陆雁云如影隐匿。”
……
良久的沉默。
陆相竹还是同意了。
“好。”
***
陆相竹带着他来到陆宅后花园的一片空地,那里停着一架小型飞行器,已经等候良久。
一路上没见到一个人影。
初临躬身进入飞行器,陆相竹的贴身保镖便立即启动,带着他来到了陆相竹住所。
那是一间白噪音休息室。
内里布置简约,只有造价不菲的医疗仪器,和中心胸膛微弱起伏的陆雁云。
初临能感觉到,一进入这个房间,便被什么东西锁定了。
看起来,只要一想做些什么,陆相竹便会抢在事情无法挽回前,先杀了自己。
初临向着视野中的那个小型漩涡走去。
陆雁云在他的感知中,就是一个脑子里有着金色漩涡的向导。
他将手覆上陆雁云的眼睛,精神力随之灌入。
那枚核和他的联系紧密,他试着触动了一下,那枚核便颤动了一下,表面的精神力微弱地沸腾。
这个房间看似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密布的监控,窗外的狙击手,无不告诉初临,他被目光钉在一张蛛网上。
“陆先生,我这么相信你,你却这样防备我,可真让人伤心”初临语气低落。
陆相竹不言不语。
“至少,‘谋杀’高级向导的现场还是不要留下证据吧。”初临指了指一个微型摄像头。
初临嘴角拉平,显然已经十分不悦。陆相竹思考再三,还是关了监控系统,只剩下正对着陆雁云的监控器。,监视范围只有陆雁云这张病床到窗边这片面积。
初临将手移开。精神力分化成极细的丝线,将那枚核剥离开来。
但是陆雁云本身源源不断的精神力融入核,缠绕核,让剥离变得十分困难。
陆相竹只能紧盯着仪器页面,来侧面获得治疗进度。
初临将精神力聚集成网,隔断了核的补充。将陆雁云的精神力顺着核的表面输送到自己的精神海中。
在陆相竹无法探测的地方,陆雁云的精神力如同被一个黑洞牢牢吸附吞噬,不仅核被吸收殆尽,就连陆雁云原有的精神力也被一点点榨干。
但仪器指数只是稳步上升。
直到陆雁云睁开眼睛。
“云儿!”陆相竹第一时间扑到了床前。握住了他的手。
初临背着光,向后退了一步。略带怜悯地看着这父子相见的感人一幕。
“父亲。”陆雁云开口喊道。
陆相竹连连点头。突兀地想到他答应了初临,要付出云儿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恐慌,心跳的厉害。
陆雁云虽然在喊父亲,但是视线却落在陆相竹身后的初临身上。
初临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他笑的实在好看。陆雁云想着,如果不是感受到自己枯竭的精神力,和如残烛,命系一线的混沌脆弱。他许是要多看一眼的,问问为什么的。
陆相竹实在有很多话要说。和陆雁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陆雁云大部分时候都在点头。
怕打扰他休息,陆相竹给他掖了掖被子,擦去眼角的眼泪。便起身嘱咐道,“好好休息,父亲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说完,他便起身望向倚着窗户看风景的初临,想着如何用别的条件换了那双眼睛。
初临体贴地问着,
“陆先生和少爷可说好了心里话?”
陆相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初临抚掌笑着,腰都笑弯了一阵,过了一会儿,直起身,善解人意道,“我其实并不想要他的眼睛。”
还没等陆相竹松口气,初临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如坠冰窟。
“我一直想要的,是他的身份,和他的命,而已”
陆相竹猛的回头,陆雁云早在陆相竹起身面对初临的时候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仪器指数嘀嘀地响着,此起彼伏。
却又在提示功能完成的时间限制之后,齐齐沉寂。
陆相竹瞳孔剧烈颤动,他双手抱头,摇着头。
窗外的狙击手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便进行了射击。
但尽数被棕色花纹的大蛇所阻截。
“陆先生总是忘记,”初临按着陆相竹的后颈,迫使他跪在地上。自己也半跪着。
“我是向导,不是普通人。”
初临按着他的头,让他更清楚地看向陆雁云。
看清陆雁云死亡的表情。平静而坦然。
初临模仿着陆雁云的口吻,声音又轻又柔,“父亲,云儿好想你。”
陆相竹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又湿又冷的水鬼缠住了脖子,他呼吸困难,脑子里只有云儿。
只有那声“父亲。”
他嗫嚅着“不要,不要喊父亲。”
又剧烈摇头,否定自己,“不,要喊,你再喊喊我。”
初临遂了他的心愿,“父亲。”
陆相竹愈是听见那声父亲,愈是看着死去的陆雁云。他的精神便错乱一分。
直到完全崩溃。
“不是,你不是云儿。”陆相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着初临的领口,将他的头撞向病床的栏杆。
头上流下的血显得初临的面容模糊而诡谲。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声惊呼也没有发出。只是用着温柔的口吻疑惑地问着“父亲,我死了吗”
陆相竹更加用力地撞击着初临的头。
直到————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陆柏川带着三个陆家骨干踹开了房门。
“相竹,还不住手!”陆柏川挥手让人分开陆相竹和初临。
初临坐靠在床边,将散乱的头发向后捋去,连带着血顺着指腹渗入了发丝。
陆柏川的眼神算不上友善,那唯一的监控早在他踏入这栋房子的一刻,便看到了。
空气中暗流涌动。
作为这里唯一有资格说话的人,陆柏川冷声道,
“今天的事情,谁敢说出去一个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