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清

    房梁上满是血迹,倒在地上的女子早已不见世家小姐的温婉娴静之态。

    发鬓散乱,珠花步摇堪堪地挂在那女子发间,是宁死不从的决绝。

    许镜清意识恍惚,待到眼睛复明时,她撑着身旁的桌案,缓缓站了起来。

    “哎哟,许小姐倒也不必如此啊!”一个妆容富贵,插花戴金的中年妇女,匆匆走来,搀扶着许镜清回到座上。

    许镜清还未理清发生些什么,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

    回忆一股脑地袭进许镜清的脑海,她先前还疑惑,所谓武死战,文死谏,她实在不知为何一女子也要效仿先贤。

    现在才明了,她穿越到了一个同名同姓的人身上,并且原主欲拒绝来者的提亲,无果而寻死路。

    真是个烈性女子,可歌可泣。

    许镜清有手抚去额间的血迹,脸上的泪痕,世家小姐的秀丽端庄:“你且说说,那男的有何地可令我满意?”

    此话语气甚是彬彬有礼,却带有夹枪带棒之势。

    “哎呦,瞧姑娘说得,那张枫你忘啦?在这城中可谓也是富甲一方,与你家又是同行又有来往,他朗才,你女貌,可谓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呀!”那媒人夸起人来可谓是不待一点吝啬的。

    许镜清暗自笑笑,要是真有如此之好,也就不必一头栽在房梁上了。

    那媒人说的手舞足蹈的,也不知说成了有何好处:“那张公子可说了,要是你答应,三媒六聘样样不落,八抬大轿地将你迎回家门呢!”

    “你且告诉他,他不配,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这次请你来说媒,甚么宝贝都没带,真是令人发笑。”许镜清指尖轻轻地点在桌案上,眼眸抬都不待抬的。

    “姑娘,你嫁过去,甚么宝贝不是你的,你也是他纳的第一位妾,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呀。”媒人好生好气地哄着许镜清。

    许镜清嘴角勾起,轻蔑地笑了一声:“你且告诉他,我不做妾,也不做他的玩物,不过一介莽夫,滥情于美色。”

    那媒人被说得气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竟敢违之!”

    许镜清感叹,这个时代的女子,还是被封建礼教束缚地太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浮云尔尔。

    “我看你也配不上张公子,真是可惜他的一厢情愿。”媒人撂下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好似从未见过如此不敬,如此无礼的女子。

    不过这也遂了许镜清的愿,解决了这一事,她跟着管家去大堂用午膳。

    “什么?你竟敢拒绝张公子的提亲!”许夫人气的撂下碗筷。

    “这有何的?男女之情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我不愿作妾。”许镜清反驳道。

    许从被许镜清这话气得快晕过去,一连大叹了三口气:“你知不知道,如今许府,已经有苟延残喘之势,你弄这一出,叫我该作何办啊!”

    许镜清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原来自己竟成了一枚商业筹码,难怪原主只得以死鸣志。

    “家中商铺众多,怎会如此?”原主深居闺阁,并未知晓详情。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许从自暴自弃地开口:“爹爹无能,前些日子研究出一款布料,其能够于夜中盛月光而莹莹,但是材料昂贵,爹爹投入太多,却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啊,卖不出去,商铺都被迫关停了。”许从叹气:“你要是与张枫成亲,他给的彩礼,便可缓解当务之急,让父亲好好地研究出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许镜清了然,自己大学可是学的广告专业。

    卖不出去?货物注销?

    让这个时代的人好好看看,他们从未见过的营销手段。

    “镜清不才,恰有一法子,能解爹爹所困扰。”许镜清微微一笑。

    “此法子名曰:广告!”许镜清解释道。

    “所谓广告,即广而告知,家中囤积货物,无非就是其购买人数不足,以广告让其能够进入大众之视野,不拘于一隅。”

    “知晓的人多了,感兴趣的人就多了,感兴趣的人多了,买的人就多了。”许镜清歪头看向双亲。

    “那这所谓的广告,该如何为之?”许从首次听说“广告”一词,且能救家族于危难之际,便来了兴趣。

    “爹爹无需担心,交给我就行。”许镜清拍着胸脯保证。

    “不可,哪有未出阁之女就涉及家中产业,当真荒谬!”许夫人厉声斥责。

    “娘,此刻家中族产危在旦夕,如果在不力挽狂澜,怕是要将祖辈积业毁于一旦。”许镜清反驳,想不到古代女子竟有如此多条条框框束缚。

    “昭君出塞,木兰从军,为何女子就不能做男子能做之事?”

    “那些都是传闻而已,此事断不可议!”许夫人气的面容赤红:“再者你大可教你父亲你所谓的‘广告’!”

    “此计非朝夕可习之,里头的门道多的很。”许镜清对把自己女子当成筹码的双亲并未有太多情感。

    顶撞就顶撞了,许镜清无所谓,而且顶撞之事属实迂腐。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些人知晓,女子亦可如男子。

    “罢了,你就由她去吧。”许从安抚许夫人。

    “娘,你就且信我这一次。”许镜清装作示弱的样子。

    许夫人不再言语,许镜清命管家带她去库房。

    “这就是爹爹所做的新布料?”许镜清拿着绸缎,手指轻轻抚过。

    “回小姐,是的。”

    ”它可有名字?”许镜清细细摩挲着,将布料对着日光,的确能散发出熠熠光芒。

    只不过在白日里不甚打眼,听许从所描述,应将其置于月光下。

    夜晚客人并不多,凸显不出布料的特点,那这比其他贵了数倍的布料,与寻常的无异。

    难怪滞销了。

    “没有,商铺的布料都是由颜色,花纹划分,并未有名字。”管家回答。

    许镜清看着布料出神。

    晚上,月光,烟笼寒水月笼沙。

    “你且记好了,其更名为‘月笼纱’。”许镜清吩咐管家:“制其牌匾,立于商铺最显眼处,再取一尺月笼纱放于前头。”

    产品有了,产品名字也有了,还差个代言人,许镜清思索道。

    管家刚迈出几步准备去吩咐商铺掌柜,就被许镜清叫住:“留步!”

    管家回头,许镜清问道:“你可知如今城中,有谁名声远扬,且能配得上月笼纱之人?”

    管家略微思索:“要说能够将月笼纱穿的如仙子下凡般,那当属秦淮河畔,所设教坊里的头牌,名曰柳段寒,有霓裳羽衣之称。”

    许镜清站在秦淮河畔,河中画舫如游鱼之多,她望着教坊楼:“这就是柳段寒所居之处?”

    “应该就是了。”鸢儿回答道。

    “走,进去看看。”许镜清摇摇地走进教坊,身后的鸢儿怀中抱着一木匣,里面装的是许镜清命人用月笼纱做的缎带。

    许镜刚迈开步伐,就被人叫住。她驻足向后看去,一个长相刻薄,身姿瘦削的男子朝她走来。

    许镜清心想,这位就是那所谓的张枫。

    真是冤家路窄。

    许镜清不睬他,回头继续向前走。不料周围围上了一圈张氏的杂役。

    看这样子,怕是要劫了她。

    鸢儿拉着许镜清的衣袖,眼神颤颤巍巍地左右瞟,好似再多看一眼,那杂役就冲上来了:“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许镜清叹了一口气,回头朝张枫走去:“张公子,你这么大阵仗,真的唬了人家一跳呢!”

    张枫此次前来,并不是许镜清所认为的冤家路窄,而且蓄意而为之,他提亲被拒狠狠地憋了一口气。

    张枫朝张开双臂:“哎呦,是我考虑不周了,快来我怀里,我好好地哄哄你。”

    许镜清张枫的行为感到恶心:“公子真会说笑,你那么瘦削的身材,怕是我去了就得把你压垮了吧,我可担待不起呢。”

    张枫皮笑肉不笑:“不知许氏竟沦落至此,要家中嫡女去教坊卖艺呢,要不你就从了我吧,我保你一身荣华富贵。”

    许镜清哈哈一笑:“张公子怕是误会了,要不咱们赌一把?看看过几日许氏还是不是今日之态。”

    “赌什么?”张枫也笑道:“要不就赌你吧,你可是我的心头肉呢,令我夜夜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呢。”

    “好啊,若是你输了,便将张氏商铺的经营权全部由许氏代管如何?”许镜清应道。

    “成交”张枫抬手,围在许镜清周围的杂役都散了。

    许镜清带着被吓得魂不守舍的鸢儿进了教坊。

    “你去为她的事业,好好添一份力。”张枫命令一人。

    那人应声,赶在了许镜清前头进了教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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