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晋封

    雨珠如豆,噼里啪啦地从屋檐上打下来,砸进青石板地里。

    宜修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

    她跪在正院门前,平日里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两把头歪散开来,身上的镶银边海波纹天青色旗装染上泥污。

    “姐姐,弘晖病了!求您拿着牌子去宫里请太医吧,弘晖他真得等不了……姐姐!”宜修的眼泪混进大雨里,字字泣血。

    “侧福晋,您先回去吧。且不说我们福晋有孕,不宜走动。便是真请太医,也不能在宫门下钥后去啊。”张嬷嬷是柔则的乳母,她打着伞出来,不肯命人去通传。

    “那府医呢?张嬷嬷,算我求你,我知道姐姐身边的府医金贵,但……”宜修抓着她的衣袖,恳求道。

    但张嬷嬷却说:“福晋身边的府医可是德妃娘娘派来的,咱们哪敢随意使唤呢。而原来的赵府医回家探亲去了,估摸着后天就能回来,您也别着急。”

    “后天?我的弘晖哪里等得到后天?”宜修见其如此,自知哭求无用,只得先回去。

    “她万一去和四爷说可怎么办啊?”后被柔则派出来的王嬷嬷有些担忧。

    张嬷嬷是个心硬胆大的,冷哼一声:“不会,侧福晋不敢。”

    自去年圣上将索额图大人赐死后,京城里可是彻底变天了,四爷哪里顾得上后院这些事?

    而夫人送福晋进府是奔着大谋算去的,若真能有那一天……侧福晋的孩子还就是留不得。

    福晋的性子她知道,肯定狠不下这个心,那不如由她来当恶人罢。

    “反正祖宗规矩,这生病了呢要先以净饿为主,若急着去太医的话,反坏了规矩。”张嬷嬷撇下一句话,兀自走了。

    宜修无奈,只能回去,在失魂落魄地迈进寝居后,她见剪秋神色遮掩,暗道不好,赶紧冲到床榻前——

    小弘晖已然气绝。

    “不……!”

    宜修从梦中惊醒。

    她又梦到弘晖走的那天了。

    其实她明白错不在姐姐。姐姐太傻了,出阁前只想着风花雪月,为躲避争斗甚至不惜装病也要逃掉大选;入府后又满心单纯,觉得还能与她如同未嫁时那般相处。

    孤舟欲靠岸,但海上无风三尺浪,半点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而她的弘晖......

    这一世,她愿意去信佛行善,只求弘晖能投到个好人家。

    至于那使弘晖早亡的根源,她绝不会放过。

    “剪秋,给本宫梳妆吧。”索性睡不着,宜修干脆早早起来。

    她选了件淡秋香色的石青围边菱纹团花宫装,外罩浅黄镶金马甲,依旧不戴宝钿,只在架子头上点缀些珠花并一对碧玺流苏。

    待众妃嫔请安时,华妃见此忍不住嗤笑道:“呵,皇后娘娘近来打扮得倒是素净......”,她本准备以皇上新赏的蜀锦来暗讽宜修不得宠,却突然想起那副被莫名其妙拿走的耳环,眉头一皱,没了余下声音。

    正巧此时沈眉庄姗姗来迟,华妃立刻调转矛头,狠狠斥责她。

    宜修看着这幕颇为熟悉,心道:又来了,华妃总是这么小性子,真好奇这一世她得知欢宜香真相时会如何。

    不过此次宜修没打圆场,而是结结实实地罚了沈眉庄两个月月俸。

    总要让她长长记性。

    “沈贵人,你来。”请安散去,宜修独留下沈眉庄,“本宫最近在读一本闲杂小记,名唤《菜根谭》,读到这一处颇有感悟,不知沈贵人可否为本宫往下读读?”

    沈眉庄虽满头雾水,但还是拿来看过:“嫔妾自然愿意,‘横逆困穷,是煅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煅炼者,则身心交益;不受其煅炼者,则身心交损。’”读到这,她停顿一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妾受教。”沈眉庄福身谢恩。

    “本宫身为皇后,自然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这样本宫也能少操劳些。”宜修点到即止,不欲与她多费口舌。

    其实这里还有下半句,叫“宁受人之欺,毋逆人之诈”,但在宫里却不好用,宫里只讲宁杀错,不放过。

    宜修想到此处,没由来得深感厌恶。

    几日后的下午,冬雪渐停,宜修正带着安陵容坐在窗前看香谱,皇上却来了。

    安陵容随宜修一齐行礼,她今日穿了身淡青叶色万福云纹旗装,外罩素缎雪毛领坎肩,姝色清丽,略显灵动。

    皇上对她没甚印象:“这是......”

    “嫔妾是钟粹宫的答应安氏。”她努力减弱说话间的颤抖,平复呼吸。

    “倒是乖巧。”皇上随口一夸。

    宜修闻言,露出抹贤惠地微笑:“安答应虽年轻,手却是巧。前几天臣妾送到养心殿的安神香,就是她做的。”

    近来因西北一事皇上政务繁忙,宵衣旰食,夜里常常难以入眠。宜修知道后便找来精通此道的嬷嬷,专门帮着安陵容调制安神香进献给他用。

    “嗯,安神香确实不错,你们有心了。”皇上心下了然。

    这几日,他因需重用年羹尧而多安抚宠爱华妃,皇后怕是急了,欲提拔个人过来分宠。

    罢了,后宫女人们的小心思而已,无伤大雅。

    “好用皇上就多用啊,能让您这般夸赞,是安答应她的福气。”宜修借着用手遮盖笑容的动作,掩去其中深意。

    现在的安神香里自然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可以后就不好说了。

    她想到这点,笑意真了好几分。

    是夜,安陵容侍寝。

    之后皇上看在安神香与宜修的份上,便晋她为常在。

    “嫔妾谢皇后娘娘提拔。若无娘娘,嫔妾怕是都不能这么快就侍寝,更别提晋位了。”翌日清晨,她早早来景仁宫向宜修请安。

    “是你自己手巧有福。”宜修命剪秋扶起安陵容,笑道,“人贵在自尊自重,若你是块朽木,便是再经本宫雕琢都无用啊。”

    她默默想:如果从前的自己能早明白这个道理,也不至于会信什么“愿如此环,朝夕相见”的鬼话了。

    “是...嫔妾谢娘娘教诲。”安陵容眸中亮晶晶。

    其实,安陵容晋位后是又喜又怕。喜自己眼见就要出人头地了,怕皇后以此要挟她去做事。更怕一夜梦后,发现自己仍在家中,日日饱受冷眼,忍气吞声。

    也还有些畅意,总觉得这下二位姐姐能平视她了。

    但依旧惧怕居多。她不知道皇后是真善良大度还是笑里藏针,而为求在宫中站住脚,别无选择。

    可看今日皇后此话,难道是真在......为她着想吗?

    “好了,雪天路滑,你早点回去罢。”宜修没多留安陵容,就此跪安。

    宫道上,安陵容的贴身宫女宝鹭见她心事重重,便问道:“小主怎么不说话?”

    “晋封是喜事,理应去碎玉轩告诉姐姐。可她现在病着,我这一去她会不会多想,与我生分了。”安陵容很想告诉甄嬛自己也能帮帮她了,但又怕被以为是炫耀。

    “怎么会呢小主。”宝鹭说得心直口快,却在暗中思索做法,“莞常在一病数日,您这时候去叫雪中送炭。若您觉得不妥,大可先去皇后娘娘那求些赏赐补药,再请沈贵人共同过去送东西探望。这样既显得您与往日不同,也不会被人误会。”

    “嗯,就按你说得去做吧。”安陵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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