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兰西一开始沉浸在钢铁月球那壮丽的日出景象中,可他还没有闲到真的让乌列陪他看四十三次日出。
当看到第五次日出时,那原本令人惊叹的金色光辉也开始变得有些乏味。瑟兰西终于忍不住喊停,说道:“够了,乌列,我心情好多了。回基地,放我下去吧。”
飞行器缓缓驶向船坞,停下后,瑟兰西从后座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他看着飞行器与地面的高度差,心中一阵无奈。犹豫再三,还是不得不做足心理建设,小声请求乌列抱他下去,那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吹散。
而乌列听到瑟兰西的请求后,先是一愣,随后厚颜无耻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船坞中回荡,肆无忌惮地嘲笑瑟兰西的窘态。
接着,乌列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直接提着瑟兰西从机体上一跃而下。在那一瞬间,瑟兰西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小猫幼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乌列稳稳托着掌心。
此次来到反抗军总部,瑟兰西有两个小目标。第一个目标,也就是卡利人的舆情问题,在萨罗斯那边碰了一鼻子灰,这让瑟兰西深感无奈。他绞尽脑汁,却暂时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姑且将此事放到一边。
至于第二个目标……瑟兰西掰着手指头仔细一算,明天就是反抗军纪念活动。这个特殊的日子或许是一个契机。
他心中暗自思忖着,最好趁着今天试探一下萨罗斯,弄清楚对方到底对“瑟兰西之死”知不知情。这个疑问如同一片浓重而阴沉的阴云,沉甸甸地笼罩在他的心头。
瑟兰西深吸一口气,开始精心筹划着他的试探行动。他想起见面会现场那把空置的椅子,决定以此入手,慢慢引导萨罗斯说出真相。
瑟兰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当他踏入那间熟悉的会场大厅时,萨罗斯正站在舞台中央,低头熟悉演讲稿。这一幕与多年前萨罗斯就任第五军团长演讲时的模样在眼前重合,瑟兰西甩掉过去的影子,清了清嗓子,引起萨罗斯的注意。
“将军。”瑟兰西喊他,试图让自己的问题不要显得过于突兀,“我可以帮助你布置发布会现场吗?”
金发的雌虫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波动地说:“我以为殿下正在生我的气?”
瑟兰西认真品着这语气,愣是没听出好坏。他摸摸鼻子,心虚地言不由衷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你最为反抗军的最高领导人,自然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恰当的决策。我应该理解你的立场和难处。”
总不能一上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先从道歉开始,循循善诱。
萨罗斯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仔细思考瑟兰西的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殿下能理解就好。作为反抗军的领导者,我必须考虑到全局和长远的利益。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
瑟兰西眼皮一跳,没想到萨罗斯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递给他一个台阶,他是真的敢顺着台阶下。
心里学着乌列的样子暗骂一句不要脸,瑟兰西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我也有一些发布会的经验,请让我助一臂之力吧。”
句句属实,毕竟身后那把空椅子就是为他准备的。
萨罗斯点点头,又回头去看演讲稿,“殿下请便,只是不要勉强自己,万一受伤可得不偿失了。”
话虽如此,发布会明天就要开始,现场早就布置的差不多了。瑟兰西在演讲台上转了一圈,硬是没找到自己能插手的地方。
他干脆聊到正题:“将军,演讲台上这把椅子会不会太矮了一些?坐起来不舒服吧?”
S级雌虫一米九的大高个,坐一把为雄虫量身打造的椅子,那可不是会憋屈得慌吗?
很好,假装自己不知道椅子真正的主人是谁,自然地提出疑问。等萨罗斯回答,他就可以顺势把话题转到瑟兰西身上。
“啊,那把椅子啊。”萨罗斯头也不回,平静说道,“只是装饰而已,您不用管它。”
瑟兰西默了一下,不死心追问道:“没有人会坐吗?”
“大概只有鬼会坐。”萨罗斯说。
……这话实在没法回。瑟兰西震惊,萨罗斯原来是这种人设吗?
怪他自己,攻略没有找全就来越级挑战大BOSS。迂回行不通,就来直接的。瑟兰西重新整理思绪,提起另一个话题:“将军,瑟兰西殿下……”
他顿了顿,刻意装出一点廉价的怜悯,声音颤抖着说:“殿下他……”
然而,还没等瑟兰西憋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就见萨罗斯突然转过身,从胸前口袋抽出一条手帕递过来。那是条纯白色的手帕,镶着华丽低调的金边,还写着名字缩写,一看就是萨罗斯贴身使用的物件。
萨罗斯安抚道:“请您不必挂怀,更千万不要伤心。所有问题我都会在明天的发布会上详细说明。”
手帕入手仿佛尚有余温,瑟兰西愣愣地接过,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原本以为可以从萨罗斯这里入手,试探一下他对瑟兰西之死的态度,却没想到被如此巧妙地堵住了话头。瑟兰西握紧了那条手帕,心中的困惑愈发浓重,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迷雾重重的困境。而萨罗斯就像一座难以攻克的堡垒,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从下手。
瑟兰西不是什么迟钝的感情白痴。他清晰地记得,当他跟随沙星小队抵达一号基地时,单看萨罗斯对待他和乌列的态度差异,也多少能感觉到萨罗斯对他的不同。
然而,他对萨罗斯的了解实在不多,三年来的相处都是围绕着公事展开,更别提当时他处于那样的状况,完全不知道也不在乎萨罗斯在私下里是什么样子。
只隐约知道萨罗斯向来是个恪守贵族秉性的雌虫。可他又不禁怀疑,萨罗斯对他的特殊对待,到底是只针对他一人,还是单纯对所有雄虫殿下都一视同仁、礼遇有加呢?这种不确定性让他纠结不已。
瑟兰西咬着拇指指甲盖,内心反复斟酌着应不应该把问题再挑明一些。
如果他的死亡确实出自萨罗斯的手笔,那么动机很有可能是夺权篡位。虽然反抗军兵力实际掌控在萨罗斯的手中,但是瑟兰西无论是地位还是影响力都远远高出他。这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的背后感到一阵寒意。
但如果真的只是战场上的意外……瑟兰西的思绪陷入了混乱之中。他努力地想要理清头绪,可各种可能性在脑海中交织,让他感到无比困惑。如果仅仅是一场意外,那一切似乎都变得简单了许多,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瑟兰西感觉头疼。
正当瑟兰西满心疑虑之际,忽然间,只觉一道高大的身影悄然靠近。抬眼望去,竟是萨罗斯走了过来。他的身形犹如一道巨浪,强大的威迫感让瑟兰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只见萨罗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瑟兰西的右手衣袖。他的动作里满是克制,极为小心地避开瑟兰西裸露在外的肌肤。
萨罗斯微微垂眸,神色沉静而专注,凝视着瑟兰西的右手,仿佛那上面写着他的发布会演讲稿。
此时的瑟兰西,眼中映出的萨罗斯,眼神深邃而平静无波,听到那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殿下,请不要啃手指,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瑟兰西微微一怔,心中满是惊愕。他看着萨罗斯,只觉得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似有一阵微弱的束缚感传来,心跳也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几分。
很多年前,早在瑟兰西成年之前,曾和唐德家的未来继承人见过一次。
那时,一群背井离乡的雄虫幼崽被安排站在房间中央,如同等待检阅的新兵,紧张而不安。他们在等待继承人的远程视察,管家郑重地警告他们,一定要表现得礼貌得体,不合格的雄虫就会失去机会。
然而,管家并没有详细说明失去的是什么机会,更没有提及失去机会的下场是什么。在场的所有雄虫幼崽都被这未知的恐惧笼罩,瑟兰西也不例外。
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着所谓的视察结果,每一秒都仿佛无比漫长。继承人的投影很快便连接到位,那虚幻的身影投射在房间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继承人只是扫视着他们,沉默不语,仿佛在审视着一件件物品。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要啃手指。”
那声音虽不大,却如同一道惊雷在瑟兰西的心中炸响。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正在啃咬的拇指,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瑟兰西的目光与萨罗斯紧紧交汇,仿佛有无数的话语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来回流转、激烈碰撞。
就在这时,“亲爱的——”一声呼喊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黑发赤眸的雌虫偏偏选择在这最不恰当的时候推门进来。他穿着一身滑稽的围裙,那模样与他平日的形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手上的恒温罩里摆放着一只可爱的粉色小蛋糕,本应是温馨的画面,此刻却变得无比尴尬。
瑟兰西右手还被萨罗斯握在掌心,听到声音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就这样,他的视线与乌列的视线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我给你做了点好吃……的……”乌列的红眼睛瞪得比灯泡还大,满脸写着不敢置信。活像是刚信了爱人的山盟海誓,结果转头就上演捉奸在床的倒霉肥皂剧主角。
瑟兰西浑身汗毛倒竖,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预感自己大难临头。