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十五年除夕,陈府一派歌舞升平!!
陈礼匆匆走到陈进忠身前,躬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陈夫人斜了两人一眼,厌恶的转过头。
陈进忠起身对着众人说了几句,便轻快的出了门,迎面而来的寒气激得他连打了几个寒战,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兴致,他哼着小曲穿过后院,来到芳心阁,这小院在陈府后院的西北角,偏僻又隐蔽,平日除了陈进忠和陈礼旁人是不让进的。
周韵紧盯桌子上的食物,眼神渴切,双手紧攥着衣袖,阵阵嚎叫从肚子里传出来,她向前小走了一步,吞了口唾沫,突然几声炮仗声隐约传来。周韵眼神一动,快步走到桌子跟前,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她越吃越快,鸡腿没啃完,又去撕了一块肘子肉,直接塞嘴里,吞了下去。顷刻之间一桌子的食物,半桌都被她吞入了腹中。吃的太急,太多,她直接吐了出来,整个人跌坐在桌子底下,眼泪不住的流。
“吱呀”一声,门开了,周韵慌忙爬起来,陈进忠进来看到狼藉一片的桌子,大笑起来,“真是一只小馋猫,”又扫了眼桌子道,“看不出来,这么小点还挺能吃。”
周时低着头,不说一句话,陈进忠欺身靠近,高大的身形一点点压过来,周时觉察到危险,慌忙躲开,试图靠近门口。
“你想出去?”陈进忠笑着道,“你开门试试。”
周时盯着陈进忠那张笑脸,满眼惊恐,她不知道那眼神和笑意意味着什么,本能的恐惧却从骨髓里漫出来,她想逃走,却发现自己双腿似乎不是自己的,危险在一步步靠近,她跌坐在地上,撑着双手一步步后退。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芳心阁传到陈夫人耳时,已经变得宛如蚊子的哼唧声,她紧攥着手中的佛珠,跪坐在菩萨跟前,口中喃喃着“恶目鬼王、啖血鬼王、啖精气鬼王、啖胎卵鬼王、行病鬼王、摄毒鬼王、慈心鬼王、福利鬼王、大爱敬鬼王,如是等鬼王,皆来集会。”
突然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窜出一只猫,直接向她扑过来,她伸手一档,手上的佛珠散开,落了一地,烛光照在她身后的神台上,菩萨低眉,满脸慈悲。
定西连下了三日雪,此时的天隆街上又积了一层厚雪,盖住了白日的泥泞。一辆马车驶过,留下轨印很快就消失在大雪里。出了城后,路变得难走起来,马车檐角挂着的灯笼随着车身颠来颠去。夜黑路滑,在一个拐弯处,马蹄一个打一滑,车身往后一晃,拖着脚下不稳的马儿又退了几步,连车带马陷在了沟里,陈礼揉着头,骂骂咧咧的下车去检查状况,巡视一圈后,拿了鞭子使劲往马儿身上抽,马儿吃痛,急促的扬蹄乱踩,可惜陷的太深,车身依旧丝毫未动,“真他妈晦气,呸!”陈礼无奈只得自己去推,铆足了劲硬是没推动一点,“妈的,”陈礼又随意在马背上挥了几鞭泄愤,只得无奈上车,拖下一个布袋,扛着布袋提着灯笼,钻进树林从一个小道往山上走。
山里的夜寂静无比,万物似乎都被黑暗吞噬。脚踩在厚重的积雪上,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陈礼低头走着,手中的灯笼发出的光勉强能让他看清眼前的路。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林子传来几声响动,那声音在这样的雪夜,格外刺耳。陈礼猛然停下,提起灯笼四处查看,夜太黑,风雪又大,烛火摇摇晃晃似灭非灭,映着周遭的树影,形同鬼魅。
“谁?”陈礼惊叫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中显得孤寂又无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狠狠地喊道:“谁他妈在哪?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装神弄鬼,算个什么东西!”
四周仍死寂一片。陈礼嚷嚷了几声,见没回声,便又骂骂咧咧的上路。他越走越心虚,越走越快,没一会竟然满头大汗,突然脚下一空,连人带灯跌到了一个浅坑里,摇摇欲坠的烛光,挣扎了几下,雪地就陷入一片黑暗。“妈的,呸,呸,”陈礼从坑里爬起来,急忙去摸灯笼,将灯笼点着后,又去找布袋,扛着布袋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索性将布袋往坑里一仍,随意弄了点树叶和土,胡乱给盖住。做完这一切后,他也不敢多待,急匆匆的原路回去了。
陈礼走后,几个黑影从树上跳了下来,雷一鸣走上前,扒开树叶积雪,打开布袋一看,张嘴道,“操。”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小杏急急慌慌的跑进来,她脸颊通红,额头上还泛着汗珠,胸前的衣物浸湿了大半。周韵正躺在凉席上睡觉,一个小丫头在旁边打着扇。闻声她迷迷糊糊的睁眼,嘴里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又睡下。
“小姐,快别睡了,老爷回来了,”小杏见周韵没有起来蹲下身,拉着周韵把她往起拽。
周韵扯过小杏手里的衣物,缓慢的睁开眼睛,嘴里嘟囔着:“小杏,你别拉了,我瞌睡的很,让我再睡会。”
小杏就着凉席边,坐了下来,拿过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道,“老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身上沾着土,也不像平常那样笑嘻嘻的,好像不开心。”
“爹爹不开心!”周韵迷迷糊糊的想着。
“小姐,你起来去看看老爷,没准老爷见了小姐,就开心了,”小杏又伸手去拉周韵,“小姐,快点起来,你睡的额头都是汗,起来洗个脸,去看老爷。”
“爹爹不开心,得去看爹爹,”但是身体好重,好困,好想睡觉。
“小姐,小姐,你快起来,去看老爷吧,”小杏不依不饶的扒拉着周韵。周韵被扒着没法子了,只得打起精神,睁开眼睛,昏暗的房间里,豆大的火苗在晃来晃去,她看了好一会,火苗实在晃得她头晕,她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都烧了四天了,能活么?”李晴抱了把剑,靠在床边上,瞅着周韵通红的小脸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雷一鸣放下药碗,坐了下来问道,“发现什么没有?”
“诺,”李晴仍了一个竹筒过去,“自己看吧,咱们要走了,这孩子怎么办?总不能为了这孩子耽误回盛阳吧。”
雷一鸣将卷轴收起来又放了回去,半响没言语,屋外的风在嘶吼着。
“得,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你说的算。”李晴撇撇嘴道,抱着剑出了门,风雪很快将他衣衫打湿,李晴抬头皱着眉头看了眼漆黑的天,这雪要下的时候去!
“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去!”李晴躺在班房的躺椅上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喃喃道,“都快下了半个冬了。”
“老李,老李,”李晴猛的坐了起来,抬眼一看,是雷一鸣,正要开口,“没大事,”雷一鸣道,“给她做一块牌子,刻周时两个字,百家姓的那个周,时辰的时,从明儿起,她来这当差!”闻言李晴疑惑的看向雷一鸣身后。
“我给所长说过了,”雷一鸣仍了一个竹筒过去,“哦哦,”李晴忙起身。
“李叔,”周时向前走了一步。
李晴上下打量着周时,“时间过的真快呀,丫头都能干活了。”五年前的她小小一团,破破乱乱的,现在的她俨然是个正常小姑娘的摸样了,甚至比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要高些,雷一鸣把她养的很好,他心中微动,“丫头的牌子,李叔亲自给你做,保证做的比所有人都好。”
“快谢谢你李叔,”雷一鸣看一眼周时道。
“谢谢李叔,”周时乖巧的谢道。
“领了牌子以后就是亲卫队的人,这亲卫队不比寻常,咱是皇上手里的刀,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皇上。别的一概不用理,尽心尽力把差办好。”雷一鸣深深的看着周时道。
“我知道了,义父。”周时道。
两人一道出了院子,雷一鸣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走,陪我喝几杯去,今个高兴,”周时能进亲卫队是他费了老大劲争取来的,眼下尘埃落地他自是欢喜,往后凭着自己的本事吃饭,断不会有人再能欺负她。
“那我去买些菜,回家给义父做几个小菜,”周时道。
“买什么菜呀,去酒馆,咱爷两今天好好喝一顿。”雷一鸣拍了周时的肩膀,“走,”
“我愿意给义父做菜,以后说不定就忙了,给义父做饭的次数指定就少了。”周时难得的倔强。
“这傻孩子,”雷一鸣有些动容,“那走,咱爷两买菜去。”
亲卫所门口留下两串一大一小的脚印,两串脚印挨着,一直到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