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刚回到办公室,助理田园就探头进来说:“澜姐,刚才赵姨过来,说她有个交通肇事附带民事诉讼的案子,想跟你要今年最新的赔偿标准,让你开完庭赶紧去找她。”

    程嘉澜在桌子上抽出个文件夹递给田园:“昨天开庭时原告律师正好拿了一份最新的,我给要过来了。我在省统计局网站上核过了,都是准的,你直接去文印室给大家都复印一份。”

    田园笑眯眯地去了。

    过了一会,程嘉澜拿着新标准上楼找赵姨。

    赵姨是刑事庭法官,是个胖胖的热心阿姨,干了几十年审判工作,眼见就要退休了,但还是天天在单位忙得不行。

    除了工作确实忙,她因为家在本地,亲友遍布,所以这几年也没少忙着给院里单身的姑娘小伙介绍对象。

    从程嘉澜上班第一天起,想给她保媒拉纤的人就没断过。别人她都混过去了,唯独到了赵姨这……程嘉澜为了拒绝她,已经找了不知多少借口,但阿姨意志坚定、百折不挠,看样子势必要拔除她这个婚嫁之路上的钉子户。

    搞得有一阵子,程嘉澜走在单位走廊里时,只要听到赵姨的声音,就立马钻到附近办公室,躲到里边不敢出声,宁可被同事们嘲笑她怂头怂脑,也不想直面赵姨对她终身大事的热切关心。

    就在前两天,程嘉澜刚在朋友圈刚刷到周以宁跟王安妮的合照,俩人虽然没什么亲密举止,但男帅女貌,看起来说不出的合拍和默契。

    赵姨恰好悄没声地溜达进来。

    看屋里没别人,赵姨就坐下乐呵呵地问:“嘉澜啊,本老太太有个同学,她闺蜜单位有个小伙子人挺不错,刚考进去的,年龄跟你差不多,听说家里父母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小伙子还没对象,要不你认识认识?”

    程嘉澜一股意气上头,答应道:“行啊,认识就认识!”

    赵姨习惯性地屏蔽了程嘉澜的话,自顾自地感叹道:“你总这样不行啊,虽然你们有些年轻人不喜欢相亲,但你去见见人家也没坏处啊,对吧!你看啊,我跟你说……”

    程嘉澜:“……”

    正好进门听到俩人对话的田园“扑哧”一下乐出了声,走到赵姨身边用肩膀撞了撞她,笑道:“赵姨,您这咋被拒得应激了,澜姐都想通同意了,您赶紧找照片给我看看啊!”

    程嘉澜站起身把还想扒拉着手机看照片的田园轰了出去,打开微信接收了赵姨发过来的名片。

    然后就有了中午那一场。

    程嘉澜知道杜宇建的情况赵姨肯定也被蒙在鼓里,也没打算告诉她实情——反正杜宇建以后应该也没啥机会这么做了,他女朋友就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程嘉澜就准备告诉赵姨他们俩人聊不来,这事就完事了,就是不知赵姨会是什么反应。

    程嘉澜边做心理建设边走到赵姨办公室门口,敲敲敞开的屋门,满面堆欢地走了进去,就见赵姨和办公桌旁的一个男生正在一摞厚厚的卷里翻找东西。因为背对房门,程嘉澜看不见男生的脸。

    但见屋里有外人,她便只招呼一声:“赵姨,新的赔偿标准我给你送过来了!”

    赵姨听到她的声音,转头对她欢然道:“嘉澜你来了。哎,小周你看怎么这么巧,刚才我说的也是xx政法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就是小程,我们院民四庭的员额法官,业务人品都是全院数一数二的。你们岁数也差不多,没准以前在学校时还见过面。”

    程嘉澜在心里默默对赵姨表示佩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是您这偶遇制造得是不是有点刻意啊。”

    不过她还是微笑看向男生,能在离母校这么远的地方遇到校友,还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男生转过身,微笑望向她的眼睛:“程嘉澜,好久不见。”

    程嘉澜的微笑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刚才在审判庭里看见的竟然真是他。"一时间程嘉澜脑子里各种念头蜂拥而至,她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绪,满心里只剩这句话。

    然后她也对着他微笑打招呼:“周以宁,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周以宁笑着回头看向赵姨:“我过来给赵庭送点补侦的证据。”

    程嘉澜心里有着太多的问题,但也觉得以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她也不适合问太多,于是她没再说话,也看向赵姨。

    赵姨是谁,那可是在审判一线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审判员,察人观物的个中好手。她听了俩人几句话,再看看二人神色,便知道二人虽然认识,但久未联系。不过俩人说是好久不见,却又连常见的认识人之间客套寒暄都没有——不对劲!

    赵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着向程嘉澜介绍道:“嘉澜,小周是新调到检察院第一检察部的检察官,才过来上班不久吧?”

    周以宁笑着回应道:“是,我这周刚过来,还在慢慢熟悉这边的环境,以后还得请赵庭多多指教。”

    然后他转过头来问程嘉澜:“方便加一下你微信吗,我在这人生地不熟,可能以后还需要麻烦你。”

    程嘉澜还没说话,赵姨的手机响了。赵姨看了眼来电信息,对二人笑道:“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接个电话。”说着,接起电话走了出去。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程嘉澜低头打开微信:“我加你吧。你微信号是?”然后听到耳边周以宁清晰沉静的声音:“还是原来的手机号,没变。”

    程嘉澜手上的动作顿住了。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盯着周以宁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不是让我把跟你有关的事都忘记吗?我忘了。”

    说完这句话,程嘉澜只觉得自己眼眶微热,她赶紧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激动。”程嘉澜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又想起她和周以宁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哭着质问周以宁:“你凭什么擅自替我做决定!你有没有问过我,也许我愿意陪你一起吃苦呢?”

    “可是我不愿意。”周以宁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这样低声回答她。那时的他傲气、自尊却又敏感,和刚刚她见到的温润自信的样子完全不同。

    程嘉澜没有坐电梯,慢慢从楼梯间走了下去。

    刚回到办公室,田园就凑了过来。田园比她小不了几岁,是她的助理,俩人也是不错的朋友。

    田园本来是一脸调笑的表情,但看到程嘉澜的神色后一愣,然后轻声问:“你没事吧?”

    程嘉澜本来就觉得田园今天的表现有点不对劲,便直接问她:“你指的哪方面?”

    田园先心虚地“嘿嘿”一笑,然后快速坦白道:“大亮刚才看见隔壁公司的新晋院草去老太太屋了,之后没多长时间老太太就下来找你上去,我俩就打赌老太太那天说要给你介绍的对象是不是就是他!”

    坦白完了,还小心地问了句:“那天老太太要给你介绍的到底是不是他?”

    程嘉澜抚额,没精打采地打发田园:“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先让我一个人呆会。”

    田园“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程嘉澜叫住她:“你跟大亮都赌的什么?”

    田园见问,愤愤道:“我俩都想赌李姨不会给你介绍院草。你在颜值上跟人家差距太大,你虽然底子还行,但打扮得越来越像我妈,看着跟人家不合适!结果最后我俩说掰了,没赌成!”

    程嘉澜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多说,抖着手指指向门外让她快点出去,田园哈哈一笑,跑了。

    程嘉澜拉开铁皮柜子,从里边的小镜子中观察自己。打扮得确实挺稳重,程嘉澜自己很满意。

    程嘉澜长了张有点甜的圆脸,前年入额的时候也才27岁。有一次她往审判庭走,路过几位当事人,就听到有人悄声在背后说:“现在这法官都这么年轻了?”口气里明显是不信任。

    更有甚者,还有一次她被案件当事人投诉,理由竟然是:“法官太年轻了,我怀疑她没资格判我们的案子!”

    之后程嘉澜在工作时,打扮就往稳重上靠。虽然仅凭外表判断她的专业素养有点无稽,但她也愿意以这种方式尽量打消一些当事人的顾虑。

    何况事实上,法官也确实是需要经验的职业,所以程嘉澜入额后也一直打叠起全部精神,对所有案子中拿不准的细节处理,她都不厌其烦地去问领导、问同事,查资料、查案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越跟当事人打交道也越体会到,她每天开的庭写的判决,对她来说只是例行工作,但对于案子的当事人来说,他们会在这个案件中寄托更多东西。

    不仅事关利益、对错,还事关输赢、名誉,甚至有时还是他们在走投无路时的唯一希望,是他们对于社会公平正义的实际期待。

    这些原来在她在书本上的读到的,感觉有点假大空的名词,随着她经验的增加、办案数的增多而慢慢具象化。

    也正因如此,程嘉澜这些年一直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再回想起从前。

    随着她每天在法庭里看多了各种勾心斗角、离合悲欢,看惯了人们情绪的大起大落,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周以宁的一些不甘和牵念也在慢慢释然。

    程嘉澜长呼一口气,低下头继续看桌上摊开的案卷。

    门又被推开,这回冲进来的是王帅,脸色不太好。

    “澜姐,你看没看抖音,刚刚四六姐跳楼身亡了!”

新书推荐: 粉荔枝 失重浪漫 龙脑香 穿越被掳还要当皇帝? 二十四桥明月夜 奴仆王后 顶级杀手的顶级恋爱脑 听闻鲛人不愿再奉祭品【穿书女配】 微光 麒麟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